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吧外,袁海祈的意识依然有些模糊。
他能感觉到夏洋身上传来的体温,以及那股淡淡的,说不上是什么味道的气息,和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他含糊不清地问。
夏洋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架着他,穿过喧闹嘈杂的人群。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将自己遮掩得很好,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一股夹杂着初冬寒意的夜风迎面吹来,让袁海祈混沌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
夏洋将他带到路边,很快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他打开车门,将袁海祈塞了进去,然后将几张百元钞票递给司机,这钱足够载着他在京城兜几个来回。
“师傅,麻烦您把他安全送到家。至于具体地址,你直接问他。”
司机看了一眼醉醺醺的袁海祈,又看了一眼戴着口罩的夏洋,点了点头。
车门关上,夏洋站在路边,看着出租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萧瑟的寒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他身上沾染的些许酒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缓缓地吐出。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寂寥的夜风里。
*
同样在寒风之中的还有刚才离开的叶薇。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却仍然抵挡不住这股刺骨的寒意。
她站在喧嚣的路边,看着一辆辆车灯汇成的洪流从眼前疾驰而过,忽然有些怔怔出神。
刚刚在“暮色”酒吧里的那番对峙,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那些决绝的话语,像是一把双刃剑,刺向了袁海祈,也深深地割伤了她自己。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潇洒,很干脆,但当她真的走出那个压抑的包厢,呼吸到冰冷的空气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酸楚却排山倒海般地涌了上来。
她想找个人说说话。
这种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
叶薇拿出手机,手指最终停留在了通讯录上的“周榕榕”三个字上。
她最好的闺蜜,永远热情似火,也永远清醒通透。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喂?薇薇?怎么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呀?人家都准备睡美容觉了呢。”
叶薇强笑道,声音有些沙哑:“榕榕,你……方便吗?我想找你聊聊天。”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周榕榕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夹杂着一丝慌乱:“聊、聊天啊?当然方便!你等等啊……”
叶薇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慌乱,还有听筒里隐约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一个模糊的、低沉的男声,似乎在问“谁啊?”。
这个男子的声音,叶薇在电话这头听得一清二楚,而且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周榕榕这丫头,什么时候和潘宏林搞到一起了?
大约过了两分钟,周榕榕才重新拿起电话:“薇薇,你现在过来吧,我在家等你。”
“榕榕,你和宏林哥在一起了?”叶薇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嘘!你小声点!”周榕榕在那边急道,“哎呀,一言难尽!你现在在哪儿呢?要不你直接过来吧?我让他赶紧滚蛋!正好我也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叶薇:“……”
*
到了周榕榕家楼下,叶薇发现潘宏林正从楼里走出来。
他看到叶薇时,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主动打了招呼。
潘宏林挠了挠头,一脸无奈:“被你们家榕榕赶出来了。说是姐妹谈心时间,不准男人在场。”
叶薇忍不住笑了:“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的,你们聊吧。”潘宏林摆摆手。
看着潘宏林的背影,叶薇实在纳闷——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周榕榕家的客厅里还有些凌乱,门口还散落着男性的拖鞋,茶几上摆着两个杯子,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榕榕?”叶薇喊道。
“在厨房!”周榕榕的声音传来,“我在给你泡茶。”
叶薇走向厨房,看到周榕榕正在忙碌着。她换了身居家服,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丸子头,看起来很居家很温馨的样子。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叶薇靠在厨房门框上,直接问道。
周榕榕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泡茶:“就是那晚聚会之后开始的。”
“那晚聚会?”
“就是你们《月光伯爵》剧组的那次聚会啊。”周榕榕喝了一口茶,“那晚我不是和他加了微信嘛……”
叶薇想起来了,那晚应该是榕榕和潘宏林的第一次见面。
“然后呢?”
周榕榕放下茶杯,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回家后我们就开始在微信上聊天,一聊就是一整夜。你知道的,潘宏林这个人话特别多,而且特别会哄人开心。”
叶薇点点头。潘宏林确实是那种很会活跃气氛的人,在节目组里总是搞笑担当。
“然后我们就这么聊了好几天,聊着聊着就……”周榕榕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那种感觉来了,上头的感觉。”
“所以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
“算是吧。”周榕榕点点头,“不过我们也不打算公开,毕竟跟你们娱乐圈的人谈恋爱嘛,处理起来总是很复杂。”
叶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次你倒是眼光可以,我觉得潘宏林哥是个不错的人。”
“是啊,我也觉得。”周榕榕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他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很细,很会照顾人。”
说到这儿,周榕榕脸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咳咳,那个……薇薇,还是说说你吧。今晚怎么了?听你的声音好像有心事。”
叶薇犹豫了一下,然后把今晚在酒吧与袁海祈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榕榕听完,手里的茶杯“砰”地一声重重顿在茶几上,温热的茶水溅出来几滴。
“我就知道!袁海祈这种人,本质上就是个浪子。他可能会因为某个女人暂时收心,但是花心的本性是改不了的。什么情深似海,什么为你收心,当初全是装出来的。”
叶薇低头看着杯子里微微晃动的茶水,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袁海祈真的全是装的吗……她不确定。
她的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周榕榕顿了顿,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不过也好,幸亏你现在看清了。薇薇,以后他的任何事,都再也跟你没关系了。他爱跟谁深夜买醉,那是他的事,你别再为他浪费一丁点儿情绪了,不值得,懂吗?”
叶薇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睫,盯着自己面前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茉莉花茶。袅袅的白烟模糊了她的视线,也像一层薄雾,笼罩着她沉寂的心。
周榕榕见她还是不吭声,于是起身坐到她身边,拍了拍叶薇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薇薇,我跟你说,这感情啊,就像是摸着石头过河。”
她坐直了身体,比划着手势,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咱们每个人,刚开始都是站在河的这边,看着对岸,想着一定要过去。可这河水又深又急,你看不清底下。你只能伸出脚,小心翼翼地去探。有的石头呢,它又光又滑,长满了青苔,你一脚踩上去,摔个大跟头,喝一肚子冷水,呛得半死。”
她撇了撇嘴,意有所指:“还有的石头呢,表面看着没什么,可你一踩上去才发现,上面全是尖锐的棱角,硌得你脚底板生疼,甚至会划破你的脚,让你流血。”
叶薇倒是被她这个奇特的比喻吸引了,静静地听着。
周榕榕的声音里充满了过来人的沧桑和豁达:“但是,不管你是摔跤了,还是被硌着脚了,那又怎么样呢?你总不能因为踩了两块烂石头,就一屁股坐在河里不走了吧?”
她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叶薇的心口。
“哪怕浑身湿透,哪怕忍着疼,也得继续往前走,继续去摸下一块石头。总会有一块石头,它不滑也不硌脚,稳稳当当地就在那里,等着你踩上去。或许它长得不好看,或许它位置有点偏,但它能让你站稳,能让你歇口气,能让你离对岸更近一步。”
周榕榕说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说完了这一大段话,也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叶薇的心,像是被周榕榕这番话狠狠地揉搓了一遍。
是啊,她为什么还要坐在冰冷的河水里,为一块已经让她摔倒的石头而伤神呢?
对岸……
她的对岸在哪里?
她不知道。
但周榕榕说得对,总得往前走。
叶薇没有反驳,顺从地靠在她的肩头,感受着来自朋友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温暖。
或许,周榕榕就是她此刻脚下那块坚实温暖的石头。
能让她在冰冷的河水里,暂时停靠,喘一口气。
至于下一块石头在哪里,至于对岸还有多远……
她现在不想去想了。
就像周榕榕说的,先站起来,往前走,总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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