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叶薇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来到了音乐剧《月光伯爵》的排练厅。
阳光从高大的落地窗倾洒而入，落在木质地板上，泛着温暖的光泽，可她的心情却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明媚。
她随意将头发挽成低马尾，发尾还翘着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在角落里的皮质沙发上坐下后，她摊开剧本，指尖反复摩挲着纸页边缘。目光停在 “艾琳” 的独白段落，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心里。
周围的喧闹声像隔着水幕传来 —— 演员们三三两两讨论着台词，道具师在调整布景，安德鲁导演的笑声混着咖啡机的轰鸣。
但这一切都显得模糊而遥远，她的思绪始终飘在半空。
另一边，夏洋正站在排练厅中央，和导演讨论着一段唱腔的处理。
他的白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指尖轻轻敲击着剧本边角，偶尔皱眉，似乎对自己表演的某个细节处理，依然不太满意。
今天的排练，他和潘宏林有一段对手戏。剧情是两个男主为爱反目，情感冲突激烈。
排演时，夏洋和潘宏林需要做出推搡、拥抱等亲密接触，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那种介于友情与爱情之间的复杂情感被演绎得淋漓尽致。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张力，连在场的其他演员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仿佛生怕打破这种微妙的氛围。
休息的间隙，夏洋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缓解了排练带来的不适与疲惫。
他放下水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叶薇的方向，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她今天有些异样的沉默。
往常这个时候，叶薇早就拿着手机对着他们偷拍几张，然后兴致勃勃地跟周围人分享“磕CP”的乐趣。可今天，她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连手机都没拿出来，眼神空洞得像是在神游天外。
夏洋盯着她看了几秒，转身走向休息区，拿起手机操作了几下。
很快，他的助理小跑着进来，手里提着两大袋奶茶。
“大家辛苦了，”夏洋助理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休息的时候喝点奶茶，补充补充能量。”
排练厅里顿时热闹起来，演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奶茶的口味。
叶薇却只是低着头，继续翻看手中的剧本。她既没去拿奶茶，也没参与任何人的话题，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与这个喧闹的世界隔开了一道无形的墙。
夏洋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杯没喝的奶茶，目光不时地瞟向她，像是想走过去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和导演聊起了下一场戏的安排。
不远处的休息区，几个年轻演员围坐在一起，一边吸着奶茶，一边窃窃私语地交谈。小声议论着什么。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八卦的兴奋：“诶，你们听说了没？袁海祈的事儿最近网上都传疯了，而且他把所有账号都清空了，像是彻底退圈了！”
另一个短发女孩接话：“啧，退圈？搞不好是躲风头吧。我觉得他和叶薇之间肯定有点什么，你看叶薇今天这个魂不守舍的状态......”
“嘘，小声点......”扎马尾的女孩慌忙做了个“嘘”的动作。
这话音刚落，潘宏林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体格壮硕，嗓门洪亮：“瞎说什么呢？你们懂个啥？叶薇和袁海祈压根儿就没交往过，别在这儿胡编乱造！”
他这么一吼，几个小演员顿时噤了声，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低头缩着脖子喝奶茶，不敢再吭声。
叶薇坐在不远处，手指攥着剧本的边角。
旁人这些闲言碎语，偏偏被她灵敏的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她想起几个月前，在北京刚开始排演《月光伯爵》时，潘宏林确实曾问过她和袁海祈的关系。当时的她，笑着否认了一切。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否认，倒成了如今最好的伪装。只是她没想到，潘宏林会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方式帮她解围。
“发什么呆呢？”一个清澈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薇猛地抬头，发现夏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杯没开封的奶茶。
他眉眼依旧清冷，可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探究。
叶薇愣了一下，忙掩饰地扯了扯嘴角：“没啥，就是……有点累了。”
她打算坐直身体，剧本却从膝头滑落了下来。
夏洋伸手替她接住，指节擦过她的手背，带着奶茶传导到手指后的冰凉。
他没多说些什么，只是把奶茶往她面前一放，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小木桌上洇出小块水痕：“喝点吧，补补糖分，别一副快要倒下的样子。”
“谢谢……”她低声说了句，接过奶茶，指尖触到杯身的凉意。
吸管刺破封口的瞬间，甜腻的奶香混着淡淡的茶香涌了上来，却没能驱散叶薇舌尖的苦涩。
夏洋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叶薇身边坐了下来。
“看你今天心不在焉的。”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扫描她的每一个微表情，“是戏里的情绪没消化，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叶薇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失败了。
在夏洋的眼里，那笑容僵硬得像戴了一副劣质的面具。
她避开夏洋的眼神，低头看着剧本：“没啥，就是……有点累了。”
夏洋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她的侧脸上，片刻后，才开口道：“在北京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袁海祈来找你。”
叶薇的手指猛地一颤，奶茶杯差点没拿稳。她强装镇定地抿了一口奶茶，没有说话。
“就在剧院中心的那座廊桥上，”夏洋的声音依旧平静，“而且我也看到，你们拥抱了。”
叶薇握着奶茶的手指微微收紧，塑料杯壁发出轻微的变形声响。她抬起头，对上夏洋探究的目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哦，被你看到了啊......”
夏洋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所以，你现在还放不下他？”夏洋直截了当地，继续追问道。
叶薇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都已经分手了，还有什么放不放得下的。”
她顿了顿，吸管在杯里搅出一圈圈涟漪，“我只是……有点担心他。”
夏洋微微点头，目光中透出几分复杂的意味。
他望着叶薇，似乎想从她身上捕捉到什么，却又像试探一般，没有轻易开口。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养过一只流浪猫，”他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叫小花。”
叶薇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冷冰冰的夏洋，也会主动分享这样私密的往事。
“它是只爱自由的猫，特别喜欢在下雨天偷偷溜出去，”夏洋继续说着，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每次找它，都要找好久。”
“那你后来把它关起来了吗？”叶薇下意识地问道。
夏洋摇了摇头：“我确实试过。当年，我们家把阳台都用铁丝网封上了，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有一次刮台风，大风把阳台的防护网吹开了一个小洞，它就从那里钻出去了。”
“然后呢？”
“然后再也没回来过。”夏洋的声音很轻，却让叶薇心头一震。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的排练声音。叶薇低头看着手中的奶茶，杯壁上的水珠缓缓滑落。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故事吗？”夏洋转过头，直视着叶薇的眼睛，“因为这件事让我明白，即使是最亲近的宠物，我们也无法完全掌控它的生命轨迹。更何况是另一个人。”
叶薇愣住了，手中的奶茶似乎突然变得很重，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杯子。
“叶薇，你很善良，也很有共情能力，这对演员来说很好，”夏洋的声音难得地温和，眼神也柔和下来，“但这不意味着你要为每个人的选择负责。你没有办法改变袁海祈的命运，就像我没办法留住那只猫。”
叶薇低着头，嘴角轻轻颤抖。
她一直以来的焦虑和不安，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源头——她总是想要掌控，那些本就不该由她来掌控的事情。
“我明白了.....”她改口说道，声音依旧有些低落，“我知道的。”
夏洋看着她纠结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叶薇，你不是他的救世主，也没有义务去拯救他。”
下一场的排演即将开始，安德鲁导演已经在舞台上呼唤夏洋，让他准备状态入戏。
叶薇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渐渐远去，自己手中的奶茶已经不再冰凉。
她低头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心里意识到，夏洋说得对，她确实不该再为袁海祈的事分心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这颗心，还是会控制不住地，隐隐作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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