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的笑颜一瞬便消失无踪，面色凛如寒玉，他立即为若莹施了术法安定神魂，后站起来仰头微微眯眼道：“动土动到太岁爷头上了。”
尽管他说得很轻飘飘，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到他的怒气。
一种微不可查，却又不可阻挡的灵力正徐徐展开，直至将整片灵月泽都覆盖起来，灵力与那邪气相对抗，最高峰处两股力量相持，引来了不少动荡，惹得众妖都冒了出来，惊奇又惶恐。
“邪气，是邪气啊！”
“灵月泽怎么会有邪气！”
“完了完了，快去禀告长老和尊上！”
“你傻啊，那股纯而至真的灵力就是尊上的！”
……
元若一边手中渐渐施压，一边轻描淡写道：“全部进去。”
这话飘到了每一个妖的脑子里，一瞬间大家面面相觑，后反应过来纷纷闭门锁窗，回山洞的回山洞，钻地下的钻地下，很快各种妖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空中的两股力量。
相持了一会儿，渐渐地，邪气被一点一点往下压，沈槐安眉头有些紧皱，心中觉得有些怪异起来。
灵月泽入口隐蔽，又有大妖庇护，那邪祟怎么如此胆大，敢在这里作乱。
就连柳记年面色也不太好看，他环顾四周，忽而用扇子闭眸掩面，睁眼间，双瞳一瞬涣散。
压到一定程度时，若莹缓了过来，立马起身按下元若的手道：“不能再压了！”
元若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却也渐渐收了一些灵力。
“走，去大师那儿。”若莹仰头见两股力量暂时持平，急道。
“书元异动，有东西在注入邪气。”
柳记年放下扇子，轻声道：“看到了。”
话音刚落，一扇挥下，几人一瞬便到了阵法前。
只可惜，阵内已经邪气冲天，看不清有什么东西了。
楚楹忧心道：“师傅……”
“在哪儿呢？”柳记年微皱着眉扫视四周道。
元若压着邪气，淡然道：“慢慢找，这点邪气不足为惧。”
楚楹抿了抿唇，两指划过眼间，一瞬琥珀瞳色起，波光流转，将每一寸气息都细细查探过去。
她扫了一圈，定在了某一处，开口道：“在那儿。”
那里草丛密集，是植物型妖类的聚集之地，郁郁葱葱的，若是想藏些什么，隐蔽一下气息也是很难让人发现的。
沈槐安只一眨眼，便用陵光将人甩了出来，丢在地上。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看见的！”这是一只看起来甚是瘦弱的小草妖，他见被发现了，忙跪地求饶道。
“为何注入邪气，你的邪气从何而来？”柳记年蹲下来温柔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晕倒了，我没有意识了！”小草妖埋在地上颤抖起来。
看起来真是害怕极了。
楚楹开着灵眼，却微微皱起了眉。
好像……不太对劲。
“你不是妖？”若莹将书元安定好后，这句话几乎是确定的语气。
从这只小草妖一出现，便毫无妖气，反而更像一个人。
可人怎么会来到灵月泽呢？
元若想来也是意识到了，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你是人，你怎么进来的？”若莹疑惑道。
楚楹却摇了摇头，渐渐蹲下身，用灵眼将草妖身上的每一寸气息都全然收起来。
当心里那抹不好的预感被渐渐放大时，她猛然抬眼，与草妖的双眼恰好碰上。
那熟悉的，不带一丝感情，极致淡漠，如同木偶一般的双眼，偏偏嘴角还微微上扬，似乎看到了一只满意的猎物一般，急不可耐地扑了上来。
“小心！”沈槐安立马楚楹拉了起来，同时用陵光将他牢牢缚住。
草妖嗷嗷叫唤，在地上挣扎滚打，一副入魔的模样。
“他很不对劲。”一直不做声的安七眯了眯眼道。
“他也不像人。”
楚楹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喃喃道：“他的阴气很重，绝对不是人。”
“他把邪气，全部注入了那个阵法。”
楚楹仰起头，那抹清透的琥珀瞳此时已经看到了这两者的连接。
邪气一瞬脱离主体，此时显得躁动不安，还急于想要回到主体。
而这主体，便是面前的草妖。
“他是邪祟，是饿死之人转成的。”
楚楹低着头说得很轻很轻，这相似的面容，熟悉的气息，她不会认错。
溪水村遭难后，她便将这种邪祟的特征气息熟记于心，历史中饥荒饿死的人虽不在少数，但由于条件苛刻，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转为这种邪祟，所以这种邪祟未被命名，楚楹从那以后也再也没有见过它们了。
直至今天，同样枯瘦的背影，同样贪婪的笑颜，让她再度回忆了起来。
“你确定？”柳记年神色凝重道。
“我确定，我不会认错。”楚楹肯定道。
所有的人的面色都变得沉重起来，一瞬间没有人再说话。
谁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若莹是最先恢复过来的，她看着阵内的邪气，焦急道：“小楹儿，你得入阵。”
“我灵力有限，阵法只能容一人，大师受其影响，心智不稳，你得进去，你开过灵眼，能最快帮他。”
楚楹听到后立刻转过身道：“好，我立马进去。”
她三两步便径直踏入了阵法，见阵法内邪气横冲直撞，双手捏咒边祛除边往里走。
若莹在外面焦急嘱咐道：“小心些！”
楚楹朝她点点头，脚尖一点，轻功跃至清缘旁。
“师傅，你还好吗？”楚楹蹲下来急切道。
清缘本是皱眉闭着眸，听到话便微微睁开了眼，见到来人，眼中欣慰，轻轻地摇了摇头。
楚楹微微放下心来，双手结印，灵眼全开，将这里的每一道邪气都牢牢定死在空中，而后猛然一握拳。
邪气尽碎，于空中消散。
楚楹长舒了一口气，忙探查清缘的情况，见他好似安然无恙，真正地放下心来。
“师傅，你没事就好。”
楚楹眼中动容，竟生出一些委屈来。
“楹儿，有些话我想同你说。”清缘睁开眼轻声道。
他的声音很哑，像是被什么压着，听起来有些吃力。
楚楹看着他的眼睛，忙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很多事，我还来不及告诉你，也来不及教你，前路难行，今后……只能辛苦你了，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楹儿，我很抱歉，却也很欣慰，因为你……太过坚强，坚强到……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好，她的怨念之大，请必诛之。”
“我今生做了很多错事，因为自负轻敌，被利用……不得已杀了许多人，此时能安然离去，已是幸事，便希望我能好好赎罪罢……”
清缘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最终长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睛却不再那么浑浊，而是显得清澈许多，邪气驱散，豁然开朗，他的视线透过阵法，看清了外面几人的面貌，咧嘴笑道：“我已垂垂老矣，而你们，风采依旧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开心，就像年轻时那样。
而身旁，是泣不成声的楚楹。
沈槐安，柳记年，元若，若莹站做一排，目光动容地看着阵中的人，却又带着豁达。
“辛苦了老伙计。”柳记年朝他挥挥扇笑道。
沈槐安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我们会记得给你上香的！”元若大大咧咧道。
而若莹，面色好似有些麻木，可偏偏眼里还亮着些什么，也无法张嘴了，只能站在原地，目光不移。
清缘挪了挪眼，看向了现在最旁边的安七，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安七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看着他，淡漠极了。
而后，□□化成尘灰，随风飘散于天地之间，再也不见踪迹。
楚楹看着那抹烟尘，心里觉得好像也有什么东西随风去了。
“师傅，除夕安康。”她轻轻地说了一句。
邪祟无法转世，师傅这是，在天地间徜徉了吧。
清缘自己亲手放开了书元，为自己选择了最合适最安稳的离开时间，也给所有人一个告别的机会。
阵法解开，书元飘浮回若莹手中。
若莹呆呆捧着书元，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她恍惚了一阵，渐渐回过神来，便垂下眸，很安静地站在那里。
楚楹已经擦干了泪，自己站了起来，手里还攥着一点师傅余留下来的尘灰，握了许久，还是轻轻放开了手，于是那抹尘灰也飞走了。
走得干干净净的。
她扭头看向大家，大家的神色都有些悲伤，却没有一个人在哭，只是仰着头，似乎在送别。
被缚住的邪祟还在挣扎，它嗷嗷叫唤，在这里显得尤为突兀。
沈槐安神色黯淡下来，一瞬便将那邪祟捏了个粉碎。
很快便也是无影无踪的了。
“她在挑衅。”柳记年冷声道。
送个低阶的邪祟进来捣乱，不是挑衅是什么。
“她已经能炼出这般像人的邪祟了，若是不细看，根本分不出来。”元若沉声道。
“而且，她甚至还能送进灵月泽。”
元若细想了一番，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
“不能再等了，得把她找出来。”
楚楹默默伸开手，手心珠玉滚烫，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在扬州。”她开口道。
这是师傅方才塞给她的，里面是高阶追踪术法，不过仅此一次，珠玉烫得吓人，没过多久便全然碎开了。
“扬州……不急，先找找她是如何把邪祟送进来的。”柳记年收扇道。
“我来查。”元若道。
“至于现在嘛，给这老家伙立个牌吧。”柳记年转头道。
很快，灵月泽的灵堂牌位又加一个，楚楹将清缘给她的的令牌供奉上去，众人点上了香，放上了长生烛，便算是正式拜别了。
元若费了力气将灵月泽入口处的结界加固，而后又对这冒名草妖进行了调查，但一一查去，灵月泽众妖并不知晓它的存在。
最后是在陆吾身上发现的纰漏。
陆吾有醉酒的痕迹，想来是有人偷偷前来，喂了它什么，可即使陆吾醉了，门口的结界常人也是不能打开的。
更何况，若是打开了，元若必然会有所察觉。
除非有内应。
元若环顾四周，这内应只能是八个长老之一了，否则，还有谁能有这等能力。
此时长老殿内，元若居于上位，八大长老在地下站成一排，听到他的言语，纷纷惊怒。
“尊上的意下，这邪祟是被送进来的？”
“不然呢，它自己进来的吗？”元若气笑道。
“不不不，老夫的意思是说，既然是被送进来的，必有内应啊！”蛇长老忙摆手道。
“言之有理，既然有一，也会有二，所以，本尊有个计划，望诸位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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