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窝在书房里那张藏蓝色的必比登扶手椅中,将本子卷成筒状放置小腹,眼睛盯着异形桌上的手机。
现在已经下午过三点。
祁祐没给她发消息,也没给她打电话。
从这里回去打车要五个小时,即便她卡着时间熬夜走,现在也没剩下几个小时了。
能做什么呢。
池月用下巴磕了几下膝盖,然后才伸出手,拿起手机。
敲敲敲,删删删。
她从来没忘记彼此之间的关系。
她以前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过猪跑,做情人,总归要温柔小意,乖巧听话,即便是使性子、撒娇,也要有技巧。
可池月从小就不是伶俐的孩子,在这方面尤其笨拙。
过了两分钟,还是一个字都没发出去。
池月把手机重新放回桌上,站起来,大腿内侧尚且残留着过度拉伸后的不适,一动就生出隐隐抽痛,她随手按了按,没放在心上——这是她为数不多的长处之一,忍痛力比一般人高。
池月对着书房岩板墙壁的反光揭开脖子上的冰贴。
脖子上一个,锁骨上一个,敷了近二十分钟,底下皮肤已经呈现出细腻的红,但中间那些机械性紫斑依旧清晰。
过于显眼,即便穿古装戏服,也应该很难遮掩。
她用指尖摸了摸,冰了太久,有些麻木。
其实身上别处也有,而且颜色更深。
池月拉开衣领低头看了两眼,回身把冰贴扔到垃圾桶,去拿手机。
消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池月等了一会儿逐渐坐不住,站起来在房间里打转。
碰碰桌上的黑耀岩,闻闻花瓶里的雪山玫,数数头上的水流灯,再从房间里近十米长的走廊慢慢穿过去,在厨房冰箱里拿罐水果酸奶,一边用银色小勺挖着填进嘴巴,一边站到客厅落地窗前看外面的风景。
七十四楼。
今天天气不太好,是个阴天,天色灰蒙蒙的,城市被淡而深的霾包裹,目之所及,看不到一点绿色,只有一片片钢筋水泥筑成的丛林,坚硬又夺目,冰冷又神秘。
就像祁祐。
腰腹和腿都还有些难受,她站了一会儿便在旁边的雪茄沙发椅中坐下,坐下后的视野依旧辽阔而浩大,甚至再看向外面时,心里还带出点睥睨天下的豪情。
池月一口一口抿着绵密的酸奶,胡乱地想,如果习惯了坐在如此制高点处俯瞰世界,哪一天要是跌回到地面,恐怕连怎么走路都会忘记吧。
手机冷不丁发出一声响,池月回神,赶忙去看。
祁总:晚上送你。
晚上?晚上什么时候?要怎么送?谁送?
池月把酸奶放到一旁,点开输入框,拇指抬了好久,才落下去。
好。
池月又盯了几秒手机,等屏幕光自然暗下去才把手机重新盖在膝上。
因着祁祐给了个准话,池月也不再想着打车的事了,吃完酸奶把后几天要拍的戏份台词又背了背,中途还接到孙志平的电话,她按照张慕之前说的,没接,直接挂断,然后把截图发给张慕。
张慕回复很快:把他拉黑。
池月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她这位新经纪人雷厉风行的样子,她一边把孙志平的手机号码拉进黑名单,一边忍不住轻叹:“我可真听话……”
六点多的时候,祁祐终于打来电话,“在房间吗?”
池月说:“在。”
祁祐问:“吃饭了吗?”
池月一直在等她,“没有。”
祁祐说:“酒店餐厅,吃不吃?”
池月没怎么犹豫,说:“吃。”
祁祐说:“你现在下来,我在餐厅等你。”
池月这才站起来,问:“你已经回来了?”
祁祐说:“嗯。”
池月忙哦哦两声,撕掉脖子上一小时敷一次的冰贴,说:“我马上下去。”
在镜子前给脖子上最明显的那块痕迹贴上创可贴,又把头发都拨到胸前,好在发量够多够浓密,池月还用手散了散,确认印子都看不大清楚了才出门。
房卡自动识别VIP电梯,从七十四楼直达底下十一楼。
电梯下得很快,但依旧用了超过三十秒,持续的失重给人带来一阵微微的晕眩感。
门开的一瞬间,几乎是同时,正对面的另一部电梯也缓缓打开,一个男人站在中间,目光自然而然与打算出电梯的池月对上。
“池小姐。”
池月走出电梯,按指向标识右转后才听见喊声。
池月一愣,转头辨认了下,足有两秒,才忽地扬起微笑:“裴少,好久不见。”
“裴总,遇到熟人了?”有随行的人笑着问。
“嗯,”裴弋看着池月,问:“你怎么会在这?”
池月指指餐厅入口,说:“来这里吃饭。”
裴弋点了下头,随即又问:“跟朋友?”
过于轻松的问候。
池月看了他一眼,她跟裴弋并不熟,上一次见还是裴家老爷子过寿,对方把她认错了,后来他就受了伤——
“对,”池月保持微笑,转眸时便看到祁祐。
祁祐在另一个方向看她。
用一种观察事物般的目光。
不带情绪,却让池月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裴弋也看过去:“原来是跟祁小姐。”
池月没听出他古怪的语气,随便嗯了声,走向祁祐。
走过去的路上祁祐没看她,目光盯着她身后,直到她走近了,才慢慢收回来。
“走吧。”
祁祐径直对池月说,把欲向她打招呼的男人及其他众人留在身后。
服务员领她们去隔间,两人坐下,祁祐示意服务员把菜单给池月。
“我点?”池月问。
祁祐没说话。
她还是早上出去的,身上穿着相对正式的浅色衬衫,脸上没什么妆容的痕迹,只能说干净,双唇呈现出一种近裸色的淡粉。
可并无丝毫不得体,她这样的人,本就不需要依靠完美无瑕的妆容来彰显地位高贵。
池月低下头看菜单,看着看着又抬头。
“裴,”池月只说了个姓就顿住,然后说:“是到楼下出电梯才遇见的。”
池月眼睛看着祁祐,她不知道她怎么了,不像生气,但也绝对不是高兴,就连正常的状态都不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或许是直觉,池月继续说:“其实他刚开始叫我,我都没认出来他是谁。”
服务员正在给两人上清水。
祁祐点了下头。
池月没搞清楚她是对自己点头,还是对服务员,只好也面无表情。
停了停,重新低下头看菜单,反正祁祐吃的也不多,池月飞快地点了几个菜便让人离开。
池月喝水。
“裴少叫什么,你知道吗?”祁祐忽然问。
池月被问得微怔,语气迟疑:“裴,裴一?”
祁祐看着她。
“我不知道是哪个一,应该不是一二三四的一吧。”池月说:“我上回见他还是那次寿宴,你说的,他认错人了,把我认成她死去的初恋什么的。”
祁祐问:“之后都没见过?”
池月觉得她问得很奇怪,但还是说:“没见过。”
祁祐点头。
气氛好像缓和了。
池月看她,喝水,又看她,才开口:“你跟他有过节?”
刚问完就后悔了,她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去过问祁祐的私事。
所幸祁祐态度平常,“为什么这么问?”
池月没说上次踢花盆那事,道:“我猜的,富家豪门之间的斗争,商战之类的,是吗?”
祁祐说:“不是。”
“哦,”池月说,“那你到底跟他有没有仇?”
祁祐说:“有。”
池月啊了声,虽然有思想准备,可还是难免吃惊地看她,不知道是为她坦然的态度,还是为她的答案。
池月低头喝水,然后小声问:“是什么仇啊?”
祁祐看了眼她闪亮的眼睛。
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
池月回过神,赶紧收了收自己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坐直身体。
今天池月只点了主食,汤羹,和点心,点心里有昨晚祁祐吃了几口的三文鱼芥末蛋挞。
可惜这顿饭祁祐一口都没吃,只喝了水。
池月吃肉吃得都不香了,问:“一个都不想吃吗?”
祁祐嗯了声。
池月手中的叉子不由得停下来。
祁祐瞥她的动作,“赶快吃,别磨蹭。”
池月只好继续低下头吃肉。
饭快吃完了,池月才说:“我等下要走。”
祁祐嗯了声。
池月暗暗松一口气,其实她有点担心祁祐留她,或者再让她请假,好在对方没有。
吃过饭,两人出来。
真不巧,又在电梯门口遇见裴弋。
相比于她们二人的速战速决,裴弋显然是中途出来的,手里拿着刚刚放下的电话。
真是巧,又在电梯门口遇见裴弋。
祁祐慢吞吞地想,她先在会上遇到了裴弋,再叫来池月,而后两人在电梯里巧遇,邂逅,多理所当然。
她们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遇见,毕竟这世上无巧不成书,无论她怎么阻止,命运都会帮她们把未来的路线顺理成章的缠绕在一起。
就像命运会让她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合理的死去一样。
除非,除非她开着油罐车把那辆车撞烂。
世界不会终结,她也只是被关了起来,打一针镇定剂,而后在某一天,突然因为药物反应停止呼吸。
电梯门打开,三个人进去,电梯门合上。
竟没人说话,诡异的沉寂中,池月悄悄勾了下祁祐的手指。
祁祐转过头看她。
池月也看她,却不说话,单纯只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张格外漂亮的脸蛋确实也转移了祁祐的注意力,她没再看裴弋,回过头时,目光自然的浮在空中某处。
男人在七十二楼下。
电梯门关上后,池月才轻咬唇,试探地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祁祐看她一眼,心里想,我要先弄死他。
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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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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