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比起之前有很大不同，无尽之海——那片对魔女来说有害的海域居然被改造了。据说海怪也消失了。”
“那些魔女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
“她们会不会用魔法利用无尽之海引发海啸，淹没大陆上无辜的城镇？光明在上，这实在是太过可怕了！那些会驱使黑暗力量的恶魔一样的女人总是残忍无情，她们一定会的！”
圣殿长老的议论在倍尔的耳畔嗡嗡作响。在他看来，这些人简直吵得犹如无数苍蝇一样。
他将低垂的视线撩起。
三位长老正在唾沫横飞地痛骂魔女。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比冷凝的蜡油还要团结。
“我认为，不能再继续等待下去。”
一直保持沉默的莱茜忽然主动插入对话，其他长老们惊讶地看向他。
莱茜稍稍抬起头颅平静地注视他们：“迄今为止，圣殿一直在养精蓄锐，可我们终究会和魔女有一场真正的战争。现在或许不是最好的时候——然而至少不是最坏的时候。”
“海怪之母的诅咒被破解，无尽之海失去了对魔女的震慑，魔女塞勒回归——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魔女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发强大。等她们变得比从前更强、更加棘手，我们又谈何消灭魔女？”
“圣殿必须尽快将那些新生力量扼杀。”莱茜说。“相信，仁慈的神明会庇佑我们。”
有趣的是，莱茜的话一时间让那些正气凛然的长老们集体失语。他们刚才还在团结一致地对魔女口诛笔伐、大肆攻击，可当莱茜提出圣殿应当借此机会讨伐魔女，他们却立即噤若寒蝉。
谁都不愿第一个开口。
莱茜像是看出了他们的犹豫。他从容地列出对圣殿有利的条件：“第一，开采的材料已经过验证证实它能让魔女失去对魔法的感应能力。我们已经成功建造出地牢，却尚未投入武器的开发。我建议可以用这种材料制成专门的武器和防护用具——圣徒使用印有圣殿标识的徽章，骑士使用嵌有圣殿标识的长剑。有了这些专门克制魔女的特制武器，胜利不出所料会倾倒向圣殿。”
其他长老紧皱的眉头有所松动。
“第二，我们始终都清楚魔女之森蕴含的丰富资源，如若不是魔女鸠占鹊巢，那本该是圣殿的领土。”莱茜意有所指地说道，“那里的环境比起陆泽恩城更适合圣徒强化自身对魔法的感知……更不用说森林里的稀有野兽皮毛、矿石和草药，都是陆泽恩城内十分受欢迎的商品。”
众人神色各异。有人满意地翘起嘴角，有人的眼里射出贪婪的光芒。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莱茜放慢了语速，他的视线转向一旁很久没有开口的倍尔。倍尔的眼角控制不住地轻微抽搐。
他敏锐地感觉到一种紧迫感如毒蛇般忽的咬住了他的手指。
“圣座曾去过魔女之森调查情况，想必对那里十分熟悉。”莱茜说，“除了刚才说的两个前提，如果再加上圣座的协助……我想不出除了魔女负隅顽抗之外的结局。”
莱茜微笑：“胜利终会属于我们。”
倍尔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回答。
这是否是莱茜的试探？他谨慎地思考着。
也许莱茜开始觉得，圣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好操纵了，开始脱离了掌控……其他长老和可能抱有同样的想法。
虽然仅有一瞬的失控，倍尔很快收敛了杀心，专心思考该如何制定一个长线的计划。
计划将这些不听话的圣殿长老全都替换掉。
有了莱茜的提议，会议后续进展飞快。圣殿长老们准备以本月的圣殿清剿为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主动向魔女发动突袭。
以往圣殿也定期会有圣殿清剿任务，对分布在因特格谌王国内落单的魔女进行驱赶和捕捉。
然而魔女们绝不会想到……
这次的圣殿清剿，会是一场从未有过的、声势浩大的大猎捕。
*
倍尔从议会殿走出，走廊顶部雕刻的金枝浮雕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他转而往庭院的方向走去，一边尝试呼喊野山雀的名字。
“伊利沙白？”
倍尔的声音很平静，他已经做好了其他准备。依据他的经验，伊利沙白很不情愿和他一起回圣殿。每当倍尔返回圣殿，途中还在喋喋不休的野山雀一见到陆泽恩主城门口的巨大吊桥就会闭嘴飞走。他的耳朵立刻得到清净。
庭院中央有一片正方形的露天空地，倍尔望着天空，没有见到野山雀的身影。他沉思片刻，转而先去和圣殿内忠于自己的下属完成了情报交流和命令传达。
在此之后，倍尔绕路去了圣殿的藏书塔。
他穿过藏书塔隐藏的地下暗门，走了很长一段花岗岩地道，最终来到陆泽恩主城外的荒野。
伊利沙白果然站在羽叶树木的枝头上等着他。
“你似乎很不喜欢那个地方，连接近都不愿意。”倍尔用探究的眼神打量它。
伊利沙白烦恼地拍打翅膀：“哎！哎！我不能多说……你就当我不能离圣殿太近，那里有让我害怕的东西。”
“那好吧，我们换个话题。”倍尔也不生气，他饶有兴味地开口：“你不想接近圣殿，那陆泽恩主城内总可以随便进入吧？我需要你帮我监视一些人。”
“你的身份正合适，他们不会发现你的。”倍尔补充。
伊利沙白歪头，有些警惕：“你要做什么？”
直觉告诉它，倍尔绝对没安好心。他在策划的一定是大事情。
“监视所有的圣殿长老。”倍尔冷静地回答。“圣殿很快会对魔女之森发动一场突袭，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我无法阻止圣殿长老的计划，所以我要掌握他们所有的动向。”
“……我知道了。”伊利沙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反问：“但是你为什么会想到找我？”
“你信任我，但也没有完全信任我。你一定有自己的眼线可以得到圣殿长老的行动情报，为什么突然想到来找我？”
面对伊利沙白的问题，倍尔脸上总是挂起的温柔笑容没有丝毫动摇或改变。
“你对魔女的事情总是很关心。我想，你和魔女应该有某种关联……但并非直接的关联。”倍尔轻轻柔柔地说，“既然你关心魔女的命运，我也关心魔女的命运，那我们的目标就是一致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倍尔抬头看向那只灰扑扑的山雀。
任谁都想不到它会如此特殊。有智慧，能说话，还有自己的打算。
伊利沙白又到底会和魔女是什么关系？
倍尔以为它会要求自己解释更多——因为从圣子口中说出“关心魔女的命运”听起来简直就如同大灰狼关心小羊羔一样虚伪不自然。
可出乎意料，伊利沙白什么都没问。
它居然对倍尔关心魔女这一点毫不意外？
这可让倍尔感到太意外了。
直到野山雀振翅飞走，化作天空中的一个小黑点，倍尔仍站在原地深思。
伊利沙白看上去就像是既了解魔女，也了解倍尔……它简直像是连接这两个水火不容势力的一条隐形的线。
倍尔暂且将这个问题深埋在心底。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想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停止圣殿清剿，或者是提前给予魔女警示。
否则，留在魔女之森的蔚德很可能会因为这场大猎捕而受伤，乃至陷入危机。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
魔女之森这边，蔚德终于等到了克莱因和塞勒回来。
她将出现在狗尾草森林的野兔尸体放在桌面上：“有个东西得给你们看看。”
“哦？什么什么，让我看看……”克莱因感兴趣地凑过来，但眼底的好奇随即转化为困惑。“一只死掉的兔子？”
塞勒盯着那只兔子，若有所思。
“这有什么稀奇的吗？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兔子，难道你想暗示晚上我们吃烤兔肉？”克莱因起身问蔚德。
蔚德大惊失色：“这可不兴吃啊！”
她将自己和安纳如何发现这只古怪野兔的事全盘托出。她讲得越多，塞勒的表情就越凝重。
“你猜的没错，这只野兔身上的黑雾和我中的诅咒是一样的。”塞勒说，“那个诅咒我的男人应该也是如此。”
“……这就是我们上次讨论的未知的第三方。”蔚德苦恼地挠头，“可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出现在狗尾草森林里？难道是那些人做的吗？”
“我还想继续当家里蹲呢。”她泄气地说。
克莱因：“……”
她无情地打碎了蔚德的幻想。“没有家里蹲了。走，这次我们一起回公正祭坛。魔女集会需要知道这些重要情报。”
“也许魔女之森不再安全了。”克莱因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希望这是我的错觉……”
魔女之森会有人潜伏进来吗？
蔚德不由得想到了倍尔，尽管她不太觉得倍尔会做出这种事，但她还是如实说了之前的经过。
“我不知道。”塞勒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他没有伤害你，是吗？”
蔚德骄傲地扬起脸：“他打不过我。”
克莱因：“……”
确实是她养出来的好魔女。
“这件事告诉我们两个就行了，最好别让其他大魔女知道。”克莱因揉揉额角。“走吧，先把东西给她们。”
三个人很快就赶到了森林中部的公正祭坛。果然，大魔女们都还没走。
她们把公正祭坛下方的圆桌围成一圈，聚精会神地听着什么。蔚德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往那边走了两步。
克莱因：“咦？那个不是……”
圆桌上摆着的记录石一闪一闪地发出声音。蔚德听到了一个熟悉而……可恨的声音。
“通缉令上的那个魔女？哦，不必理会，那只是个不会魔法的笨蛋。”
倍尔的声音从记录石中响亮地传出来，回荡在公正祭坛上方的天空。
蔚德：？
谁是笨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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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会魔法的人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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