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分外静谧。
谢梧不知在院中站了多久，神情落寞望向夜空，心头思绪万千，疏疏朗朗的繁星，像极某人璀璨的眸。
忽地就想到公孙冽曾被囚于暗室数年，不见天日，因此对封闭的空间有心理阴影。
这样的夜空，他能看见吗？
也不知是不是缺失了半颗心，谢梧隐隐觉得心口抽搐。
夜间，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一些凌乱的画面窜入。
又是那个场景，第一站里为三哥不平找大祭司要一个说法，却激起民怨……
那时的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只觉拥有金手指的自己才是那个凌驾众生之上的存在！眼前所见，却真切告诉他，世间有信仰，神明无处不在……
他立于瓢泼大雨中，任凭雨水浇透自己，有人撑着伞自雨中走来，伞面倾斜，他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却在靠近时替他阻挡了外头了风雨。
谢梧觉得眼眶瑟瑟的，雨水挂在睫毛，似有一层迷雾，他哑着声问道：“秦小四，这世间真有神明吗？”
男子伸出手掌，温热的掌心轻轻遮住他的眼睫，如玉石清脆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不可否认，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信仰自有其存在的意义，无须想太多。”
雨声环在耳，这句话带着穿透力刻在了他心间，谢梧挣扎着想看清眼前的人。
双手攀上男子的掌，不经意间触摸到略带薄茧的指，那般熟稔，一下让他想到少年妖孽般的容颜……
或许心有挂念，人影重叠，公孙冽的面容在伞下逐渐清晰，只是神色漠然，“王储殿下，我陪你回宫。”
……
晨曦的日光透了进来，谢梧惊得坐起身，环视一眼，哑然失笑，“秦小四？公孙冽！”
他有些头疼，是了，曾经遗忘的四哥，原来他唤他秦小四。
又怎会是公孙冽呢？谢梧摇了摇头，定是被陇北来的消息扰了心神，这么想着，就想到阿泗的伤情。
一夜过去，人应该醒了吧。
谢梧来到阿泗所在的房内，林风白起两人守了一夜，一个倚在门槛半睡半醒，一个趴在四脚桌上囫囵睡着。
听到推门声，两人瞬间清醒。
谢梧看了一眼榻上的人，“人还没醒？”
林风答道：“军医说，伤势过重，一时醒不了。”
谢梧黔首，虽然担心某人，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无法操之过急，加上今日还有第二场赛事，完成白起的任务首当其冲。
他嘱咐林风守在府中，又将训练的虎狼之师暗中调了一拨保护。现在情况不明，阿泗行踪暴露，恐有第二波刺杀。
谢梧的担忧，在他离府后一个时辰左右，将军幕府便遭到袭击，因为早有部署，王城中大部分人又都去了郊外园林，并未闹出多大动静。
**
赛事第二场，徐擎天大声宣布：“今天的展示为‘御’。”御就是驾驭之术，在古代是驾驭马车、战车的技术。
主持赛事的内侍尖锐声响起，“赛者各展五长：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1）城主之令，凡是能顺利通过前面各种阻碍且不损坏战车，最先到达终点者，胜出！”
只见，宽阔的围场上，数十面彩旗迎风张扬，徐擎天大手一挥，数十辆大小体型相同的战车均有序地排列开来。
随着御车者扬起的马鞭，战车疾驰而去，没一会儿，有人在坑洼处车速太快而摔落下来，有的则在其他几处障碍被绊住马脚，数十辆战车没跑几圈仅剩三五辆。
白起在第二圈并不凸显，直至最后一圈时车速猛进，紧随的另外几辆战车不甘落后，拐弯时没掌控好速度，车翻人伤。
这一场，孙青和申阳君都没上场，白起在各大世家派出的将士里，一路披荆斩刺，以最快最稳的技术最先达到终点，不费吹灰之力拔得头筹。
恰在此，谢梧一直关注的系统界面亮了，这个时空的名将排行榜重新刷新，白起的大名一跃与申阳君并列。
谢梧舒口气，系统任务算是完成了。
今日的宫宴，谢梧果断拒绝，心里记挂着陇北之事，马不停蹄赶回府，得知确有杀手袭击，好在阿泗已经醒了。
人见到谢梧时，红了双眼。
谢梧这才知道，阿泗无意得知荆棘大会重开一事，想尽办法逃出来，又偷藏在使团队伍中一路来到中原。
在临阳城数日，一直没找到机会，直到赛事开始，确定了谢梧的行踪才拼死杀出使团，也由此暴露了行踪。
谢梧一直皱着眉，等他赘述完，才问道：“你家主子…呢？”
阿泗颤着声，面露愧疚，“不知…”
谢梧一直表现得很镇定，这一刻却陡然变了声：“不知？！”
没有什么比什么也不知道更令人不安的。
“我们自中原返回，世子入王庭处理宫变，在宫中遭到一股神秘力量的遏制，自此未再出现，我在都城盘桓半月也未能寻出一点蛛丝马迹。”
“遏制？”谢梧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阿泗道：“谢公子有所不知，主子不能长时间呆在黑暗封闭的地方，一年前地宫事变，他伤势未愈便赶回陇北……”
他竟受伤了！
公孙冽离开得匆忙，很多细节都被忽略掉，谢梧想到当时进入地道时，少年煞白的脸，
又想到少年漾着星光的眸，心口微痛。
只见，他脩地起身，白起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他现在一刻也等不了，趁着荆棘大会吸引几大世家的目光，此刻北上再好不过。
身后，阿泗唤住，“谢公子，世子有交代。”
谢梧没想到公孙冽竟还有安排，阿泗从护腕袖中抽出一片金羽叶递了过去，“入北境之前，世子曾说，若遇危急之事，可呈此物与临阳城主，他们之间有约定。”
徐擎天看重他，谢梧心里清楚，他若想离开，恐不易。
“什么约定？”
“世子说，城主性情中人，可信任！”
既如此，谢梧不再犹豫，立即入王城觐见。
王城内，可能收到将军府被袭的消息，人心不稳，宫宴早早就散了。
中宣殿内，谢梧将信物呈上，徐擎天捧着金羽叶沉思片余，叹口气，“当初他助临阳城免遭南岳之祸，本王曾答应有朝一日助他肃清内忧。金羽已现，本王必不会坐视不理。”
谢梧并未废什么口舌，就说动徐擎天放他暂时离开。
“三月为期，本王在临阳等你凯旋！”徐擎天握住谢梧的臂膀，郑重一诺，“临阳城大将军只能是谢卿！”
谢梧点头，并未承诺什么。
当夜，月朗风清。
一行人打马离开，刚出城门，迎面驰马而来一个人影，淡淡的月色下，一身红衣劲装，满头青丝简单束起，铜色面具遮住半边脸，肆意张扬。
谢梧看清来人，不禁皱着眉，“申阳君！”
“申阳君太见外，本君与你们同行，唤我阿申就成。”
谢梧冷笑，“赫赫有名的申阳君，岂敢劳你大驾！”话落，身后的白起自马背上纵身一跃，再次出手与申阳君打斗起来。
他们离城的消息封得死，申阳君如何得知？这么快候在此！居心叵测！
谢梧一声令下，“速战速决！”林风背上的金色弓箭泛着冷光，不等他加入眼前的打斗中，申阳君突然从怀中抛出一物。
谢梧顺势接住，亮晶晶的金羽叶躺在他的掌心，他又掏出另一片，两片金羽叶如同太极八卦的阴阳鱼，只听“啪嗒”一声，合二为一。
“住手！”谢梧叫停，等着申阳君的解释。
“你以为本君想来？曾答应陇北家那小子，感应到另一片金羽叶，必前来相助！他应当出事了吧！”
谢梧不置可否，阿泗纵马上前，附耳低声道：“世子与申阳君确有交情。”
如此，谢梧扬声：“走吧！”
月光下，马蹄阵阵，五人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中途，阿泗谈及陇北风土人情。
北境与西塱看似两大世家分割而治，在百年前统称西北疆域，越接近疆域越是黄沙蔽日。金色戈壁里藏有绿洲，陇北、西塱皆是其一。
西北疆域，一个离天最近的地方！
这里不信神明，唯信吉达！
都域中存在最古老的吉安达宫，那里流传着可代天执掌四方的一支无形无影的铁雷神军，此军一出便如龙卷风般席卷大地，所到之处皆成焦土。
“这么厉害的？”谢梧诧异，系统上关于陇北西塱的介绍很少，只知两大世家同根连枝，本是一方疆域割裂开的。
申阳君大笑，“这才哪儿到哪儿，等你们真正踏足疆域才知天地广阔！”
也不知行了多少天，中途又换了几次马匹，四周景色渐现荒凉，直至抵达疆域边缘的一个小镇，名为沙冬青的灌木装点出一片绿意。
此时，天色昏暗，小镇入口似有白雾环绕，令人看得不大真实。
几人下马的同时，雾色渐浓，顿时陷入一片朦胧中，谢梧抬眼望向白雾中一点光亮，一位老媪提着一盏油灯缓缓转过身……
（1）“和”、“鸾”都是车上装饰的铃铛，车行时，它们所发出的节奏要统一合适。
逐水曲则要求赛者沿着曲折的水沟边驾车前进而不沾一点污水。
过君表，御者驾车经过“君表”时向国君行礼致敬，需要一定的心理素质和准确的估算能力。
舞交衢，车在交叉道上，往来驰驱，旋转适度，看似左右舞动，车却四平八稳。
逐禽左，驱车追赶禽兽，并把禽兽阻拦在左边，以便射猎。
上篇完。[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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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Chapter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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