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灯光透过窗户斜斜切进来,在课桌上投下长条状的光斑,随着天色已暗,光斑也一点点褪色,像被稀释的水彩。
谢凛和温清让整个下午都没动,前者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后者则一直习题册不离手。
教室里有点喧闹,却仿佛与这一片区域隔离。
霞光已退,淡月高悬。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氛围总是带着点倦怠的松弛。温清让坐在座位上,笔尖在练习册上移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的视线越过摊开的物理题,落在旁边的谢凛身上。
温清让短暂回顾了下午谢凛的状态,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谢凛今天一下午趴在桌上,半边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和紧抿的唇。从午休结束第一节课开始,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除了几次短暂的清醒,几乎没动过。
中间换了几次姿势,唯一不变的是捂住小腹的手。
下午第三节课,老吕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激情澎湃地讲数学概率题,谢凛突然转过头问温清让,额前的碎发乱糟糟地搭着,眼底蒙着层浓重的倦意,连带着声音都哑得厉害:“几点了?”
温清让看了眼手表:“三点四十分。”
他已经睡了好久,两节课,脑袋昏昏沉沉的,时间概念被磨灭的一点不剩。
谢凛“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盯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看了两秒,又重重地趴了下去,胳膊把脸埋得更深,仿佛那点光线都压在肩膀上成了负担。
自己好像不能清醒,清醒时后面的腺体和小腹都针扎般的痛。
温清让当时没多想,只以为他是熬了夜。直到晚饭铃响,班里同学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去食堂,谢凛依旧没动,他才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单纯的困。
那会是因为什么?
温清让试了试谢凛额头的体温,有点热……
柳维叼着根棒棒糖晃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谢凛睡得很沉,连呼吸都放得很轻,而温清让坐在旁边刷题,安静得像尊雕塑。
“我的睡美人兄弟睡死过去了?”柳维啧啧两声,放轻脚步溜过去,从窗户口把身子探进来伸出手隔着校服衣领,轻轻掐了一下谢凛后颈的皮肉。
没使力,开玩笑的力度,却像按了开关。谢凛从死机状态猛地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没睡醒的迷蒙,下一秒就染上了戾气,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他妈……别碰我……”话没说完。
可能……看清了来人,也或许是没完全清醒,那股凶劲突然就泄了,只剩下点含糊的不耐烦,眼底竟还浮出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柳维看他这样眼神都变了嘟嘟囔囔的讪讪走了:“行行行,不让碰就不让碰呗……”
谢凛不再看柳维,反而转头看向教室后墙的挂钟,指针正指向六点三十五分。
看清楚时间后,他什么也没说,又慢吞吞地趴了回去,脑袋往臂弯里蹭了蹭。
趁他好不容易是能说话的状态,温清让见缝插针问:“吃东西吗?医务室可能要关门了,你要不请个假?”
而对方拢了拢压着的校服,似乎在找更舒服的姿势,脑袋轻微的一动,很快又没了动静。
现在,自习课快要结束,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八点四十五分。谢凛已经睡了将近八个小时,期间连姿势都没换过几次,只有偶尔蹙一下眉,或是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泄露了他并非睡得安稳。
不太对,怎么会睡这么久?
温清让放下笔,目光落在谢凛露在外面的后颈上。校服衣领很规整,却能隐约看到那处皮肤的轮廓。下午谢凛抬头问时间时,他好像瞥见那片皮肤泛着点不正常的潮红。
腺体部位……
还有中午,谢凛按住小腹时发白的脸色,以及靠近自己时,瞬间放松的肩线……
一个模糊的念头突然从温清让脑海里冒出来。
可……谢凛是Alpha啊……四周坐的也都是Alpha。
况且这是Omega的症状……
温清让的视线落在谢凛微颤的眼睫上,对方的呼吸似乎比刚才更沉了些,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凳子,让自己离谢凛更近一点。清冽的苦艾酒信息素像一层薄纱,悄无声息地漫过去,笼罩住那个蜷缩的身影。
几乎是瞬间,谢凛蹙着的眉头松开了些,呼吸也平稳了些许。
高一已经放学了,楼下骤起喧闹。
温清让突然没什么做题的心思,搁下笔后看着谢凛发呆。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晚自习快结束了,温清让看着谢凛安静的睡颜愣了几秒。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九点四十八分,自己足足发了七分半的呆。
还有两分钟下课。
谢凛这个状态自己回宿舍好像不太现实,陈骁帮不了忙,之前帮班主任林雅清统计走读就有这个陈骁,他好像是走读生。
另外两个柳氏和张氏……根本不在一个宿舍楼,学校校规明令禁止串寝串楼。
温清让想了想,拿出手机跟自家司机说了声自己今天学校留宿,不用来接。
他最后看了眼表 ,秒针停在九点五十,铃响了。
谢凛似乎在睡梦中感觉到周围的变化 ,半睁着眼睛抓住了温清让的衣摆。
晚自习结束,沉闷的教室沸开。
温清让看着谢凛抓住自己衣摆的手,甚至带着点睡梦中的虚软。
“谢凛?”温清让低声唤他。
谢凛半睁着眼,眼底是一片氤氲的水汽和浓得化不开的迷茫,他似乎努力想聚焦看清眼前的人,但意识显然还在昏沉的泥沼里挣扎。
“唔……”他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眉头又无意识地蹙起,似乎周遭的声响和光线都成了负担。
温清让不再犹豫,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绕过谢凛的后背,轻轻扶住他的胳膊。
“能站起来吗?回宿舍再睡。”他的声音压低,听起来是惯有的耐心。
谢凛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根本没过脑子,只是依循着温清让搀扶的力道,慢吞吞地、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他几乎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倚在了温清让身上,脑袋低垂,额发蹭过温清让的颈侧,带来一片异常滚烫的触感。
温清让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随即稳稳撑住他。
谢凛的信息素因为不适而比平时浓郁一些,那是一种冷冽又极具攻击性的味道,此刻却混着一种虚弱的潮热,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不知是不是温清让的错觉,仿佛时有时无,不太稳定。
而温清让清冽的苦艾酒气息则悄然包裹上去。
两人以一种略显别扭的姿势挤出教室后门,融入了走廊里涌动的人流。周围投来一些好奇探究的目光,但大多被温清让平静疏离的神情挡了回去。
谢凛昏昏沉沉,几乎闭着眼睛被温清让带着走,只偶尔因为不适而轻轻抽气,手下意识地又想往小腹按去,却被温清让架着他的动作阻拦了。
从教学楼到Alpha宿舍楼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谢凛滚烫的皮肤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但也因此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体内部一阵阵磨人的钝痛和腺体难以忽视的胀热。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温清让没听清,只感觉他靠得更沉了。
“马上就到了。”温清让的声音依旧平静。
好不容易把人捱到宿舍门口,温清让从谢凛裤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宿舍里空无一人。
他将谢凛小心地扶到床边坐下,谢凛几乎是立刻软倒下去,蜷缩起来,把脸埋进枕头里,歪倒在叠得整齐的被子上,脸颊蹭着微凉的被面。他蜷缩起来,手臂又无意识地环住了小腹。
温清让站在床边,微微喘了口气。他打开灯,关上门。
暖白的灯光下,谢凛的状况无所遁形。他额发彻底被汗水打湿,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有些发白干裂。他睡得极不安稳,眼睫颤抖,呼吸时而急促时而沉缓,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温清让抽了张纸巾回来小心地替他擦拭额角和脖颈的汗渍,碰到后颈的腺体时,谢凛猛地颤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甚至无意识地想要躲闪。
温清让的手指顿住了。
他的目光凝在谢凛的后颈。因为姿势和擦拭的关系,校服领口歪斜,更多皮肤暴露出来。那片区域的潮红比他下午偶然一瞥时看到的更为明显,甚至微微肿胀,周围的皮肤温度也高得吓人。
“告诉班主任?”
温清让微微俯下身询问。
谢凛在床上蛄蝾了两下,抓住温清让的手搂进怀里。
“不要……”
“为什么?”
谢凛始终不愿放开怀里的手:“怕……”
温清让看了一眼被劫持的手皱眉:“怕什么?”
对方声音细如蚊呐:“医院……”
医院恐惧症?
谢凛鼻尖擦过温清让的腕骨,再是掌心:“我好像,一直很怕医院。”
“而且今天这样之前就有过,今天的……”
后面他没说,之前这种症状就有过,这次是前所未有的剧烈。
温清让沉默地注视了片刻,最终只是用一只手替他将被子拉好盖住肩膀,然后探身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让清凉的夜风吹散一些室内过于浓稠的、混合着异常热度的气息。
所幸谢凛的床位离窗户很近,四人间又小,温清让被风吹冷静了点。
然后,他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坐在了谢凛的床边。
他没有开台灯,就着房间里的大灯光,单手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只做了一半的习题册,摊在膝上,笔尖重新落在纸面,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宿舍顶灯冷白的光线勾勒出谢凛蜷缩的轮廓,显得比平时脆弱得多。他走过去,拉过被子盖在谢凛身上,手指无意间再次碰到他的额头,温度依然烫得惊人。
“谢凛,松开。”
温清让低声在谢凛耳边细语。
对方掀起眼皮意料之外的乖乖松开。
温清让转身,从自己柜子里找出干净毛巾,卫生间冰凉的水流从指缝中流过,温清让把毛巾完全打湿,拧干,完全没留意谢凛跟了上来。
“温清让,你可不可以离我近一点?”
谢凛再往前一厘米二人就是前胸贴后背的尴尬场面了。
温清让不停往前缩,最后避无可避无奈摊开毛巾在谢凛脸上胡乱抹了一下。
“呃,不要说这种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拨开谢凛后颈濡湿的碎发,将微凉的毛巾敷在那片发烫的皮肤上。
谢凛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轻的、像是呜咽般的抽气。
温清让的动作顿住。
但谢凛并没有反抗,反而像是汲取那一点凉意般,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点,甚至无意识地向毛巾的方向蹭了蹭。
寂静的宿舍里,只剩下谢凛有些沉重滚烫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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