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会结束好几天了，但某些东西似乎悄然改变了。
比如，班上同学看我的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尤其是女生们，偶尔会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我时又笑着散开。
李哲说，我那天的行为被冠上了“骑士精神”的名头。
骑士？我嗤之以鼻。
我只是做了当时觉得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更何况，看着那个倔强得让人心疼的身影倒在终点线前，这不是我第五承泽的风格。
真正的改变，发生在我和林星语之间。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看到我就立刻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现在，在走廊偶遇，她会微微停顿一下，然后抬起眼，递给我一个极快、极轻的、带着些许羞涩的点头。
那双藏在细边眼镜后的眼睛，不再全是慌乱，偶尔会闪过一丝像是……感激，又像是试探的光。
我们的交集，也不再仅限于那次“英雄救美”和跑道边的陪伴。
起因竟是一道该死的数学竞赛题。
数学老师搞了个课外兴趣小组，美其名曰“培优”，专攻各种刁钻古怪的竞赛题。
我和林星语不知怎么都被塞了进去。
小组活动时，老师丢出一道平面几何题，难度系数爆表，一屋子人抓耳挠腮。
我盯着复杂的图形，脑子里一团浆糊，习惯性地用笔戳着草稿纸。
余光瞥见斜对面的林星语，她蹙着眉，笔尖在纸上轻轻划动，专注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过了十几分钟，老师开始提问有没有思路。
全场一片寂静。
就在老师准备讲解时，林星语怯生生地举起了手，声音不大，但清晰地阐述了一种添加辅助线的思路。
她的方法巧妙而简洁，连老师都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我愣愣地听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道题，我连门都没摸到。一种混合着佩服和……微妙的、属于男生的好胜心的情绪冒了出来。
下课铃响，大家作鸟兽散。我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眼看林星语也要背着书包离开，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叫住了她。
“林星语。”
她脚步一顿，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第五承泽同学？有事吗？”
“那个……刚才那道题，”我挠了挠头，感觉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的解法，我没太看懂，能……再给我讲一遍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
这太突兀了，她会不会觉得我很蠢？或者干脆拒绝？
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走回座位，从书包里拿出草稿本，声音轻柔：“好啊。”
她重新摊开纸笔，耐心地一步一步讲解起来。
她的声音很干净，逻辑清晰，不像老师讲得那么跳跃。我凑过去，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像是洗衣粉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很清爽。
“……所以，这里连接这两个点，就能构造出全等三角形了。”她讲完，抬起头，看向我，“明白了吗？”
我其实在她讲到一半的时候就豁然开朗了，但鬼使神差地，我指着其中一个步骤说：“这里，为什么是证全等，而不是证相似？”
她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然后更细致地解释起来，甚至在旁边画了辅助图。
我们靠得很近，近到我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淡淡阴影。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原来她讲题的时候，这么……好看。不是那种耀眼夺目的好看，而是一种沉静的、专注的，让人不由自主想靠近的光。
从那以后，这种“请教”变得频繁起来。
当然，不全是我装傻。理科确实是我的弱项，而林星语是公认的学霸。
我们偶尔会在放学后的空教室，或者图书馆的角落，一起讨论功课。
大多数时候是她讲我听，但偶尔，遇到她不太确定的英语语法或者语文阅读理解，我也会嘚瑟地卖弄一下我的“见解”。
苏晴有次撞见我们在一起学习，露出一个“我懂的”的暧昧笑容，被林星语红着脸捶了一下拉走了。
我和她的关系，在这种平淡的日常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在学校里，我们依然是普通的同班同学，不会刻意交谈，但眼神交汇时，会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暖意。
而在那些独处的学习时光里，她会放松很多，偶尔会因为我的一个烂笑话抿嘴轻笑，也会在我解出一道难题时，真诚地说一句“第五承泽，你很聪明啊”。
这种夸奖，比我打球赢了听到一百句“牛逼”还让人受用。
时间滑向深秋。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了，我的数学破天荒地进了班级前十五。
老爸老妈喜出望外，奖励了我一双新的篮球鞋。
我知道，这功劳大半得归功于那个安静的女孩。
该怎么谢谢她？请她吃东西？太俗套。
送礼物？送什么？显得太刻意。
周末，我鬼使神差地逛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文具店。
店里摆着各种精致的本子、笔和摆件。我的目光被一个放在角落的星空投影灯吸引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星球造型的灯，打开开关，能在黑暗的房间里投射出朦胧的星河。
星语……星河。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没有犹豫，我买下了它。
周一，我找了个课间人少的时候，把包装好的小盒子塞进她的书桌抽屉。
没有署名，只附了一张便签纸，上面是我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自以为很酷的话：
“谢了，小老师。给你的星星。”
整个上午，我都在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她发现那个盒子时，明显愣住了，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看到便签后，耳朵尖迅速红透。
她抬起头，目光在教室里搜寻，最终与我的视线撞个正着。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
然后，她低下头，把那个小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嘴角弯起一个清晰可见的、甜甜的弧度。
那一刻，窗外秋日高照，天朗气清。
而我心里，仿佛有万千星河，瞬间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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