8月14日，大一新生报到。
凌颂之浑身上下就背了包，一个人去报到，中途还接了通电话。
校园内熙熙攘攘，穿过人流，凌颂之找了个不那么吵的地方接通。
电话铃声是近些日子的流行音乐，接通以后一切宁静下来。
“你的行李已经请人搬到宿舍弄好了。”他姐似乎还在化妆，扬声器传出来声音窸窸窣窣的：“你一个人行吗？真不要我陪你？我报到过，对这些流程更熟悉。”
“我自己可以，”凌颂之随意说着：“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工作日。”
“没忘，要是节假日我就不化妆了，工作日才化妆。”凌景柠那边叹了下气：“行吧，随你了。不过我觉得大学出去租房住比较好，真的，你现在不听劝以后保准后悔，住宿之后要申请外宿很难很难。”
“应该不会吧，没那么容易后悔，”凌颂之手机搭在耳边，懒散说：“住宿舍应该更方便。”
“你要这么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凌景柠是过来人，对这些清楚得很，劝不动只能耸肩：“以后后悔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哦哦哦，知道了。”凌颂之一连说了三个哦敷衍了事。
挂了电话，凌颂之手机点开校园平面图，花花绿绿，要素多，得放大了看，找得凌颂之有点头晕。
好不容易找到报道点，凌颂之根据指引缴费、登记、一套流程下来，怎么说也花了不下半个小时。
报到点不算安静，甚至可以说有些喧哗。凌颂之把这些程序走完，又不懂自己该做什么。
是应该在校园里四处逛逛还是在宿舍呆着……
新生开学都会遇到的问题，凌颂之其实哪也不想去，在哪呆都有点怪异。
报道点是好几个院系连着来，凌颂之想随便看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生。少年愣了愣。
不是因为多漂亮多有气质，也不是认识，而是她身上穿的志愿者T恤印着“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八个花字。
少年目光在那些字上停留几秒，收回视线。凌颂之抬脚都要离开了，却又停住。
他心里闷着一口气，轻轻吐出来。迟疑半天，凌颂之还是上前询问：“学姐，你们美院有叫迟砚青的人吗？”
“没印象耶，”学姐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新生报到几乎都是问路什么的，很少会有人问人，也不算很少，是根本没有，除了面前这个男生，她就没见过有谁问过人。
凌颂之手指微蜷，睫毛低低颤了颤：“谢谢学姐，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是你朋友吗？美院这届新生名单里好像没有他，”学姐递出二维码，热情道：“是不是往届的，加下微信？我回去帮你在群里问问？问到了告诉你。”
“是朋友，”看着屏幕中央的黑色方形，凌颂之踌躇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扫了添加好友：“麻烦了。”
“不麻烦，”学姐摆摆手，点开九键备注：“我叫林婧，学弟叫什么名字？我添个备注。”
“凌颂之，”少年报上名，低头把学姐名字改为备注。刚好想去教室看看，现场有人可以问，凌颂之就懒得看地图，道：“学姐，那教室怎么走？”
林婧朝东南角指了下：“教室离这有点远，朝那条路过去，中途不会走可以导航。”
凌颂之点了下头，又道了声谢。
“迟砚青？”等凌颂之走出五六分钟，林婧旁边那位朋友终于没忍住说：“我知道他啊，长得很帅啊，他不是我们系的吗？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学弟啊？”
“我说，”林婧美滋滋地摁灭手机，塞回口袋：“活该你单身二十年，这么好加帅哥微信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哦，你加了这么多帅哥微信也没见你能谈上啊。”朋友被堵得没声，半天才嘟囔一句：“可是那个学弟好像不是我们美院的，我刚刚就注意到他了，他从计算机那走过来的，你给他指的是美院的路。”
林婧：“……”
“我以为他是美院的，长得这么秀气……你怎么不早点说，人都走得没影了。”林婧笑容彻底消散：“完了，学弟会不会恨我，我是不是要错失一场甜甜的恋爱了。”
看她抓狂的神色，朋友于心不忍地拍了拍她肩膀，安慰：“没事，他不是想知道迟砚青吗？你直接把迟哥微信发过去将功赎罪，到时候微信好好道个歉。说不定学弟还会因为感激而心声好感。”
林婧笑不出来，反而有些苦：“得了吧，你别阴阳怪气了，我哪来的迟砚青微信，他不加陌生人，我自己都没有呢就推给学弟。”
“诶，”朋友轻叹一下：“那你甜甜的恋爱多半没有了。”
林婧“呜”了一声，蔫了两分钟后振奋起精神，老老实实继续干活。
＊
凌颂之走到一半就察觉不对劲，他打开导航，结果导航一直让他往反方向走：“……”
少年难得安静，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刚才，确定林婧指的是这个方向。
都走出一公里左右，凌颂之舍不得花的那时间，洗脑自己，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盘算到时候揪个路人问问。
与此同时，美院，大道路过形形色色的人。迟砚青睡醒不久，坐了一个小时高铁，到学校有些疲倦。
正好碰见室友严浩，就在路上聊了几句。
“你是回宿舍还是去趟画室？”严浩是个稍微胖点，但性格憨厚的男生，和室友关系都不错，遇见就打招呼问了一声：“没想到你也提前来了，报到还有两天，我以为你至少那天才来的。”
“家里没事干，就提前来了。回宿舍吧，”迟砚青抬手虚虚遮了下阳光，回应道：“我补个觉。”
严浩恰好也回宿舍，说道：“正好要回，一起？”
迟砚青没意见，浅浅“嗯”了一下。
上午阳光热烈，灿灿地照在柏油路像是铺了一层金。大约走了五分钟，一道女声传来。
“学长，能不能加个微信？”
听到这句话，迟砚青懒懒掀起眼皮，就看到面前伸了部手机。
“不了，”迟砚青轻晃了一下头，淡淡道：“不加陌生人。”
女生听到答案，也没过多纠缠，点点头之后便离去。长的帅有好处，也有坏处，就是在哪都比较容易被人要微信。
一段路走过，迟砚青接连被两个人要了联系方式，还有男生。
严浩看了眼红：“怎么没人要我的联系方式呢，我长得也不寒惨吧。而且你怎么斩男又斩女的，我天，我这辈子都不敢想象能被男生要微信。”
“不清楚，”迟砚青看了眼他，想了想说：“可能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诶呀我去，”严浩骂了一声：“我说你这人嘴怎么这么毒啊，我有点理解你这么喜欢你前男友他为什么还跟你分手了，要是我我也受不了。”
迟砚青没跟他争论。
“同学，”少年声音清冽，带点漫不经心的谦和。凌颂之低着头看地图，实在找不到路，余光见旁边有人经过，想着开口问。
刚开头能够好声好气，微信被要多就回比较烦人。
尤其是新生开学，这两天人流涌动，是最可能被要的。
迟砚青这次回复比前面几次更加简明扼要：“不加微信。”
“啊？不是，我是想问——”凌颂之抬起头，看到脸那一瞬间愣住，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一团棉絮死死堵住。
迟砚青搭了一件稍深的牛仔衬衫外套，没系扣子，里面是件很白T恤在有串小小的英文，头发这几年也许只修不剪，发尾长到肩膀以下。
仔细看还能看出两年前的影子。凌颂之问那个学姐是根本不抱有希望，就是情绪上来了想问一下。
在他眼里，燕城那些人要不就真只是一个梦，要不跟他根本不在一个世界，完全没有想过哪天校园的小道上会不期而遇。
凌颂之怔愣很久，时间长到眼眶有些发酸。
迟砚青看见凌颂之脸也恍惚了，这张脸和凌硕太像。迟砚青看到第一眼也把人认错。
直到瞥到少年耳垂没有痣，和看清长相，提着的心又重重向下砸，没有实处。
迟砚青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淡淡问：“你想问什么？”
“我……”凌颂之张了张嘴，干涩得要发不出声音，许久才压下心里说不清的酸涩：“我想问科技楼怎么走。”
“科技楼在主校区，走反了。”迟砚青：“向北走，图书馆的旁边就是。”
“谢谢，”凌颂之声音很轻，他望着迟砚青转身要走，喉咙里堵了沙砾，想出声叫住却始终没敢说出口。
“迟哥，”严浩在旁边撞了撞迟砚青胳膊：“我说你俩是不是认识啊。”
“不认识，”迟砚青摇了头，语气没什么变化。
“真不认识啊？”严浩还是觉得有问题：“你俩眼神很不对劲啊，学弟看着你感觉都想哭了。”
“哪看出来我们认识的？”迟砚青只知道自己眼神可能会复杂，眼眸淡淡垂下：“要是认识怎么可能这么生疏。”
“好像也是，”严浩几秒没说话，突然又道：“你俩不会看对眼了吧。”
“你想多了，”迟砚青短促地呵了一声：“我又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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