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茗简直都要哭了,为什么事情又一次拐进了奇怪的岔路口?他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啊!
谁要为了两国结盟莫名其妙的“以色侍人”“自我牺牲”啊!自己明明是心甘情愿的来着……不,是“求之不得”好不好!
到底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泄露了太后有孕的消息?还是说靳威另有渠道获知情报?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陆茗的脑子里如同狂风过境,一片狼藉,半晌,终是做不来当着男主的面对靳威剖白心事,倾诉衷肠的戏码,直接选择自暴自弃了。
他从衣裳卷里挣扎出来,主动抱着靳威的腰重重道:“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吧,总之,我要做你的人。”
靳威满意一笑,抬头对兰弘之道:“兰刺史也见到了......既然还是盟友,我们自当同舟共济,患难与共。此后兰刺史如果遇到为难事,我定会尽力帮忙!”
兰弘之顿时傻了眼。
等等……自己这,这算是……不知不觉间……卖弟求荣了?
所以,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弟弟送给了眼前这个异族男人,以此换来华戎国不会中止盟约的承诺,甚至更进一步,还可以要求盟友帮忙拿下陆氏,一举掌控大周局势?
噫!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诡异地步的?
兰弘之努力理了理思绪,想要再挣扎一下,试图与靳威说清楚这是两码事——
他完全没有卖弟弟的意思好吗?阿弟刚才那是小孩子乱说话!怎么可以算数!
可惜靳威已经达到了目的,完全没有再跟兰弘之说话的兴致,对怀里的少年愉悦道:“虽说这件事定下来了,但我们毕竟还没有成婚,不好让你仓促之间就跟着我。”
“今夜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漠南的时候,你再跟着我一同北上。”
“另外,大婚典仪最好在漠南举行,据我所知,周国还没有王娶男妃的先例,在这里举办婚礼恐怕会给你招来非议,依我之见,不如……”
眼见原本还有些闷闷不乐的阿弟渐渐高兴起来,脸上露出憧憬之色,兰弘之再也维持不住世家子的仪态和风度,怒道:“不可!万万不可!”
靳威皱眉道:“为何不可?”
“恕我直言,以右贤王的年纪来看,恐怕早已娶妻生子了吧?我听说华戎大贵族可娶四位正妻,难不成右贤王打算让舍弟沦落到那些妻妻妾妾之流,整日与她们一起争风吃醋吗?”
“我没有娶妻,更没有让茗之吃醋的打算。”靳威摸了摸陆茗的后脑,低低道:“终此一生,我只会有茗之一个人。”
“这……”
兰弘之没有料到靳威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对方的身份做出这般承诺,分量不可谓不重了。
可转眼看见阿弟一副既感动又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又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是这样,但茗之是男子,将来自然是要娶妻生子,延续兰氏血脉的。怎么能雌伏于他人之下,遭受这般践踏折辱,陷入娈宠嬖人一样的境地?何况茗之他……”
“怎么会是娈宠嬖人?”
靳威不解地打断了兰弘之:“我要娶茗之为妃,哪里来的折辱践踏?何况,据我所知,兰氏血脉虽然称不上枝繁叶茂,但也不算单薄,何必非要茗之来延续?”
“这……茗之从小流落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作为长兄,我自然希望他走世间普通人的路。”
“男子相恋终究少见,更不用说谈婚论嫁了,茗之品貌非凡,声名远播,右贤王要是执意带走他,岂不是会让阿弟名声受损?”
靳威道:“我听说兰氏一族信奉天师道,可现在听来,兰刺史怎么满口都是儒家之言?男子相恋自古有之,暂且不论漠南,只说周国。”
“《诗经》云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又有《越人歌》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周国男子相恋者不在少数,世人对他们多有宽容,还有诗歌传唱。即便我是华戎族人,可能会给茗之招来非议,我们也大可在漠南成婚。如此一来,所有问题迎刃而解,岂不是皆大欢喜?”
兰弘之实在没料到向来寡言少语的靳威原来如此善辩,一时语塞。
又听对方继续道:“茗之嫁给我为妃,实属我们两族结秦晋之好。作为盟友,兰刺史如果有需要,不论钱粮人手,牛羊马匹,尽管开口就是。”
兰弘之正烦恼于跟靳威鸡同鸭讲,怎么也说不清楚,结果耳边冷不丁传来这句话,却是恰好踩在了他的痛脚上。
一阵血气上涌,兰弘之口不择言喝道:“你不用多说了!总之,长兄如父,茗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不用你费心,也不要再提带走茗之的话!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同意的!”
此言一出,流动的空气霎时一窒,凝重得可怕。
兰弘之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之后就有些后悔,却见那异族男人冷笑一声,淡淡道:“兰刺史想必是不记得,这次特意邀请我南下的目的了吧?”
兰弘之:“……”
“虽然不明白兰刺史为何如此反对,但话已至此,原因也无所谓了。我因为茗之是兰氏子弟的缘故,所以跟你好言相商。”
“可既然兰刺史百般说不通,我也不可能因此改变初衷。我亦有一言:从今日今时起,茗之首先是我的人,然后才是兰氏子!”
“你!”兰弘之勃然大怒,甩袖连连道:“荒谬!荒谬!此事绝无可能!”
“是吗?”靳威轻轻抚弄着怀中少年柔软的发丝,漫不经心道:“那么,兰刺史是想等周国灭亡,兰氏倾覆的时候再让我带走茗之?还是现在就联盟破裂,两方撕破脸,我强行带走茗之呢?”
一句话既出,从靳威身后突然跳出几名异族带刀武士,弯刀出鞘的声音接连响起,在月光的反射下,刀锋上的烁烁银光直逼兰弘之面门。
兰弘之被惊得当场一个激灵,“啊呀”一声,向后连连倒退,差点摔倒在地。
不远处的兰氏部曲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抽出刀剑冲上前护在郎主身边,与对面的异族人呈对峙之势。
兰弘之这会儿真是肠子都快悔青了!
要不是他为了表示对华戎来使的尊重,默许了对方不下刀剑的习俗,还允许他们在刺史府大部分地方自由出入,怎么会陷入今天这般境地!
都怪眼前这个异族混蛋太会装了,平日里处处退让,摆出一副平和的假象,让他差点忘了对方原本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
此时刀剑相对,兰弘之方才醒悟过来,奈何事情已经陷入僵局,现在可该怎么办才好......
“阿兄?”
正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响起,尾音还带着些莫名的疑惑——正是这场争端的起因,从刚才起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兰氏小郎君。
众人不由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陆茗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突然想起些事情走了会儿神,局面居然急转直下到这个地步,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他想从靳威怀里出来,好好说话,对方却勒紧手臂,一副不愿放手的模样。他再试图挣扎一下,靳威眉间隆起的沟壑越发深了,几乎能夹死苍蝇。
陆茗无奈,只好放弃,用目光安抚了一下心上人,转而对兰弘之道:“大兄,你这是何苦呢?你应该知道我原本的心意吧?”
说着,陆茗看向了跪在不远处的一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小仆。
——这个小仆名叫阿雨,是陆茗的心腹之一。出于对阿雨的信任和喜爱,陆茗之前给靳威下帖子,都是让他去送的,可却一直没得到靳威的回应。
后来陆茗找机会跟心上人见面,却被兰弘之中途打断,因而察觉到了不对劲。
今夜陆茗特意支开阿雨,让另一个小仆去送信,果然靳威应邀而来,陆茗因此确定果真是阿雨背叛了他。
照理说阿雨现在不应该在这里,既然在此地出现,想必是跟着男主来的。可见自己对靳威的心意早已被兰弘之看破,之前自己跟靳威之间的种种误会,估计也是兰弘之的手笔。
循着陆茗的视线看到阿雨,兰弘之一时尴尬至极,不禁侧过身以袖掩面,心中哀叹:完了完了!就知道瞒不了阿弟太久!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他原本只是得到消息,说那位异族王举动有异。后来有人禀报说对方去了汤泉方向,兰弘之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急忙让人把阿雨找来。
可惜阿雨根本不知道阿弟现在在哪里,兰弘之暗叫不妙,就也急匆匆赶了过来,正好把靳威“抓了个现行”。
后来他只顾着跳脚反对了,一时把阿雨这个“罪证”给忘了。现在被弟弟抓住马脚,兰弘之自然十分尴尬。
两兄弟间的这番眉眼官司,彼此对其中的意思都心知肚明。可落在靳威的眼里,这幅场景却是换了一个意思。
在他看来,这更像是单纯的少年人为了兰氏一族的大业,甘愿牺牲自己,与兄长表达自己的坚定和决心......
心中隐隐作痛,靳威收紧了手臂,终是不愿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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