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我不想陪越雪微这样玩下去了,他打算走了。
一整面柜子的奢侈品,几个小空间中还放着不同的钥匙,透明的玻璃面天天都被擦得反光。有一段时间,即使再忙,沈顾我也坚持早晚擦一遍柜子,偶尔拿出几个喜欢的出来亲几口。
自然,都是越雪微给他挑选的。
最后看一遍,只看,什么都不做,沈顾我在内心这么告诉自己。一个一个看过去,知道计划的时间要不够了,他才依依不舍地要离开,还不舍得用手去碰表面的玻璃。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埋头走了两步,沈顾我还是回来了,开了几个小柜门,把那几个样式特别的手表、领带夹和胸针带走了。
“好聚好散,送我的就是我的了。”他在内心这样告诉自己。
沈顾我有三十多天没出门了,这下甫一出门,管家都好奇了,问他是去哪里。
“我爸妈让我回家一趟,很急,估计得回去买年货了。”这话的意思,怕是归期不定。
管家的神色有些奇怪,却还是好心地让沈顾我等一下,用车把他送过去。
沈顾我没拒绝,却在车子驶出别墅小区大门时,开口:“就在这里停车,我要先见个朋友。”
以前这个时候,司机都会很快速地找好位置停车。但现在,对方的表情好像非常迟疑。
“可是……管家说的是让我送您回家。”
沈顾我皱了皱眉,感受到了微妙的冒犯,对方好像是在履行他自己的职责不错,但沈顾我就是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不容置疑地开口:“他坐车还是我坐车?我说放我下车。”还作势要去开车门,自然是没有拉动。
司机一惊,不敢多说什么了,靠边停了车。
没有一分一秒的迟疑,沈顾我下了车,转身前最后瞟了一眼,看见驾驶座上的司机已经掏出了手机,好像下一秒就要告状一样。
沈顾我的内心瞬间有不好的预感,不敢停留,裹住衣服往一个方向走。
一个小时的高铁站内,人暂时还不算多。
临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学生放假的时间已经过去,社畜放假的时间又还没到来,所以现在的高铁站里的人倒还不是很多。
沈顾我看了眼手机上车票的信息,又看了眼车站的大屏,找了个地方先坐下,他没拉行李箱,只拿了个包随意装了一点儿东西,说走就走的旅行就是这样。
分不清十几分钟内感受到被人盯了几次,沈顾我疑惑且不满地回头望去,试图寻找眼神来源,但无一例外不是没有结果,内心充斥着不安的感觉。
直到上了车,这股不安感才消散了大半,也暗暗松了口气。
本来是真的想和越雪微在这段恋爱里好聚好散的,毕竟虽然那人让他没脸继续在公司里待下去了,但是,好歹位置、资源都是对方的手臂,还有一整面柜子的奢侈品和跑车别墅。
对于沈顾我来说,要是以前正儿八经告诉他能给这么多,那他给越雪微当孙子都行,谈恋爱更是没话说。
直男也是能屈能伸。
那实在是太多钱了。
大概是因为越雪微送的东西能够直白地让他感受到贵重和用心,却从来没给过钱,所以让沈顾我以为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平等的,越雪微爱他爱得厚重。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沈顾我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说不上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
数个小时后,高铁准时到达。
“慢走。”
伴随着营业员的声音,沈顾我推开了营业厅的大门,他刚刚把原来的电话卡注销了,现在重新买了一张电话卡,正在输入几个重要的人的电话号码。
要走这事他没和越雪微说过,很明显,对方不见得会放人。
上次那件事情,两人都知道没有过去。沈顾我也清楚,他激越雪微分手就落得了那个下场,和死过一次也没差别了。现在除了逃避,他再想不到别的方法了。
第一次一个人去旅游,沈顾我还有种新奇劲儿,直接在车站里面做起了美食攻略,打算先吃饱喝足就去逛景点。
兴致勃勃要去吃好吃的,刚一出门,夹杂着雨雪的冷风打在身上,似乎隔着大衣,风中的冷湿灌进了他的骨头缝里,好像在一点点腐蚀里面坚硬的物质,下一秒就会变成随时能滑走的流沙。
沈顾我浑身一激灵,差点儿没有腿软直接跪在地上,他想着要去的是南方,天气还不会太冷,就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大衣,堪堪有挡风的效果。
上半身还好点儿,主要是没穿秋裤的双腿冻得又冷又僵,还是那种皮肉里细细密密发麻的疼,难受的恨不得截肢才好。
“我、靠。”一张口,嘴巴里又进了这种冷风,堵得口腔发疼。
走出外面,冷风断断续续的,但空气中的那种冷湿感无所不在,令人发指。
现在也顾不上心心念念的美食了,沈顾我打了个车,打算先在酒店待着,做点儿攻略再说。
晚上,这边一片安静祥和,沈顾我边看动漫边吃外卖,房间里开着空调,只穿着单衣都不冷。
另一边的别墅内,众人大气不敢喘,不知道好端端的,越先生怎么就又联系不上沈先生了,一个人坐在餐桌边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桌上的手机不停播放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佣人当中,面色最为复杂的人非管家莫属了。
他看着越雪微打电话,看着对方在第一次得到这个回答时,切换界面给沈顾我的号码充了一千块钱,然后又继续打,又得到同样的回答。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管家有些忧心,感叹着年轻人恋爱的复杂,上前劝道:“少爷,要不要我去调人手?”
他是真的实打实叫越雪微“少爷”的人,他以前在越家住宅工作,是大管家下面的小负责人,后面越雪微出去了,让他去负责自己的别墅的日常维护事务。
既然是调人手,那就是觉得可能和上次一样的情况了,管家也知道沈顾我的事,真是在心里想不通沈先生做那种事情的想法。不过他也就是个管家,不能说什么。
越雪微眼角直抽,看起来是气得不轻,他知道沈顾我没胆子那样做了,现在还能直接注销电话号码,摆明了就是要和他断得一干二净。
“我的错,我原本以为他会长记性。”越雪微想,他就应该时时刻刻把沈顾我拴在身边,小狗记吃不记打,天天只会惦记外面的好。
这确实是他的错,他明明就知道沈顾我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却下不了狠心去管教,所以事情随时会脱轨。
管家愣了一下,没听明白越雪微的意思。
“去调监控,查他的身份信息,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越雪微的话带着一股明显至极的冷意,非常强势。
管家不禁在心中为沈顾我捏了把汗,脸色都不大好了:“那派在沈先生身边的几个人?”
“罚。”越雪微一锤定音。
沈顾我这边刚吃完饭,空调的风吹得他的脸有股异常的红,他是个还挺乐观的人,十分惬意地躺在床上刷别人做的攻略。
目前的打算是现在这儿待上半个月,到时候越雪微估计都忘了他这号人,然后就回去过年,也挺好的。
就这样想着,因为要住半个多月,沈顾我再看价格比较合适的民宿。
可能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所以网上的民宿价格还算便宜,还有出租小电驴的服务,出行更加方便。
沈顾我没怎么做过旅游攻略,也不太懂货比三家的道理,看到评价挺中规中矩的,觉得合适就定下来了。
因为他这段时间都不打算和人联系,就像自己一个人静静,所以连微信都没下载,和店主也只在平台上沟通。
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沈顾我半夜醒了好几次,看见身边没人,他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停止呼吸,内心无法抑制地恐慌。
过了好久,才终于想到,没有越雪微了,以后都不会有越雪微了。
认清事实的那一刻,说不上心里的是什么感觉,沈顾我只觉得喘不上气。
第二天,民宿老板依言开车来酒店接沈顾我。
看到车,沈顾我呆住了,好半晌没有动弹。
老板看他愣住,非常贴心地呼唤:“快上车啊,这里太远了,车都要没电了。”
沈顾我抿了抿唇,有点儿不自信:“你不是说你开车来吗?”
民宿老板是个年轻男子,看起来可能也就是三十岁上下的样子,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短款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挡住下巴。
“小电驴也是车嘛,两轮车。”老板说了句,还拍拍后座,示意沈顾我快点儿上车。
沈顾我看了眼冷风中屹立不倒的两轮车,内心还挺悲凉,最后还是依言上了车。
“坐稳了。”他双手拢进口袋里,风被前面的人挡住一部分,所以还算能够忍受。
这么冷的天,他还以为对方真是开车来接他,要不然坐公交车也好啊。
这座城市是南方的一个小城市,没有地铁,但公交什么的好像还挺便利。
民宿老板视线向下,突然问道:“你没穿秋裤?”
“边走边说,”沈顾我伸出通红的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视线也挪到因为坐车而收束起来的裤脚,“刚来也不知道这儿这么冷,没带够衣服。”
“啧,现在不穿秋裤,老了要吃苦的。”老板说了句,目视前方,开起了车。
冷风直往没有遮挡的地方钻,沈顾我甚至没顾上把手机拿出来玩。
好半晌折腾才到了这家民宿,位置有点儿偏僻的三层小楼,还有一个院子。
做好记录,老板把钥匙递给他,带着他逛一圈。
“这儿是厨房,里面的厨具都能用。这儿是洗衣服,有洗衣机和烘干机,不能洗内裤和袜子,衣服也不能挂到院子里。”
沈顾我看着外面的天气,想着哪怕能他也不会这样做的。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被套什么的你放心都新换过,电视可以正常使用。在你住的期间,民宿是不包含打扫卫生的。”老板叮嘱道。
巡视了一圈房间,挺小的,除了床、床头柜和电视,还有一张小桌子和小凳子,倒是勉强够用。
沈顾我走到床边,突然发现这边的景色很不错,透过窗户就能直接看到几座连绵的山,顶上有白雪,异常的漂亮。
要是下起雨来,估计又是别一番的美丽。
“风景好吧?你别看这间房间有点儿小了,但是是风景最好的一间,要不是现在没人,你还真定不到。”老板颇为自豪地说。
“很好看,”沈顾我确实满意,也很开心的,“今天只有我一个客人。”
老板不置可否,“现在天寒地冻的,也不是假期,只有你一个客人。”
“你害怕?”老板问。
沈顾我刚刚的表情转换确实快,想到一栋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是素不相识的地方,有点儿心里发毛是挺正常的吧?
但他当然不可能承认,笑得很大声:“哈哈哈,怎么可能,我可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
民宿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也有哭的权利,我住你隔壁,别害怕。”
见他要走,沈顾我拉住他,“不是应该还有保洁啥的吗?”
“我兼职店长、保安和保洁。”他说得很认真,连沈顾我都皱着眉头相信了。
“暂时兼职,快过年了,员工们都回家了,你一个客人的需求我还是能应付过来的。”
门“咚”的一声关上,沈顾我恢复了一个人的状态。
难怪网上散散心都说要去旅游,虽然外面天冷,但斥巨资购置的衣物和保暖用品都非常物超所值。
玩了一整天的沈顾我躺在床上,心里是说不出来的舒服,以前的不愉快也暂时性地抛之脑后,回到民宿了也还一直在翻看自己拍的那些照片。
虽然不比旺季的那些照片,但因为没人,所以玩起来更加舒服。
“咚咚咚”
沈顾我从床上跳起来,却一下腿软,今天走了几万步了,差点没把半月板磨废。
开门,是民宿老板那张帅脸,小麦色的皮肤,鼻子非常□□,是很英气了类型。
“烤肉,吃点儿?”
沈顾我眼睛一亮,他还在发愁点什么外卖好,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没有搞含蓄,拿上了钥匙就跟老板走。
“老板,你一个人过年?”他边吃着烤肉,边问。
“好奇心还挺重,不该问的别问。”老板一直在烤肉,时不时往上面撒点调料,手法非常娴熟。
沈顾我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在心里猜想,老板一定是受过伤的男人。
“你呢?出了什么事,大过年的还出来旅游,家庭不幸福?”老板杀人诛心道。
沈顾我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也不遑多让:“老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家庭挺幸福的,父母恩爱。我只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辞职出来散散心而已。”
老板挑了下眉,看他一眼,手上动作没停,“你是独生子?”
沈顾我吃肉吃得嘴角流油,他不大喜欢包着生菜吃,要是肉不咸的话,他能一直只吃肉,拿纸在嘴角擦了下,“不是啊,还有个弟弟,怎么了?”
“和弟弟关系不好?”
沈顾我这次是真的有了戒备心,他感觉到了这话的奇怪,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问:“怎么这么问?”
“大概要说很多,确定要听?”老板没抬眼皮,很随意地笑了下。
沈顾我这时候才察觉到对方的不简单来,点了下头,又意识到对方可能没看见,又说了声“是”。
这话一出,沈顾我看见他对面的人瞬间坐直了身子,表情都正经了不少。
“问到你家庭的时候,你只回答父母恩爱,一般的人都会把主要的家庭成员都说上,有兄弟姐妹的话也会带一句,但你一句都没有。而且,都专门说到你弟弟了,你也没带一句是在上学还是读书,可见你不大喜欢在宽松的氛围下谈论你的弟弟。”
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狡黠,似乎在为猜中了一个人的某部分情况而有了不符合道德的喜悦,“人再宽松氛围下都要避开谈论的人,尤其是某部分亲密关系,可见你不喜欢你弟弟。”
沈顾我看了他一会儿,竖起了个大拇指。
老板以为是得到了对方的心悦诚服,脸上开心的不得了。
“能说这么多,老板你以前是干老师的吧?”
-
“拿好。”
从店家手里接过淀粉肠,沈顾我没急着吃,想着要冷一会儿。
突然,从转角处撞到一个人,他手上的淀粉肠瞬间掉在地上,砸出了一片红油辣椒的痕迹。
他还没生气,那人先开始发起火来了,“你这人走路不长眼啊,油都撞老子身上了,信不信老子让你赔钱。”
沈顾我也不是好脾气,在转角,两个人都一样走,对方什么状态他就什么状态,要是东西真撞到了人他是有点儿错,但是他淀粉肠没了他都还没开始说,对面怎么能先兴师问罪。
抬眼看去,是个挺矮的一个壮汉,瞧着真不高。
“明明就是你先撞上来的,要讹钱是不是,我现在报警?”
那人一听见报警,气势肉眼可见就弱了下来,估计是看沈顾我是个小年轻,还是生面孔,说不定会害怕,没想到一吓,还挺有气势。最后,他骂了几句就走开了。
沈顾我突然回头,都好几天了,不像是错觉,总是感觉有人在后面看着他,每次回头,又什么都没发现。
内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又想不到是什么,只好加快了回民宿的脚步。
又逛完了一个景点,沈顾我打开手机看时间,打算这几天先休息一下,等过段时间体力恢复了再出去在城市里逛逛,先不去景点了。
下了公交车,揉了揉酸疼的腿肉,沈顾我打开了手机,好久没和家里打电话了,他想要打回去问问沈母的情况。
他先打的是他爸的电话,边在路上走着边打,时不时脚尖踢几下小石子,要是刚好踢得远了,他还会用剩下的一只手笑得眉不见眼地给自己做个手势。
打了第一个电话,没接通。
沈顾我没想太多,以为是他爸是在照顾他妈,又去打他妈的电话。
这次的电话响了一会儿才通,接起来,却不是沈母的声音。
“喂,你好。”是沈彷然的声音。
“沈彷然,怎么是你接电话?”他猜想可能是大学放假了,时间过得还挺快。
那边听到他的声音,情绪突然异常激动:“哥,你终于联系我们了,你现在在哪里?怎么原来的电话号码打不通了?我去查了,工作人员说你注销了电话号码。”
沈顾我觉得奇怪,感觉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脚步也显得略有些急促。
“我和妈说过我会出去一段时间,家里出事了吗?”他问。
“妈的病情突然恶化,手术不成功,已经转院了。哥你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
走出电梯,沈顾我的脚踏上走廊的地板,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沈顾我只觉得全身而血液好像冰冻住了一样,完全没有流动的感觉。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国内的医院没有把握治好妈,得转去国外的医院,德国有一家医院做了好几年的关于这个病症的研究,是那个人……越雪微,他、他帮妈转院去的德国。”
真真切切看见人的那一刻,沈顾我才发现,所有的放松的心情都是假的。越雪微只要站在他面前,那么他的所有感官都要为对方让步,眼里、心里、身体里都是关于对方。
沈顾我发现他的腿正在发抖,分不清楚究竟是今天太累了,还是看见了人太激动或者纯被吓的。
“哥你还在听吗?”
沈顾我的眼皮惊了下,眼神完全定在一个方向,微微张开了唇:“我知道了,妈的情况还好吗?”
那边回答:“爸陪妈去了德国的医院,还有那个越雪微,也找了几个人一起去,听爸说,情况还行,就是过段时间要手术了。”
沈顾我不可控制地咬唇,声音似乎在发颤:“我知道了,我尽量快点儿回去,有什么情况就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他刚想挂断电话,那边出声很快,似乎是知道他想做什么,“越雪微垫了钱,好像要好几百万,哥,家里有钱,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咱们能还他。”
沈顾我动作很快地挂了电话。
越雪微仅仅站在那里,他就已经无法动弹半分了。
已经追到这里了吗?
上次的结果是那样,这次呢?
最后,还是越雪微先走了过来,拉着沈顾我的手到了门口,又去他身上掏出钥匙,两人进了门。
沈顾我全程没有自己的想法一样,由着他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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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你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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