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槐风把冯橙送到市里最大的私立医院,看着她开了车门一路跑进大厅。
李叔问他:“冯小姐没说要待多久,咱们要先回去吗?”
张槐风想了想,道:“先等等吧。”
于是李叔把车开进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张槐风坐在后座上用手机打字。
【有好感的异性约我到家里吃饭,饭没吃完却说想要做点儿什么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这个问题不够大众化,他搜不出有用的答案,于是忐忑匿名发布了这个问题。
五分钟后,底下有网友回复了他:【姐妹,你这是遇到渣男了,对方根本不想跟你谈感情,只想睡你,快跑!连夜扛起火车跑!】
张槐风:“……”
医院住院部,冯橙在护士的指引下来到了唐妍欣所在的独立病房,推开门一进去,就听到有人在里面小声地啜泣。
冯橙抓着门把手的动作顿了顿,心情霎时间有些沉重。
她走进去,看到唐妍欣躺在病床上,脸色煞白眼睛却是通红,底下白色的枕头已经洇湿了一片。
看见她来,唐妍欣有些委屈地咬着嘴唇,呜咽了两声。
冯橙上前,俯身抱了抱她,握着她的手问:“老徐呢?”
唐妍欣哭着道:“他说公司有事,晚点再过来。”
冯橙张了张嘴,想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去公司,但看唐妍欣这个状态,她还是选择了闭嘴。
然而唐妍欣自顾自哭得更凶了:“橙宝,他怪我不爱惜自己,说是我没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才会发生这种事。”
“他说我不配当母亲……”这句话她几乎是嘶哑着说出来的。
可见徐彦西的这些话对她伤害有多大。
冯橙想象不出来,面对脆弱成这样的唐妍欣,徐彦西是怎么铁石心肠能说得出这种话的。
她伸手给唐妍欣擦泪,拧着眉道:“你别听他的,他这是疯了,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说这种话来伤你。”
“不是的!”唐妍欣流着泪道,“彦西说的没错,是我,是我不配把宝宝生出来……”
“都怪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还去会所喝酒,点男模,孩子就是这样没了的,我根本不配当母亲!”
唐妍欣说着激动起来,拿手去捶自己的肚子,冯橙连忙一把拽住她。
“徐彦西这么跟你说的?”冯橙抓着她的手让她镇定下来,“去会所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前的事了,你在会所里什么都没做,酒也只喝了两口,怎么会是因为那天的事造成的流产呢?”
唐妍欣仍旧握着拳头,整个人像是临近崩溃的边缘:“是我不自爱,那天喝了酒,还受了惊吓,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眼前的唐妍欣和她印象里那个可盐可甜的小太阳简直判若两人。
外面的护士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先是责备的看了一眼冯橙,然后叮嘱:“病人小产虚弱,需要静养,不宜过分激动。”
随后又看了眼唐妍欣的状态,问冯橙道:“病人这样哭了多久了?”
冯橙答道:“从做了手术后她一直哭到现在。”
“我让主治医生过来看一下。”
护士扭头出去,不多时带了位医生进来,见唐妍欣一直这样哭嚎,先是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随后把冯橙叫了出去。
“病人这样的情况,考虑有抑郁的倾向,她之前有过抑郁病史吗?”医生问冯橙。
冯橙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医生便道:“近期多注意病人的情绪,后续建议带病人到精神心理科做一下评估。”
冯橙皱紧了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病房里,唐妍欣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显得平静了许多,也不再哭个不停。
冯橙拉着她的手,安慰她:“欣欣,别想那些了,我们先把身体养好,好吗?”
唐妍欣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上次彦西来接我,回去后我们又大吵了一架。”
不等冯橙发问,唐妍欣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他知道我去了会所,点了男模,就开始指责我,说我结了婚还这么不要脸,一点都不顾家,不考虑他的感受。”
“我说我们俩什么都没做,他问我难道还真的想做点什么吗,说他们男人去那种地方是为了纾解压力,我一个不分五谷还不工作的人,有什么压力需要上会所去排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在叙述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故事,字里行间没有掺杂半分该有的情绪。
“我不想和他争,就想出去找你,可他把我锁在房间里,说我幼稚的像个巨婴,一有点事就知道出去找人,说你又不是我妈。”
唐妍欣看着她:“我倒是想找我妈,可我妈早就不在了。”
冯橙眼睛一红,理了理她额前的刘海,对她道:“我们俩一起玩的时候徐彦西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你别听他的,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听见没?”
唐妍欣木木地点头,声音越来越轻:“他关了我两天,让我以后都要记住守妇道,说他不想出去被人议论娶了个豪门大小姐还得伏低做小看着我给他戴绿帽子。”
“他让我不要再摆大小姐的谱,说想和我好好过日子,当一对普通的夫妻。”
“家里的保姆被他辞了,我就在家里扫地洗衣做饭,每天等着他下班回家。”
“昨天我拖地看见一只蜘蛛,吓了一跳,跑出去的时候被凳子绊倒了,人还没起来,下面就开始见红……”
“我一开始想保胎来着,可是保了一天还是没保住……”
唐妍欣轻轻回握冯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显得有些疲惫。
“橙橙,我好累,你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冯橙连忙点头:“我就在这里,我哪也不去,你安心睡一觉。”
药效作用下唐妍欣终于沉沉睡去,冯橙坐在床边看着她,总觉得胸口里堵着一团棉花,上不去又下不来。
她想给徐彦西打电话,又怕在医院吵起来再把唐妍欣惊醒。
犹豫了片刻,她起身下楼,在一楼大厅里,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你走了吗?”
冯橙有些忐忑,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应该早就走了吧?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对她道:“你回头。”
冯橙便果真回头,门口的廊灯下,光与暗的交界处,张槐风提着个纸袋立在那里,就像一尊守护神一样。
冯橙莫名觉得有些安心,她上前,问他:“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张槐风往她手里递了一杯热可可,暖意袭上指尖,在这深秋的夜里瞬间就能抚慰人心。
“没有,我买了热饮刚回来,不知道你钟意喝什么,我选了几种,你先试试。”
冯橙浅浅啜了一口,觉得胸口那团棉花随着那一口热可可一起落了下去。
“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她领着张槐风到了唐妍欣所在的病房,低声对他道:“我觉得她现在很不对劲,想借你的摄影机,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她本来也没想往这方面想,但今天刚和张槐风讨论过人心的阴暗也能杀人于无形,她就觉得唐妍欣有极大的概率是被他人的阴暗面操控了。
张槐风看了眼病床上躺着的人,从他的表情里并不能分辩出眼前有无异常。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然后拿出手机,从“一袋乾坤”里调出了那部熟悉的兔耳摄影机。
迅速按下了拍照快门,他把摄影机递给冯橙。
照下来的画面里除了唐妍欣安静的睡颜,还有一团黑黄相间的东西,它像一团流体盘踞在她的头顶,两只婴儿手臂大小的触手深深嵌进唐妍欣的脑袋,青蛙般的后腿瘫在她左右两边的肩上。
冯橙看得直皱眉,这东西实在是令人不愉快,沉闷得像是要把人摁进拌开的水泥里。
“这是‘秽’,专门汲取他人身上的负面情绪为养分,若是放任不管,很快就会把人的精气神耗光,长久下去,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冯橙深吸一口气,问他:“但是现在还不能除是吗?”
“嗯,”张槐风点头,“此时强行驱除,会扭曲她的人格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那怎么办?等这东西汲取完养分自主脱离出来,欣欣还不知道会被拖成什么样。”冯橙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摄影机。
张槐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从她泛白的指甲移到她的脸上。
“让她开心起来。”
冯橙一时没懂他的意思:“什么?”
张槐风又重复了一遍:“让她开心起来,少些负面情绪,秽物汲取不到养分,自然会脱离她。”
冯橙恍然大悟,突然有了主意:“要让她开心,就得解决徐彦西那个狗东西!”
与其解决问题,不如解决那个造成问题的人。
八点钟,正好到了住院部结束家属探视的时间,冯橙把张槐风送下楼,谢过他今天的帮忙。
她还要留下来,陪唐妍欣度过今晚。
出了大门,夜风有些冷,张槐风转身,对冯橙道:“回去吧,今晚要在医院熬一宿,别着凉了。”
冯橙点头:“你路上小心。”
她刚要转身,张槐风忽然叫住她:“冯橙!”
冯橙回头,夜风拂过她微卷的长发,一缕发丝堪堪沾在她唇边。
张槐风半边身躯隐没在夜色中,唯独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我很开心,在你遇到事情的时候,能想到我。”
他的嘴角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往后只要你找,无论任何时候,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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