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斯公爵依旧睡得很沉，房门撞击的声音也没能让她醒来。
凯莉亚早收到了海拉殿下请她派驻警员保护母亲的要求，她一向对丈夫扎尔特知无不言……也许是命中注定，唯独这次，她没有提前知会他。
一方面是因为海拉保密的提醒，另一方面是这些天她根本没有联系扎尔特的机会。
她在布提思宅邸周围安排了严密地守卫，一旦里面发生战斗，外围的警员会直接冲进来。而她自己则在今天凌晨提前躲入了鲁斯公爵床底。
凯莉亚想过，女王再猖狂也不可能直接派王城禁卫团攻打布提思庄园，如果真有进攻，那必然会从内部开始。
可任凭她想了一夜，也没想到她等到的叛徒居然是自己的丈夫。
她们的相识相爱首先源于共同的忠诚！
有时候凯莉亚也觉得自己心理扭曲，在她心中，她宁愿看到扎尔特和别的女人在床榻上缠绵，也不愿在此刻看到他拿着匕首站在自己面前！
在她的心中，忠诚于使命远比忠贞于爱情重要得多。
凯莉亚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扎尔特，你……背叛了布提思？”
“殿下早知道身边有监视者，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大的叛徒……竟然是你？我的丈夫！”
她的声音愈发尖利起来，从警多年的她接受现实很快，凯莉亚不再颤抖，反而盈满恨意：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告诉我，为什么！”
“……”
扎尔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只想过事后如何碾压妻子的威风，却没想到她竟然挡在鲁斯公爵的床前。
“还能为了什么？为了我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啊！凯莉亚，离开这里，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已经是家族最有地位、最得殿下信任的管家了，为什么要背叛？”凯莉亚质问着，“现在的生活还不能满足你吗？你就是永远不会满足吗？！”
“满足？”
扎尔特嘴角垂得更低，眼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现在的生活好吗？你觉得好吗？真的好吗？我猜猜，是因为离我越来越远所以好吗？”
“你在胡说什么？”凯莉亚从没觉得扎尔特这么陌生，“我事业的发展让你感到自卑了对吗，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你不该因此迁怒家族！”
“别忘了，扎尔特，你能有今天，同样是靠殿下给的机会！”
“呵，我的哥哥是豪埃维尔，我有家族和能力，没有海拉·布提思，难道就无路可走了吗？”
“豪埃维尔是你哥哥？”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自己的立场，豪埃维尔常当众难为她，他是女王最忠实的仆人……而自己的丈夫竟然是他的弟弟？
与丈夫同床共枕多年，他竟瞒得严严实实，她觉得面前的人更加陌生起来。
凯莉亚忽然觉得自己傻透了，他们用着一个姓氏，虽然相貌和身材都不相像，但口音却难改……这么明显的相似之处，自己作为本该时刻保持的敏锐的警署署长却从想过！
扎尔特冷笑着，他当然不会把自己当过逃兵的黑历史告知妻子，不仅是妻子，除了自己家族的人，没人会知道。
至于海拉·布提思……
扎尔特认为她太过自满、太过信奉自己的理想原则，如果她像其他贵族一样热衷于深挖每个仆从的出身经历，也不至于选择一个“叛徒”做家族的首席管家。
他丝毫不以“叛徒”的身份为耻，做过逃兵的他早想通了，用苦难换取名声根本没意义，真实的享受、惬意的生活才是真的。
面对妻子的质问，他丝毫没有难为情。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凯莉亚，站到我身边吧！我们之间有十数年的婚姻，我们开始时的感情没有掺杂其他，因此我始终珍视你……等我料理完公爵，新陛下必然会分配给我更好的职位，我会站到更高的位置上。”
“妻子本就该支持丈夫的，听话，像我们刚恋爱一样，站在我这边，不要碍事。”
扎尔特的劝说越来越温柔，他提起相遇时的小雨、结婚时的誓言、数年的陪伴共眠，试图用过去的甜蜜糊住妻子的双眼。
他每说一句，凯莉亚便摇一次头。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人，没有被劝服、更不会被打动，她的心像在结冰，又像焚尽后的死灰。
她的眼中没有泪水的朦胧，独剩懊悔与自责……
纵容扎尔特长久以来的欺骗，终究是她的“失职”。
——作为奥伊斯署署长的失职、作为妻子的失职！
凯莉亚几近崩溃，却依然强撑着，试图给扎尔特最后一次机会。毕竟……他是自己爱过的人。
她走上前，主动握住他的手：
“不是这样的，扎尔特，你的忠诚不全是假的。”
“你告诉我，你刚刚说的都是假的好吗？放下匕首，今天过后，我与你一同向海拉殿下谢罪。”
“无论你要承担怎样的惩罚，我都会为你求情，作为你的妻子，我愿意与你共同承担错误。”
凯莉亚的眼角已经爬上细纹，扎尔特在她眼中找不到曾经爱过的单纯和依赖，她衰老的眼中只剩愚蠢固执和不可理喻！
回答没有意义，如果能说的通，他们也不会走到现在的对立面。
扎尔特趁妻子不备率先发动“木偶师”的控制能力。
“既然你硬要赢过我，那我宁愿让你成为木偶！”他狠狠地想着。
周身精神力缓缓地的波动，后颈处倒竖的寒毛立即引起凯莉亚的警惕，
她对扎尔特再熟悉不过，瞬间之内，她便从对方凝固地呼吸中觉察到端倪。
尽管身为“追踪者”又坐进了办公室，但她十数年里从没丢弃过格斗和身体训练！
果断抽出手，刀刃随着凯莉亚利落的动作擦过扎尔特的面颊的胡须！
逼近的危险打断扎尔特的专注，极度依赖精神力的能力者的弱势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扎尔特目眦欲裂，愤怒于妻子向自己举刀，更愤怒于自己的偷袭被识破。
他见势不妙，在凯莉亚有防备的情况下控制已没有可能，与其拖延，不如直奔目标——鲁斯·布提思！
一不做二不休，他一个侧身，弯腰两步，假装避开妻子的刀锋，实则却用尽全力将匕首朝仍在昏睡的鲁斯公爵甩去！
凯莉亚反应很快，但匕首已贴近鲁斯胸膛。
“不！”
她痛苦地扑上前去，扎尔特冷笑，此时已来不及。
他刚要得意，眼前的景象让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他的匕首刺入公爵的身体后，竟原地消失了？
公爵仍然闭着眼，呼吸与往常一般均匀……
“见鬼了！”
凯莉亚也使劲闭了闭眼睛，发现惨痛的场景压根没有发生。正在这时，公爵面前的空间竖着撕开一条裂口，一个高大的青年双手费力地向两边扒拉，接着从空间裂隙中硬生生走了出来……
“解决周边埋伏的禁卫团强者花了些时间。”
年轻男人面容脸颊消瘦、颧骨略高，黑眼圈浓重，还带着厚重的银丝眼镜，尽管他身形高大，又竭力站得笔直，但还是难掩憔悴。
“你是凯莉亚吧？”
凯莉亚点点头。
“我是梅素，我的哥哥是海拉的朋友。外面的人都解决得差不多，你的警员很勇敢，不少人受了伤。”
凯莉亚听到下属受伤，心里一紧。
“谢谢你的帮助，海拉殿下那边情况如何？”
梅素摇摇头：
“很坏，所以我还要回去。”他看向强装镇定的扎尔特，“所以他呢？”
留下这个危险因素让梅素很不安心。
“梅素大人，请让我处理。”
凯莉亚话音刚落，再没任何犹豫，她快步上前追上欲逃跑的扎尔特，横刀自背后刺穿了丈夫的心脏。
这是她的选择，更是表态。
扎尔特浑身瘫软地倒地，看着自己胸口喷涌的血液，惊骇地看着妻子，无论如何，他没想过凯莉亚会直接杀了自己，他原本以为最多会被拿下关进监狱。
她究竟有多恨，才会这么狠心？扎尔特不甘心地想，还是说，她早就想让我死……
“凯莉亚，你……你……”
“我……没想到……死在…你手上……”
凯莉亚抽出刀来，急促大口的呼吸着，她低着头，眼眶中大颗水滴没有划过脸颊，而是大滴大滴地砸到地板上。
“别怪我，扎尔特，我给过你机会了……”
我不得不杀了你，刺杀家主会被判绞刑，不如死在我手上……而且……
“你该死，扎尔特，你该死的。”
扎尔特的气息越来越弱，他挣扎着张口：
“你是不是、从来没…爱过……我？”
“我是……跳板……从来对我…利用……”
爱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凯莉亚持刀的手抖了抖，双膝发软的她再也支撑不住：
“我从没骗过你，扎尔特。我们之间，背叛的人只有你。”
扎尔特彻底没有了呼吸，凯莉亚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完自己的话，颤抖着为他合上了眼睛。
梅素对面前浓烈的生死分别视若无睹，他只关心危险有没有解决。
“死了？”
“是……”凯莉亚双唇哆嗦着回答，“没有气息了。”
“好，我先走了。”
梅素确认无误后，重新扒拉出一条狭窄裂隙，迈入通道后便消失在她们眼前。
……
王城中心广场上，一支嵌有红宝石的匕首横空擦过了晞尔的耳垂，还带下了几根红发。
晞尔皱了皱眉头，没多一会，只见身边裂开个狭窄的空间裂隙，一个黑发男人艰难地从裂隙中爬了出来。
“梅素？”
空间能力放在整个大陆看都极为罕见，晞尔马上猜出了黑发男人就是梅素。
梅素披着纯黑的长袍，只漏出脑袋来，带眼镜的眼睛略显呆滞。
“你那边的事办妥了？”晞尔小声问。
“嗯。”
“你哥哥巴里呢，他在哪？”
“他一直在。”
晞尔挠头，什么叫一直在……她第一次跟梅素打交道，还不太适应。
梅素的突然出现惹来了豪埃维尔的注意，他大跨步地向前，单手示意禁卫团士兵拿下空间撕裂者。
齐格勒公爵被禁卫团的气势汹汹下了一大跳，下意识将“法米娜”看做招惹灾祸的怪物而侧身。
正在这时，海拉踏上了最后一层高台的台阶。
她直视着神谕机，准备迎接真正的风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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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新君仪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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