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到了“宝儿”那张阴魂不散的脸,又看到了阿父痴迷的目光,而自己又再一次被阿父抛到了脑后!
他当众被对方鞭打,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却得不到阿父本该有的一点点关心!这让他愤怒、焦躁,而又不甘、怨恨!
好在还有一个痴心不移的晁汶还在默默关心着他......这让陆袖感到温暖。
就算晁汶身上似乎牵扯到了一个不明身份的穿越者,但对方毕竟对自己情深意重,所以陆袖还是决定去见他一面。
可陆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心软了一下而已,却因此一脚踏入陷阱,万劫不复。
那是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黑暗、暴怒、剑光、血色,黑暗的色调充斥着他的视野和脑海,让他混乱不堪,无法思考。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阿父刺了晁汶一剑,而那人却重重扑到了他身上,用一种揪心的目光看着他,直到眼中的光彩全部消失。
那一眼,好像在陆袖心上开了个窟窿。
他心口绞痛,头脑嗡嗡作响,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迷茫中,他看到阿父拿着剑,又狰狞着脸再次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陆袖后脑一痛,眼前的噩梦彻底扭曲,化成一片浓重的暗红色汹涌而来,将他迅速淹没,下沉,直到窒息。
陆袖拼命挣扎,却越来越喘不过气,胸口被压制得厉害,整个人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身体一轻,感觉舒服了许多,紧接着却连连遭到重击,痛得他想要大叫。而经过他的努力,也确实能出声了,只不过出口的却是痛苦的呻.吟声。
又被重重踢了几脚,陆袖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却让他眼前叠影重重,看不分明。
就听一道又惊又怒的声音劈头喝道:“陆袖!大君向来厚待你,你为何恩将仇报,反而对大君下杀手?!”
大君......阿父......
陆袖木然的眼珠子转了转,昏迷前的场景忽然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猛地坐了起来,入目却见身侧躺着陆醇的身体,胸口插着一柄短剑,早已没了声息。
“我......我没有......”
陆袖发着抖,不知是被眼前的血腥刺激的,还是后脑遭受过重击的原因,他眩晕眼花、恶心欲吐,却什么都顾不得,慌乱地扑到了陆醇身上,颤着手指去试探对方的鼻息。
“还敢狡辩!大君胸口中剑倒在你身上,而且剑柄也握在你手里,要不是你下的杀手,还能是哪个?”
顿了顿,那声音又道:“晁先生也惨遭杀害,倒在这里,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先生......”陆袖呆呆地重复了一句,又扑上去找晁汶。
晁汶死了,阿父居然也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杀了阿父?
他们都死了,那自己还在这里做什么?!
陆醇和晁汶的死亡让陆袖大受刺激。
一直以来,陆袖之所以安心呆在大周,是因为一心留在陆醇身边,后来又多了一个晁汶。而现在,两个人都死了,他自己却被人口口声声指责是杀他们的凶手。
就好像万丈高楼被摧毁了地基,陆袖一下子从高空跌进了地狱,还被人狠狠踩了两脚。
陆袖顿时就受不了了。
他疯狂地扑到了陆醇身上,拼命喊着“阿父”,又哭着去拉晁汶,喊着让他起来,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抓着头发又哭又叫,身上还染着血,乍一眼看上去如同恶鬼。
“快,把他绑起来!对.......嘴也堵上!”
有人气急败坏,连连吩咐,于是仆人们轰然涌上。
很快,陆袖就被五花大绑着扔在了地上,嘴巴也被堵了起来。他没办法说话,只能一边呜呜着悲鸣,一边挣扎不休。
“大兄,看陆袖这个样子,不像是杀害大君和晁先生的凶手啊。”
“二兄说的有理,陆袖不会武艺,就凭他的本事能杀得了大君?凶手恐怕另有其人......”
“你们先不用怀疑,看看这是什么。”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嘶,这是......”
“嗯,正是一封情信!是刚才陆袖拉扯晁汶的尸体时掉出来的。你们再看看这上面的私印......”
众人一阵沉默,心里各自浮起许多猜测。
这时,又一个人跑过来,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大郎君!大郎君......陆大他们几个说,郎主来花园子这里,原本是要找兰小郎君和袁小郎君。后来郎主不许他们跟着,陆大他们这才远远避开了......陆大还说,这件事宴厅廊下的仆僮,还有大娘子院子里的一个婢女都可以作证。”
“兰茗之和袁柏?去查!”
“唯!”
“大兄,这事还有什么好查的?难不成大君和晁汶的死,还能跟兰茗之和袁柏扯上干系?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明摆着的吗,陆袖这贱人明明是大君的禁......”
“三弟!!”
被高声喝止,三弟的声音顿了顿,到底心里不忿,于是压低了声音道:“这贱人恐怕是跟晁汶有了首尾,却被大君意外发现,方才生出这场变故来。”
至于怎么个变故法......
“大君盛怒之下先杀了晁汶,之后可能是因为醉意上涌,露出了破绽,结果被陆袖这个贱人抓住机会,趁机刺了大君一剑,不过他自己也被大君同时扑倒在地......陆袖倒地的时候恰好撞在石头上,晕了过去,最后被我们拿住.......”
三弟的声音放得极低,只有陆家兄弟几个能听清。
有人很以为然,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有人却从这段话里第一次窥到陆醇和陆袖之间的隐秘关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大兄阴沉道:“大君今日突染伤寒,却没料到被庸医所误,勉强支撑几日就离世仙去了。吾等儿郎们骤闻噩耗,痛不欲生......”
“义子陆袖,受大君厚恩,自愿殉葬。谋主晁汶也感念明主难再得,于是一同殉葬。”
这是要暂时秘不发丧了。众人心知肚明,这件事涉及到陆醇的名声,绝对不能外泄,陆袖必须得死......给他安个殉葬的名头算不错了。
而陆醇意外身死,朝野必将动荡,这么敏感的时候,与兰、袁二姓结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因此,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跟二姓有关,都不宜深究。
何况,他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么看来,还是按照刚才大兄说的那样安排最妥帖。
见兄弟们都点了头,大兄便开始命人收尾。该清理的清理,该敲打的敲打,该灭口的灭口,一时间忙碌不休。
几兄弟看着大兄的身影,不知怎么的,竟从对方身上看出些意气风发来。
有人在心中冷笑。陆氏唯一的嫡子已经死了,大家不过一样都是庶子,大兄凭什么以继承人自居。
大君死了,留下这庞大的家业,爵位、财货、私兵,甚至军权,可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至于是谁的囊中之物,当然是有德者居之!
几兄弟对视一眼,都暗暗打起了小算盘。
而就在众人的各怀鬼胎中,一条绳索被拿到了还在不停挣扎的陆袖面前。然后在他惊惧的目光中,狠狠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
三个月后,京都,兰府。
陆茗正坐在桌案后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就见一个人影像旋风一样刮了进来:“茗之!”
“大兄?”
陆茗一怔,还不等他起身,就听兰弘之惊怒道:“你跟我实话说,那个靳威,到底是什么人?是华戎国的右贤王,还是大单于呼闾权?为什么今天华戎使者呈上来的国书,居然是替他们大单于跟大周求亲?”
陆茗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你不是猜到了嘛,那自然就是你想的那样了。”
兰弘之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现在天气依然炎热,他又心急如焚,下了朝就直冲回来,连官袍也没顾上换,样子看起来自然有些狼狈。却见弟弟面对自己的质问还这么不当回事,兰弘之顿时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你早知道的是不是?为什么不跟我明说,还一直隐瞒到了现在?”
“我没有故意隐瞒啊。”
陆茗觉得很冤枉:“几个月前,我为了处理重山郡难民暴乱,离开武昌的时候,曾对大兄嘱咐过,说靳威的身份很贵重,跟他交恶是下下之策。”
“大兄你仔细想一想,他对外本来就是打着右贤王的旗号,地位只在大单于和左贤王之下,身份当然是贵重的,可我那天又特意嘱咐了你一番,这其中的意思,阿兄就没有仔细想过吗?”
兰弘之木着脸说道:“是啊,为兄愚钝,没有领会阿弟的意思,真是让阿弟白费心了。”
陆茗装模做样地道:“这样啊,那真是太遗憾了......”说完还叹了口气。
兰弘之被气笑了,半晌终是拿他没有办法,无奈坐下:“说吧,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真实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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