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纳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在海底张开嘴喊蔚德的名字,让她不要睡去。但理智告诉他即便这样做了,蔚德也听不见他的呼喊。
他拼尽全力加速向蔚德游去,长剑在水底挥舞不起来,但没关系,他会亲手撕碎这只海怪。
然而下一秒,他的脑子却传来尖锐的刺痛。
漆黑的光笼罩在眼前,安纳失去了意识。
*
无尽的黑暗之中,无数人影在晃动,数不清的低语响彻在耳畔。
蔚德感觉头痛欲裂,她努力睁开眼。
视线仍然朦胧,塞勒的蛇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蔚德拼命地想远离,然而她的眼皮重如千钧,只能看到十分模糊的画面。
三个蛇头没有攻击她。它们张着嘴,里面有金光一闪而过。
猩红的蛇嘴里好像……各衔着一枚金币?
不行,什么都看不清……
还没等蔚德观察清楚,她的意识又一次坠入深海。
温暖的日光仿佛一双温柔的手,轻抚蔚德的脸颊。耳边是清浅柔和的海浪声,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紧张的神经,舒适和惬意如海浪般在脑海里弥漫。
这是在哪里……?
身边的海风舒适清凉,枕着的草毯柔软细腻。蔚德感觉身体完全松懈下来,甚至不愿睁开眼。
忽然,日光被一道阴影挡住。
蔚德察觉到一道清浅的呼吸弥漫在她的耳畔。她意识到有人来了。
轻微而小心的呼吸像是怕惊动她的睡眠,只是浅浅地喷洒在她的脖颈和脸侧。这个人距离她很近。
不对。
蔚德忽然明白过来,这个人不是刚刚才来,他的呼吸声始终似有若无的伴随着柔和的海浪和温暖的日光,她只是现在才分辨出,说明这个人已经观察了她好一会儿。
她猛地掀开眼皮。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僵在半空,想上去是要触碰她的脸庞。
安纳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冷不丁对上蔚德,眼底满是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依恋与柔和。他一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踌躇着悬在她的脸颊上方,似乎是要触摸她的眼角,又或者是替她将耳边的碎发拨到脑后。
安纳从来不敢和蔚德靠得这样近。从前但凡要是蔚德和他靠得近了点,他都会眼神四处飘移。嘴上虽然依旧很乖地问什么答什么,可目光就是不肯落在她身上。
就好像蔚德靠他太近就是要吃了他一样。
“……安纳?”蔚德迟疑地开口。
这人难道是趁她睡着的机会一直在偷看她吗?
安纳僵硬地眨了两下眼睛,一声不吭地收回手,从她身上爬起,默默地坐在她身边。虽然英挺的面容依然白皙无暇,然而不用仔细看就发现银发没能遮住的两只耳朵尖都红透了。
蔚德:?
蔚德活动了一下双臂,自己从草地上坐起来了。
蔚德试探地问:“安纳,你早就醒了?”
安纳无声地点点头,垂落的银色碎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蔚德下意识揉捏自己的额头。“我之前……应该是在和塞勒战斗,被她咬住拖进海里。但这之后发生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你怎么会和我在一起?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你被塞勒拖下海底,我就想来救你。”安纳轻声说道,“但当我一靠近你和塞勒,我的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失去了意识。”
安纳抬头看向清澈的海水。“我醒来就在这里了,你也躺在我旁边。这里的地形很像无尽之海,但……又不是无尽之海。”
蔚德的视线随着他抬头的方向看去,蔚蓝的海水拍打着金色的沙滩,整片天空都是阳光明媚,除了礁石、沙滩和树林的模样还能依稀看出这是无尽之海的环境,远处碧蓝的海水简直和她印象里那种阴沉沉的铅灰色大海完全就是两模两样。
蔚德皱起眉。
有点奇怪。她一开始以为自己和安纳是被海水卷到了别处,可仔细观察后就会发现,这里的森林似乎就是魔女之森。她和安纳仍徘徊在无尽之海的岸边,没有离开。
然而这里的海水颜色和印象里的实在是天差地别。
蔚德忽然记起自己在醒来前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你有没有看到塞勒?”蔚德问,“在失去意识前我看见它了。它的三颗头颅都是蛇头,蛇嘴里衔着一个金色的东西……好像是金币。”
安纳“嗯”了一声。
“我想要攻击它,但身体完全动不了。”安纳说,“塞勒的身体不像是真实的,我只能看着它,却碰不到它。”
蔚德惊讶地“咦”了一声。
“我们两个都看到了它……可当时除了塞勒以外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我的视线虽然很模糊,但好像没有看到其他人。”
蔚德再次张望四周片刻。
“也许是被刻意营造出的幻觉。”她喃喃道,“这里看起来也不是我们熟知的地方,我们是真的被困在了这里,还是说其实是幻觉?”
周围风平浪静,看不出塞勒存在的任何痕迹。
蔚德站起身来,眺望徐徐涨落的海水。
“待在这里也没有更多情报,先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吧!如果这个地方是真实的,那我们就要研究该如何回去。”
“如果这是塞勒搞出的虚假的幻觉……那就想办法把它打碎。”
蔚德和安纳一前一后走出魔女之森边缘,柔软的草丛变得系稀疏,最后被无数砾石取代。两人走到了无尽之海的白色沙滩上。
“……竟然什么都没有。”蔚德边走边说,“这里简直像是没有人存在。”
像是应和了她的话,到处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白色海滩上终于有了变化。
一个突兀的黑点打破了这种重复。
稍稍走近后才发现,那个黑点其实是一个披着长发的美丽女性。她在无忧无虑地戏水、沐浴,让海水荡漾起层层波动的涟漪。
蔚德的表情变得迷惑不解。
怎么会有人在无尽之海的水边沐浴?这里的水对魔女来说是有毒的,而除了魔女以外的人又不会出现在魔女之森东部。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蔚德迟疑地问安纳,“那是……一个人,对吗?”
安纳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
看起来普通蔚蓝的无尽之海,在海边戏水沐浴的女性……电光火石之间,蔚德抓住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可能。
“这里该不会是……几百年前的无尽之海吧?”蔚德震惊地说,“那个时候无尽之海还没有被变成海怪的塞勒所污染,就是一片普通的海域。而塞勒也不是海怪,它……她还是一个美丽的海之仙女。”
“我们回到了塞勒变成海怪之前的时间!?”
蔚德喃喃自语。“不,不一定。也可能眼前呈现的一切都是幻觉,这是一个幻境,幻境的时间里,塞勒还没变成海怪。”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沉默的安纳,“那个女性的长相和塞勒很像吗?你能看清吗?”
然而下一秒,安纳却顺势拉住她的袖口。
“对不起,蔚德,我可以这样和你一起走吗?”安纳说,“我不能看那边,不然对那位女士太过冒犯。但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靠近她,所以请允许我跟在你的身后。这样可以避嫌。”
安纳垂落视线,手指捏紧蔚德的衣袖。他的个头比蔚德高出一截,像是一只温顺听话的大狗跟在她身后。
“……哦。当然可以。”
蔚德挠挠头回答,“抱歉,我没考虑那么多。”
在魔女之森待久了,蔚德经常会忽略性别上的差别。更多时候她关注的是不同的身份——魔女代表着和她同一个阵营,是同伴。而遇见圣徒和骑士就意味着需要警惕。
“假设我们现在是处在塞勒还没变成海怪的时间点,你觉得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蔚德转头问安纳。
安纳想了想,“我想要消灭塞勒,因为它威胁到了你的安全。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消灭它。”
蔚德:“……”
她差点忘了,有时候安纳其实是一个凶残而单纯的人。他前一秒还在说不愿冒犯这位女士,但这和他下一秒要挥剑砍了这位女士并不冲突。
安纳会坚定地为了他效忠的对象奉献一切,甚至会显得像是没有底线。
“呃,消灭塞勒是对的,因为我们想要活下去。”蔚德思考,“但有没有不一定要杀掉它的办法?毕竟现在的塞勒……”
蔚德看向那个女性。“还只是海之仙女,不是海怪之母。”
蔚德将海怪之母塞勒的传说故事告诉给了安纳,并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塞勒是被人在沐浴的水边倒入魔药,变成了恐怖的怪物。如果我们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是不是就能阻止海怪之母的诞生?”
安纳偏头想了一会儿,“你说的有道理。”
蔚德高兴起来:“是吧,我也觉得这个思路没问题!”
不过,具体要如何做?
“我们不知道那个下毒的魔女长什么样子,那就只能跟着塞勒。”蔚德边思考边说,“魔女可能在水手遇见塞勒之前就已经对他有了好感,所以只要水手和塞勒见了面,她极有可能就产生陷害的念头。”
“我们要警告塞勒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让她不要再在这里玩耍了。”
蔚德理清思路,主动朝着沐浴的海之仙女走去。“你好……”
海之仙女察觉到有人来,惊讶地回头。一缕黑发湿答答地垂落在清秀美丽的脸庞上,显得楚楚动人。
蔚德咽了一口口水。
“请问,你是塞勒吗?”
跟在身后的安纳禁不住地将蔚德的袖绞攥得更紧。他的心里突如其来地蔓延上一阵未知的恐慌。
不,不对。
每当他察觉自己将要失去蔚德的时候,他都会冒出这种警觉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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