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棠出了校门没着急回家，而是去零食店逛了一圈，买了辣条和橘子汽水，一个人站在公交车站的广告牌旁边，吃完辣条喝光了汽水，想起几天前晏欢捡塑料瓶的画面，抿嘴思索一番，将空汽水瓶捏扁放进垃圾桶。
这应该就是妈妈教的助人为乐。
宋雨棠心情雀跃地等来608路公交，排队上车，拿出学生卡“嘀”一下，刷卡成功。
当晚，宋雨棠将放学独自乘坐公交车回家的经历写进日记，边写边和书桌对面的妈妈兴奋炫耀：“妈妈，以后放学我不用你来接我。”
宋颖最近经常加班，确实没时间去学校接女儿放学：“行，妈妈相信你，但回家路上安全第一，过马路不准东张西望，不准……”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宋雨棠嫌妈妈啰嗦，不耐烦打断。
宋颖无奈一笑。
周五下午，宋雨棠沉浸在放学回家休假的喜悦中，抬头看了一眼课程安排，要命，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
她最讨厌跑步，但在上课铃声响起前仍然规规矩矩来到操场集合。
体育老师安排个头一般的宋雨棠站在队伍第二排，右边是徐灿灿，身后是晏欢。
集合完毕，体育老师带领学生做热身运动，宋雨棠跟随老师口号活动四肢，动作总是慢半拍。热身结束，一声令下，全体学生向右转，变成两人领跑的纵队，绕操场跑步两圈。
塑胶跑道是标准的四百米，宋雨棠望着一眼无垠的操场，瞬间失去所有力气，她讨厌跑步！
最开始宋雨棠还能跟上大部队节奏，不想前面领跑的体育委员突然加速，后面的同学只能被动提速，宋雨棠提不了速，也不想提速，才跑了半圈200米，双脚就像灌了铅似的，离队伍越来越远。
跑不动，完全跑不动。
宋雨棠索性摆烂，跑跑走走停停，甘心当吊车尾。
很快，前面的队形乱作一团，学生三五成群，一边跑步一边聊上了天，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
晏欢绕开小团体，专心跑步，不一会儿就追上摆烂的宋雨棠：“你跑得真慢。”
宋雨棠光顾着喘气，没空搭理晏欢。
晏欢自讨没趣，闷头跑回集合点。
两位体育委员到器材室借运动器材，体育老师趁机教育一番偷懒的学生，等到体育委员抬着一筐运动器材回来，批评教育也刚好结束，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
宋雨棠不喜欢跑步，但很喜欢打羽毛球，转学前经常和小伙伴约好一起打羽毛球，来到新的环境，宋雨棠暂时没找到新的羽毛球搭子，怀里抱着羽毛球拍四处张望。
上学将近一周，宋雨棠在班上和前后桌都能说上话，可一出了教室互相不熟悉，玩不到一起去，和徐灿灿勉强算是朋友，徐灿灿却怕热，这会已经躲到操场边那棵枝叶繁茂的黄角树下乘凉去了。
临夏市地理上属于南方，九月依旧烈日炎炎。
黄角树下坐满了避暑乘凉的女生，此刻正一脸喜悦地与同伴分享八卦。
宋雨棠有些沮丧。
晏欢恰好落单了，独自站在原地，时不时瞄两眼宋雨棠，宋雨棠抿嘴回头，刚想把球拍放回去，余光注意到形单影只的晏欢，抱着球拍小跑过去：“你会打羽毛球吗？我们一起打羽毛球。”
边说边递给晏欢一只羽毛球拍，眼神热切，希望她答应。
晏欢垂眸看一眼球拍，犹豫几秒后接过球拍，其实她不怎么会打羽毛球。
宋雨棠生怕晏欢半路毁约，拽住晏欢的校服袖摆，带她去操场旁边的羽毛球场，除了篮球场有人，其余场地基本没人，两人很容易抢占到绝佳位置，分别站在球网两侧。
“我准备发球了。”宋雨棠摆出发球姿势，因为有人陪她打球，声音带着丝丝愉悦。发球成功，羽毛球飞向晏欢。
晏欢集中注意力，对准飞过来的羽毛球一挥拍，又将球回了过去。
起初晏欢打球动作僵硬，身体不协调，好几次都接不到宋雨棠的球，宋雨棠倒是很有耐心，看出晏欢动作不熟练，一边挥拍打球一边教晏欢接球技巧。
打羽毛球并不难，晏欢很快学会，小小的一颗球在空中不断飞来飞去，宋雨棠玩得很尽兴。
临近下课，宋雨棠玩累了，拿球拍的右手很酸，决定暂停休息，把球拍放回装器材的筐里。晏欢跟在宋雨棠身后。
“我请你喝汽水。”宋雨棠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擦汗，顺手给了晏欢一张。
晏欢接过纸巾展开，擦汗时嗅到纸巾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味。
课后，宋雨棠和晏欢一起到小卖部买橘子汽水，刷了校园卡，宋雨棠扭开瓶盖细细品尝一口，两人离开小卖部往教学楼方向走去，遇见了徐灿灿。
宋雨棠朝徐灿灿打招呼，后者首先注意到宋雨棠手里的橘子汽水，再往旁边一瞧，晏欢手里也有汽水。
徐灿灿敷衍回应宋雨棠，心里暗暗不悦，为什么请她喝汽水不请我吃烤肠？
她还记着几天前的事。
徐灿灿家教甚严，妈妈和奶奶都是实验一小的资深老师，爸爸是本地三甲医院医生，姥姥姥爷是大学教授，一大家子颇有书香门第的意思，对徐灿灿寄予厚望的同时要求异常严格，吃零食，想都别想，每天只准按时吃三餐。
夏天多吃一根冰棍必须拿满分试卷交换。
有奶奶和妈妈保驾护航，徐灿灿一直是全年级家喻户晓的存在，一提起二班的徐灿灿，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某老师的女儿或孙女。
徐灿灿不会做的题目肯定超级难，徐灿灿各科考了满分是理所应当，徐灿灿……就是年级标杆人物。
随着宋雨棠的到来，这一切全都变了。
宋雨棠抢走她在老师心目中的优生地位，同学私底下讨论比较两人谁更优秀，结果宋雨棠凭借标准的英语口语略胜一筹。
小小的徐灿灿对宋雨棠产生了复杂的心理。
回到教室，徐灿灿没主动跟宋雨棠讲话，一直到放学，各科老师布置完周末作业，徐灿灿背上书包气冲冲走出教室。
宋雨棠隐约感受到徐灿灿对自己的敌意，只觉得莫名其妙。
汽水喝完了，空瓶子还在桌肚里，宋雨棠犹豫要不要把空瓶子拿给晏欢，回头一望，最后面晏欢座位上早已空无一人。
晏欢大部分心思放在回收废品赚钱上，对学习毫不上心，放学铃声一响，拿上书包咻地一下冲出教室，只想快些回家帮阿婆推车叠纸壳，顺道捡塑料瓶换零花钱。
运气好，晏阿婆一天下来能赚大几十块，晏欢捡的空瓶子也能换几块钱，换来的钱全塞进她的存钱罐。
晏欢享受赚钱攒钱的过程。
跑步速度快，全是每天锻炼出来的。
宋雨棠准备将空瓶子扔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略微遗憾晏欢捡不到她的空瓶子。
刚来到教室后面，就看见郭老师和晏欢一前一后进入教室，郭晨对晏欢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特意在楼梯口堵住晏欢，把她押回教室，拿出一张全新的测验卷，要求晏欢半小时内做完四道大题，准确率必须达到百分之百。
郭晨了解晏欢的家庭情况，她认为条件越是艰苦，晏欢就越应该积极向上，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不料晏欢对待家庭作业敷衍了事，发下去的测验卷总是乱写一通，次次不及格。
也苦口婆心引导教育过晏欢，可她压根不听话，郭晨只能采取强硬措施，想跑？没门！不写完不准回家，错一道题打十下手掌心。
宋雨棠忘记扔空瓶子，被郭晨吓得愣在原地。
头一次见到这么严肃的郭老师。
晏欢无所谓，坐回座位，耷拉着脑袋，握住铅笔在试卷上答题，看起来并不像认真解题的样子。
吊儿郎当，懒懒散散。
郭晨双手叉腰站在晏欢身后，盯着她解题，抬头瞬间看到不远处傻愣愣的宋雨棠，想起刚才宋颖打来的电话：“宋雨棠，你妈妈等会来学校接你，让你待在教室等她。”
“哦。”宋雨棠拿上没来得及扔掉的空饮料瓶，回到座位上翻阅课本消耗时间。
后排，晏欢和郭晨的较量才刚开始。
晏欢解题速度很快，二十分钟搞定四道应用大题，郭晨就站在她身边，已经发现其中两道错得离谱：“你再仔细检查一遍。”
“不用，我写好了。”晏欢坚持交卷。
“这两道题目的解题思路错了。”郭晨毫不留情指出错误。
晏欢沉默不语，表情有些无所谓。
郭晨为晏欢操碎了心，眼下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激怒：“晏欢，你真打算混完小学六年？你这样对得起谁？你有任性的资本吗？不止数学，另外两科老师也找我反映，说你上课走神，作业乱写，还屡教不改。难道你想捡一辈子废品？”
这话已经很过分了。
晏欢垂着头沉默到底。
郭晨发号施令：“宋雨棠，把讲台上的戒尺给我拿过来。”
被点名的宋雨棠恨不得原地消失，好尴尬啊。
“犹豫什么，快点拿过来。”
宋雨棠皱着小脸照办，亲手把戒尺递给郭晨，郭晨不接，示意晏欢：“接着。”
晏欢抢过宋雨棠手中戒尺。
“刚才说好了错一道题打十下手掌，我不要求多的，错了两道题，你自己打自己五下。”
晏欢不是没脸没皮的人，她有自尊和羞耻心，老师让她当着同学的面自罚，这让她感到深深的耻辱，瞬间涨红了脸颊，又因为肤色深，没被发现。
宋雨棠自觉转身回到座位，自动屏蔽身后发生的一切，郭晨也给晏欢留了颜面，没要求宋雨棠留下。
啪啪啪啪啪，总共打了五下，只听声音也能想象到晏欢用了很大力气。
郭晨望着晏欢，心里没来由一阵悲凉。
“回家纠正这两道错题，每道题抄十遍，周一交给我。”
“知道了。”晏欢的手掌心火辣辣疼。
“早些回家，别让你阿婆等着急了。”郭晨还想接着教育晏欢，但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宋颖来电，说快到学校大门了，让宋雨棠带上书包去学校大门。
宋雨棠背上书包，见晏欢拎着书包迅速离开教室，她也赶紧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
晏欢眨眨眼，将泪意憋了回去，伸出手指抹了下眼尾。
宋雨棠以为她受了委屈在悄悄哭，跟上去，装作不经意地偶遇：“你没事吧？”
晏欢偷瞄了一眼宋雨棠，没搭理她。
宋雨棠想要安慰晏欢，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的安慰词，想起手里还拿着空的饮料瓶，捏扁了递给晏欢：“这个送给你。”
“谁稀罕你的破瓶子。”晏欢凶巴巴地拒绝了宋雨棠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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