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梧桐叶簌簌落在军训服上，叶薇咬着冰棍蹲在篮球场边。
这是她连续第三天来看那个穿红色篮球服的男生投篮。他跃起时衣摆扬起好看的弧度，阳光透过指缝在侧脸投下淡影，连额角渗出的汗珠都像碎钻般闪烁。
“那就是郭旭吧？表演系大二的学长。”
后排女生的窃窃私语飘进耳朵，叶薇猛得站起身，冰棍纸攥在手心皱成一团。
篮球比赛中场暂停，她抓起身旁的矿泉水瓶，往球场走去。
“学长，你的水。” 她把瓶子往郭旭怀里一塞。
郭旭转过头，有点惊讶地看着叶薇，喉结滚动着说了声谢谢。
叶薇突然忘了准备好的开场白，便干站在原地，看着他拧开瓶盖仰头喝水。
直到郭旭转身要走，她才脱口而出：“我叫叶薇，也是表演系的，刚刚上大一。”
郭旭脚步顿住，回头看她的眼神带着点审视。
“嗯。” 他只应了一个字，却足够让叶薇在回宿舍的路上蹦跶了三回楼梯。
那时的叶薇还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带着制冷系统，而她这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注定要在靠近时被冻伤。
*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的香气，飘进了教学楼。
叶薇抱着刚领的表演理论教材，在转角处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捡，一边道歉。
男生也俯下身，弯腰拾书的动作利落干脆，指尖碰到她手背时，叶薇感觉自己就像触到了冰块。
“叶薇？”男生竟然认出了她来，并说到，“新生报到处在三楼。”
叶薇也认出面前的人，正是学长郭旭，脸“腾”地烧起来。
“谢谢学长。”她抱着书跑上楼梯时，仿佛自己的后背还能感觉到他的那道视线。
从那天起，叶薇的视线总不自觉地追着郭旭。
他总是独来独往，连在食堂排队打饭都自带结界，周围的喧闹仿佛与他无关。
“你看他干嘛？冰块似的。”身边的饭搭子兼舍友小郑不解，“上次期末汇报，他演的麦克白把道具刀都劈断了，吓死个人。”
叶薇咬着筷子笑：“那叫爆发力。”
她开始制造各种偶遇，在图书馆假装找同一本书，在排练厅故意记错台词请教，甚至算准他去水房的时间，端着水杯在门口徘徊。
那年冬至，她裹着厚厚的围巾在排练厅门口，手里捧着刚买的热奶茶。
郭旭推门进来时，身上还带着雪的寒气。
“有事？”他看到叶薇后便问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多买了一杯奶茶，你要不要？”叶薇把奶茶递过去，指尖冻得发红。
"谢谢。"郭旭接过奶茶，淡淡地说了句，却只是随手放在了排练厅角落的桌子上。
两个小时后，郭旭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叶薇这才发现，那杯奶茶还静静地放在桌上，连封口的吸管都没有插开，茶水早就凉透了。
叶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再看看那杯被遗忘的奶茶，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失落。
那天之后，叶薇没再找过郭旭。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班级的话剧排练中。
谢幕时，台下掌声雷动，她却看到郭旭站在后排阴影里，静静地观看他们班的演出。
散场后，舍友小郑拽着她往后台走：“刚刚郭旭托我给你的。”
是杯热可可，还冒着热气。
叶薇的心像被猫爪挠了下，痒痒的又带着点疼。
小郑递给叶薇的不只是热可可，还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
叶薇展开纸条，上面是郭旭清冷的字迹：篮球场，九点。
叶薇匆匆卸了妆，来不及换衣服就往篮球场跑去。
郭旭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你演得很好。”他说道，“今晚的话剧。”
叶薇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夸奖自己：“谢谢学长。”
“我不是故意忽视你的。”郭旭的声音很轻，“我那天只是……排练时间太紧张了。”
叶薇抬起头，发现郭旭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叶薇。”他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度，“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叶薇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我不太会表达。但是……”郭旭停顿了一下，“从你第一次给我水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
叶薇的心跳得厉害，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郭旭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于是，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
恋爱后的日子，和叶薇想象的不太一样。
郭旭依旧话少，但总会在深夜的校园里，陪她走回宿舍。
叶薇也努力学着做他喜欢的样子——她不再咋咋呼呼，说话前会先在心里打草稿；她甚至逼着自己看晦涩的电影理论，只为能和他有共同话题。
郭旭却似乎永远不满意。她吃饭时吧唧嘴被说“没教养”，和男生讨论剧本被指责“不知道避嫌”，连笑的时候露出牙龈都被评价“太傻气”。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一次争吵时，叶薇红着眼问。
郭旭正在调试相机，闻言按下快门，闪光灯亮得晃眼：“可能是看你傻里傻气的，有点可怜。”
叶薇摔门而出，在操场跑了十几圈，直到累得瘫倒在地。
她看着天上的星星，第一次怀疑这段感情，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毕业后，叶薇签了经纪公司，成了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郭旭却保送了导演系研究生，继续在校园里深造。
两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电话里的沉默越来越长。
转折点发生在叶薇总算凭借一部网剧，打响了点名气后。
那天她参加时尚活动，被记者追问对某部大热电影的看法。
性格直爽的她没多想，随口说了句“剧情有点悬浮，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第二天#叶薇情商低#的词条冲上热搜，各种谩骂铺天盖地而来，恶评像潮水般淹没了她的社交媒体。
叶薇给郭旭打电话倾诉。
接通的瞬间，她所有的坚强都崩塌了：“郭旭，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早告诉你了，不会说就少说点。”郭旭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句吗？”叶薇的声音嘶哑，“我现在很难受……”
“难受有什么用？”郭旭的语气仿佛毫不在意，“人家拍出一部电影不容易，你说话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他无情的话语敲碎了叶薇最后一点坚持。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睛，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我们分手吧。”当这句话说出口时，叶薇自己都愣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郭旭平静无波的声音：“随便你。”
挂了电话，叶薇以为自己会哭，却意外地平静。
她甚至开始想象，郭旭会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冲过来抱住她，说他只是嘴硬。
日子一天天过去，手机始终没有动静。
叶薇的心从期待到失望，最后彻底沉了下去。
她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拉上厚厚的窗帘，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周榕榕到她家时，看到的就是缩在沙发角落的叶薇。
她瘦了一大圈，眼下乌青明显，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你想饿死自己？” 周榕榕把热粥放在她面前，语气带着心疼。
叶薇抬起头，声音沙哑：“榕榕，你说……这段感情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是我一厢情愿？”
周榕榕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杯热茶：“或许，只是你们爱得不对等而已。”
叶薇看着茶杯里晃动的热气，自嘲地笑了。
她删掉了郭旭所有联系方式，把郭旭送的礼物打包收好，放在储物间最深处。
一周后，叶薇终于又恢复了精神，走出家门。
那些痛苦的日子像是一场噩梦，但也像是一次重生。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从今往后，她发誓，绝不会再这样不计回报地去爱一个人。
她要找的，是一个会把她捧在手心，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男人。
如果遇不到这样的人，那她宁愿永远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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