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德：“喂！”
倍尔下意识的发呆给了蔚德一个好机会，她的拳头擦着他的脸侧过去。
他迅速避开，可脸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火辣辣地泛疼。
倍尔忍不住用指尖擦过自己的脸颊……凛冽的拳风甚至给他的皮肤割开了一道口子，几滴血珠从伤口缓慢地渗出。
然而这丝毫不能引起倍尔的注意，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蔚德没有否认他的后半句话，她竟然……真的在关注他吗？
虽然理智告诉倍尔，其实真相不一定如此。按照蔚德的性格很可能只是因为画技被嘲讽这件事是最让她生气的，所以才特意挑出来这点反驳他。
可倍尔仍忍不住反复回想她当时说话的语调。
蔚德就是没有否认他的说法。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这种感觉来得突兀而猝不及防，复杂而汹涌的情感冲垮了平日坚不可摧的理智，让他深刻体会到自己心底正发生着一种异样的变化。
他竟然对她的关注感到如此的……喜悦。
倍尔无法控制地蹙眉捂住自己的胸口，他躲开了蔚德接下来的攻击，而蔚德很快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打架的时候发什么呆啊？”蔚德不耐烦地想要训斥他几句。
一会儿想打一会儿又不想打的，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啊？
倍尔抬眼瞥了她一眼，那种眼神像是蕴含了极其复杂的情绪。他的目光此刻像是变成了实质的细密蛛网，包含了让蔚德本能想要逃离的……粘腻感？
蔚德立刻警觉地后退一步。
倍尔果断地收回视线。他不再看蔚德，转而抬头看向离他最近的一张通缉令。
在蔚德还没想明白他要做什么之前，倍尔毫无征兆地一把撕掉自己的通缉令，从原地消失了。
蔚德：……？
打架就打架，干什么撕掉她辛辛苦苦贴的通缉令啊！
难道是突然觉得通缉令碍眼看不下去，生气了？玩不起的话就别玩啊！
蔚德很是愤怒地在那棵树上啪啪啪连贴了三张通缉令。
真是的，觉得碍眼多看几遍就好了！
*
可能是通缉令的原因，倍尔很久都没来骚扰蔚德。她虽然疑惑，但很快就转移注意力，专心准备即将到来的无尽之海试炼。
试炼当天，不仅魔女集会的六位大魔女到齐，也有不少听说了试炼的魔女特意来无尽之海现场围观。
六位大魔女各自找寻到合适的位置。她们没有站在沙滩上，而是占据凸起的礁石和嶙峋的峭壁将蔚德包围在其中，形成一道牢固的防线。
如果在消灭海怪的过程中出现任何异变，大魔女会出手保护东部森林的安全。
而普通的魔女们就没有任何压力了，她们和同伴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对这次的试炼十分好奇。
毕竟要消灭海怪的人是魔女之森中远近闻名的废柴魔女，连魔法都不会用。
而她为了证明自己作为魔女的资格，竟然自愿来无尽之海中猎杀海怪。
“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连魔法都不会用，要怎么保护自己？”一个魔女和同伴悄悄地咬耳朵。
“听说她在一场事故中失去了母亲，虽然很可怜，但这不是理由。要是光凭可怜就能当魔女，那岂不是人人都能成为魔女了？”
“因为她是克莱因阁下捡回来的呀……克莱因阁下把她收作养女，大家就接纳她成为魔女。”
“雅伦阁下和伊梵阁下说得对，现在的魔女和初代魔女时代完全不同了……明明只有在魔法上有强大造诣的女性才能被称作魔女，而不是什么人都能自称为魔女。”
“魔女这个身份就是伴随着风险。森林外面的普通人和圣徒都厌恶憎恨魔女，能力不够就不该承担这样危险的身份，这也是为了她好。”
“是呀，安安心心做一个普通人不好吗？我们魔女会尽力保护那些不会魔法的女性。”
东部森林的魔女们显然是受到两位大魔女的影响，都很自然地倾向于让德不配位的蔚德放弃魔女身份。再加上这些说话的魔女都是生下来就觉醒了魔法天赋、被魔女集会吸纳过来的，所以她们想当然地认为靠收养关系才成为魔女的蔚德是走了捷径，这不公平。
围观人群中的马温慢吞吞地抬起头，两道冷漠的视线沉默地盯住那些叽叽喳喳的魔女们。
马温散发出的气场很强大，再加上大家都知道她跟着云霾森林魔女学习了不少复杂高级的魔法，原本嘀咕不停的魔女们不由自主地朝她这边看来，怯怯地闭上嘴。
马温收回视线，不再看她们。
魔女内部有一种潜在的慕强风气。这并非是那些魔女的性格欠缺或品德败坏，而是因为初代魔女诞生的环境非常恶劣，必须由最强大的人来领导整个种族前进，否则所有的魔女都会被当时的光明势力毫不留情地围剿杀害。
对那些不会魔法、被认定为弱者的女性，魔女们会想尽办法地保护。可当担当了魔女这个身份和称号后，就必须变得强大才能保护他人、不拖后腿。
而很显然，由于蔚德总是龟缩在狗尾草森林，魔法评定考试又是史上最低……
几乎所有魔女都认为蔚德既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又无法保护别人。那她就不该以魔女身份留在这里。
蔚德独自站在沙滩上。
无尽之海的潮水缓慢地拍打在她脚下，她仿佛是一个透明的线轴，无形之中牢牢牵引住在场所有魔女的目光，那些或期待或担忧或嘲讽的视线围绕着她。
海潮涌动。
蔚德按照那天实验过的办法，将提前准备好的诱饵放置在浅水区，浪潮将将没过诱饵，鲜红的血丝在深蓝的海潮中弥漫、生长，如细长的鱼类轻轻摆尾就回归了海洋深处。
她抬头看向天空。没有月亮，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明亮的日轮在天空中烤得大地灼热。
今天带的诱饵数量足够得多。蔚德由衷地祈祷……
那些诱饵能吸引来足量的海怪。
哗啦。哗啦。
浪潮的节奏似乎没有任何改变。除了海边的风呜呜地刮着每个人的脸颊，以及无孔不入的咸腥气息，无尽之海安静地简直像是睡死了一样。
礁石上的大魔女们依然沉得住气，有些稚嫩的魔女们已经开始打起了哈欠。
然而蔚德虽然年轻，却和大魔女一样足够沉稳。她隐约感觉到今天的无尽之海……过于安静了。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调整了状态，让自己的气息陷入绵长而缓慢的节奏，以便更好地应对即将可能到来的情况。
哗啦。
蔚德的耳朵一动，她似乎听出来海潮的声响有了变化。
一瞬间，深灰色的海面像是一块被富有弹性的布丁被什么顶得高高的！再然后……
水花在半空炸开。
跃起的海怪身躯庞大，比蔚德之前见过的还要大。更要命的是它们居然是同时出现的，数量众多的海怪像是连成了一条坚不可摧的阵线！
……这不可能。
蔚德目光震惊地仰头瞪视快要遮天蔽日的数只海怪。都说海怪不是群居生物，它们生性凶残暴烈，从不成群出现，怎么可能一次性出现这么多只！？
嘶鸣的马头、吼叫的蛇脸、聚在一起如食人花一般的六条尾巴、海水根本弄不湿的强壮鸟翼……海怪的头颅、身体和四肢千奇百怪，眼花缭乱。它们竟然没有自相残杀，而是出奇一致地把目标对准沙滩上的蔚德。
“等一等，这不对劲！”礁石上的克莱因突然大喊。“海怪以前从来没同时出现这么多！”
她捏紧了双指准备用魔法将海怪全都扔回海里。
然而一个声音让她的动作僵硬地停在空中。
“这是蔚德主动提出的无尽之海试炼。试炼结果将决定她能否继续留在魔女之森。”伊梵直视她，意有所指。“现在离开，她就只能被视作放弃试炼。”
克莱因指尖的魔法元素在疯狂闪烁，像是微缩的狂暴雷电。
她隔着那团雷电同伊梵阴沉地对视。
“难道你想要让她彻底离开魔女之森吗？”伊梵问。
“你疯了吗，伊梵？”克莱因说，“这么多海怪同时出现，只会让她送命。”
“试炼没有中断的先例。而且任何一位大魔女也不能插手魔女的试炼。”伊梵说。
“这已经不是试炼了，这是灾异！”
雅伦强势地插入对话：“所以我们可以现在就下去带走蔚德，这样她不会有危险，但试炼必须算作失败。”
“她是疯了，你是有病。”克莱因冷笑道。
“我理解你的感情，但你已经为蔚德开了太多先例。”伊梵说。“你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偏袒她。”
克莱因连理都没理她，双指一搓想把海怪全弄走。
……却扑了个空。
“魔法……失效了？怎么可能？”克莱因目瞪口呆。她不相信地又搓了两遍，滑稽得像是还在学怎么打响指的小孩。
伊梵不明所以地皱眉看她。“你在做什么蠢事呢？”
“什么蠢事，你才是那个蠢货！”克莱因毫不客气地破口大骂。“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算试炼失败了。可不要事后怨我。”
伊梵转头去看和海怪苦战的那个渺小身影，想用魔法将她身边的海怪扫除干净。
然而她的脸上很快出现了和克莱因一样难以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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