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橙在公交站旁边等了十多分钟才看见张槐风的车从对面拐过来,车子停稳后车门从里面打开,冯橙来不及思考迅速坐了上去。
一上去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车上副驾驶多了个人,她不认识。
副驾驶上的杜松比她更紧张,一只手跟犯病了似的不停捅咕李叔手臂。
李叔精准在他手背上给了一巴掌,然后笑着和冯橙打招呼:“冯小姐好。”
冯橙还没来得及反应,杜松率先抢白:“冯小姐您好,我是管家杜松,负责照顾小爷平日的起居,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俨然一副拿她当少夫人的架势,杜松觉得自己这把稳了,小爷肯定不能再嫌弃他。
张槐风看了看冯橙脸上的神情,觉得对方多少有些尴尬,于是暗暗瞥了他一眼。
杜松:“……”
冯橙给他打圆场:“杜管家人还挺热情的……”
张槐风没接话,直接问她:“你急着见我,是有什么事?”
冯橙在刚才等车的间隙就已经组织好了语言,听见他问,便道:“你们所里有研究过不同类型的邪祟对人类造成的影响有哪些不同吗?”
“比如,是不是有的邪祟会让人抑郁,性情大变,或是在现实中产生幻觉?”
张槐风思索了一下,道:“以我除祟的经历来看,大部分邪祟的力量远没有你所说的这么神通广大。”
“它们最多,在人类负面情绪出现的时候推波助澜一把,比如,让暴躁的人在某一刻更加暴躁,让愤怒的人一时被愤怒冲昏头脑。”
“这种事情现实中常有发生,你可能也在电视里看过有人因为几句口角突然暴起伤人,甚至还有人因为面条涨价一元和商家越吵越气愤,最后砍下了老板的头颅。”
“事情发生过后当事人回想起来或许也会觉得当时真的不至于,但发生的那一刻他们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甚至脑子里完全无法进行思考。”
“因为在那空白的一瞬间,邪祟将人心的阴暗放大了无数倍,直接剥夺了他们脑内思考的空间,行为也就变得无法克制。”
“我们甚至没办法说清,在那决定性的一瞬间,是否是邪祟控制了他们的行为。”
冯橙静静听完,皱眉道:“听起来,像是给犯罪分子找借口开脱一样。”
“的确如此。”张槐风点头道,“这也是邪祟的存在不被公开的一个原因,毕竟争议太大,邪祟可没办法代替犯人接受法律的制裁。”
“所以,”冯橙开始举一反三,“按照你刚才的说法,邪祟更像是一种不幸,它们让坏掉的东西变得更坏,邪恶的人变得更加邪恶,而不会让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的本质发生突如其来的转变?”
张槐风道:“理论上是这样,但若要细细考究,或许还得参考一些资料。”
“资料?”听到这两个字,冯橙顿时来了精神。
“嗯,”张槐风点头,“正好,我们现在去的地方就有,到时我拿出来给你看。”
冯橙便放松下来,觉得这一趟没白跟着他去加班,待会儿得给他把执法录像拍好些。
车子很快开到了郊外的一片别墅区,拐了几道弯后停在了位于半山腰的私人车位里。
众人下了车,杜松小跑着上前,通过虹膜识别打开了旁边的一道中式纯铜大门。
一进去,中间是一座嶙峋的假山,上面布着苔藓,峭壁处生出一丛墨兰,中间隐约有一股流水潺潺而下。
道分两边,张槐风就近选了左手边的青石小路,冯橙与他并肩,杜松和李叔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
道路两旁种着银杏,此时正是落叶时节,金黄色的叶子像是在地上铺了一条黄澄澄的地毯,绕过一道海棠门,入目便是一片竹林,黄绿交错间冯橙有些目不暇接,不知道是谁把江南园林建在了此地。
在经过一个小型的人工池塘后,众人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栋中式别墅,黑瓦红墙的看着好似宫殿一般。
朱红大门开了半扇,张槐风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去,中途还不忘让冯橙小心台阶。
门口小院里种了好些名贵盆栽,地上放着把花铲,边上散落了些泥土,看起来是有人刚侍弄过这些花草。
这迎面而来的生活气息,让冯橙意识到了这地方不是她想象中的某个园林景区,而是别人的家。
她正想感叹一句“这家人可真有钱”,就听一旁的张槐风进了客厅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妈”。
“?”
冯橙愣住。
她对面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位颇有风韵的中年妇人,对方挽着头发,一身宝蓝色宽袖旗袍,领口和袖口处是手工绣的蝶恋花团纹,白色的珍珠盘扣圆润细腻如画龙点睛,通身气质充满了古典韵味却又不失现代审美。
她一手拿着一沓文件,一手拿着钢笔,纸上的签名正签了一半,身旁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微微俯身似乎正在等她签文件。
两人听见动静同时抬起头来,见到张槐风俱是面露微笑,只不过在看见他身旁的冯橙时,两人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动作可谓是神同步。
“……”
客厅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张槐风轻轻推了推眼镜,打破了这份沉默:“这位是冯橙,我的高中同学。”
又对冯橙道:“这是我母亲,姚沁兰。”
冯橙僵在那里,开始瞳孔地震。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他今天不是来加班除祟的吗,怎么工作地点突然就变成了他家?!他还把她介绍给他母亲,招呼都不打一声,这么草率的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啊!
冯橙在内心咆哮完,面上还是要礼貌地打招呼:“伯、伯母,您好。”
“还有别的工作吗?”姚沁兰机械地划拉完最后两笔,将文件合起来递给旁边的中年男子,“有也给我推到明天。”
赵秘书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收回目光忙不迭点头:“是,董事长。”
说着赵秘书拿着文件出门,路过张槐风身边时礼貌地叫了声“小爷”。
待他出了门彻底不见了踪影,姚沁兰这才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冯橙面前,细细打量了一圈:“冯橙,哪个橙?”
冯橙捏了把手心,答道:“橙黄橘绿的橙。”
姚沁兰便点头:“这名字起的好,充满了活力,以后我就叫你橙橙吧?”
冯橙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坐到了紫檀木沙发上,姚沁兰一边摸着她手背,一边回头瞪张槐风:“这孩子也真是,也不知道提前打声招呼,我这什么都没准备。”
说着她叫来吴妈:“去我房间,把我梳妆台抽屉里锁着的那对白玉耳环拿来。”
张槐风刚在对面坐下,姚沁兰先是看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在冯橙脸上:“你们……这般突然,是不是已经怀上了?”
“你放心,我们张家不是那种封建的人家,不会苛责你们年轻人的。”姚沁兰说着说着,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就是这婚礼得早点筹备了,免得月份大了穿婚纱容易显形……”
冯橙嘴唇抖了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纠正她。
她倒是想和张槐风突破这层底线,可是对方一直不给她机会啊。
张槐风接收到她怨念的眼神,顿时醒悟,开口阻止姚沁兰:“妈,我和冯橙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今天过来是想借阅我们张家祖上传下来的除祟手稿,不是专程来拜访您的。”
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姚沁兰的热情瞬间熄火,她瞪着自己儿子:“你不张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这时吴妈捧着个漆木首饰盒过来,笑着将它递给了姚沁兰。
姚沁兰不带一丝犹豫,转头把盒子给了冯橙,像是给了个压岁红包一样简单。
“区区见面礼,你可千万别嫌弃。”
冯橙推辞:“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开玩笑,听刚才的意思这可是给他们张家未来的儿媳妇准备的,冯橙可不敢这么不懂事。
姚沁兰拉着她的手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安心收着便是,打从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投缘,这个见面礼不为别的,就为咱们俩这份投缘,你也该收下才是。”
冯橙推辞不过,转头去看张槐风。
这一幕落在姚沁兰眼里倒更像那么回事了,她抬手掩住嘴边的笑意,也看向自家儿子。
“……”
张槐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下的那个玉坠,开口道:“你收下吧,不过一份心意而已,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听他这样说,冯橙便不好再拒绝了,在姚沁兰的眼神示意下,她打开了手里那个漆木盒子。
里面果真是一对白玉耳环,所用玉料水头很足,十分通透,是个竹节样式,上半部分用足金做了竹叶点缀,看着清新又贵气。
“谢谢伯母。”冯橙知道,这绝不是他们嘴里所说不值钱的东西,既然盛情难却,那便只有真心感谢了。
姚沁兰又拉着她唠了两句,无非是问她做什么职业,父母是哪里人之类的。冯橙一一答了,也没隐瞒自己是单亲家庭的事实,倒让姚沁兰好一通心疼。
没说两句,冯橙肚子忽然“咕”了一声。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想要掩饰,姚沁兰忙不迭唤吴妈:“厨房好了没?直接开饭吧。”
张槐风看着冯橙,问她:“你中午吃饭了吗?”
冯橙摇头,当时在医院哪还顾得上,出了医院就直接来找他了。
“早饭呢?”张槐风又问。
冯橙愣了愣,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连早饭都没吃。
张槐风便从面前的茶几上拿了个苹果,用水果刀削了起来。
姚沁兰皱着眉道:“什么事这么重要,一整天饭都不吃了?”
又怪张槐风:“你也是,怎么能让女孩子跟着你挨饿呢!”
冯橙想说那也怪不了张槐风,还没开口就见对面递过来一个刚削好的苹果,张槐风看着她:“确实,怪我。”
“你先垫一下,我去厨房给吴妈打打下手。”
冯橙伸手接过苹果,指尖相触,两个人都愣了愣。
张槐风起身去厨房,姚沁兰叫住他:“你哪会做饭啊?”
张槐风看了眼冯橙,回道:“我会用刀。”
“啊?”姚沁兰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是冯橙,忽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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