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在潇声竹苑定了雅间。柔灯下对坐,江鎏莞尔:“你今天的衣服怎么跟我的这么搭?”
郁燃道:“好歹也是工作室二把手,审美得向一把手看齐。”
二人吃了干炒5A雪花牛肉粒,不是牛排,江鎏怕吃牛排,切开肉是腥红的很倒胃。
荷塘三韵这道菜用菱角,荷花瓣和荔枝做成。至于荔枝为何不自持,去荷塘搅动波澜,谁也说不清。
“会不会剩下一韵实则是汤而非荔枝?”江鎏猜测着,笑语不断,他不爱喝飘油的汤,所以这个汤正合胃口,忍不住添了一碗又一碗。
算上主食和青菜,两个人四个菜,吃得惬意舒心,驱车前往下一个地点。
今天天气真好,晴就是晴,不和酷热纠缠不清,风和树叶在玩小时候的“打枣”“打槐花”的游戏,只打下来片片清凉。
栖梧山下有沐羽溪,凤醴泉,游客络绎不绝。据说,这三个景点皆是瑞兽凤凰休憩玩乐之地。
凤醴泉边有一泉眼,水流汩汩不歇。相传凤凰非但“非醴泉不饮”,还只引颈喝泉眼里的活水。瑰丽的传说,言外之意岂不是说凤醴泉池内的水都沾染了凤涎吗?
不远处,还真有人卖泉水的。竹架子挂了一排。幻视晶莹剔透的晴天娃娃。
仔细看,居然把水灌在了一个完全看不出注水口的水晶石里面!阳光之下辉彩流动。
排队处人头攒动。其实这不是迷信,当地居民真将其奉为仙露甘霖,说有驱暑热、驱邪祟的功效。虽然越说越玄,但讨一份祥瑞的兆头总是没错的。
江鎏留意商贩的介绍。他醉心于种种传说,尤其是民俗传说。那是空山幽壑里的疏风骤雨,青郊古庙的脉脉斜阳,最能提振精神。
怎奈人太多了,现代化的气息会破坏氛围和代入感。江鎏恋恋不舍,推着郁燃的后背让他继续向前。
郁燃看透他:“你喜欢我能马上变出来。”
江鎏撇嘴:“不要,太麻烦了。”可是还是站在原地。
“你只说喜不喜欢?”
“喜欢。”江鎏老实道。
郁燃这只喜乐蒂大狗狗扎进旱地人潮,一来一回满头汗。高举着猎获炫耀,等待心上人的夸赞。
“你怎么做到的!”江鎏难掩震惊,拿着水晶吊坠爱不释手。
“在公众号上提前答题就可以了”郁燃轻快地说,“不过题目随机,只有一次机会。”语气随意,意为他不是在卖弄。
江鎏崇拜地说:“你真聪明!”
郁燃的狗塑喜乐蒂毕竟是智商最高的品种,思想觉悟也高,不要吃不要喝,一句夸奖就激得他肯为人家拼命。
围绕溪泉展开的是半自然化半市井化的风景长廊。两条路,人可以沿着铺设好的石板路步入尘世,也可以另辟蹊径深入自然。
二人当然想远离人群。这条路上的风景真是太美了,江鎏拍个不停,郁燃默默从背包里拿了个拍立得出来。
江鎏大喜过望。身后是骄矫如白龙的一挂瀑布。江鎏即是水的化身。水花和他亲昵,洇湿满头发,江鎏整理的功夫郁燃已经摁下了快门。
“我没拍好,再来一张吧。”郁燃给江鎏看时照片还没完全显色,江鎏不太懂原理,以为是废片,殊不知郁燃只是想把那张照片自留。
过了廊桥,绿意无限铺展,许多人在大草坪上放风筝。
江鎏看得心痒痒,高天上那么多神仙下凡,鸡犬得道,老树古塔修炼成形,趣味盎然。
只可惜他今天穿的鞋,不适合徒步,更别说跑起来会有折痕。郁燃已经租了风筝回来,是古色古香的纸鸢。
郁燃下意识伸手掏背包,翻出来一根皮筋。江鎏以为是他自己要放风筝,把狼尾扎起来更方便。
江鎏没见过郁燃扎发的样子,满是期待,想接过皮筋帮他扎;不料郁燃手撑皮筋,绕到自己身后去了,不等反应,就感受到丝带被捋了下来。
郁燃攥住江鎏的一大把头发,在掌心里绕。
郁燃很紧张,完全不会调整手势和皮筋的拿法。要知道有一种人是自己会扎头发,可不会给别人扎,那郁燃就是两种都不会。
还得避免弄疼江鎏,所以光是这一步就把他搞得手臂酸涩。
扎好了,松松垮垮但是紧的一个髻。
江鎏晃发髻,一个头摇出两份拒绝,“你玩吧,我今天穿的鞋子不好跑。”
郁燃的手潜入背包,没错,他竟然拿出了一双运动鞋!
江鎏:“?!”
万事俱备。
江鎏震声道:“你的包里究竟还有什么!”
“没了,真的没了。”郁燃摸出两副墨镜。
“你想干嘛?”江鎏同戴墨镜,镜片下的眼神悄然相融。
“让你觉得把时间交给我很值得。”
“那确实。”江鎏满心喜悦。
逛景点拍照放风筝,末了一同坐缆车上山。平生第一次坐缆车,与日落撞个满怀。
缆车特别慢,缆索像匠人雕刻皮影的刀锋。推皮走刀,雕刻时刀不动,所以缆索绷得一丝不苟,只有缆车缓慢地推进风景。世间正上演盛大的皮影戏。
看山看水看花看树,看巍峨看苍茫看秀丽看森然。
尤其是缆车升到瀑布的上空,山顶平坦如席的大水被断崖拉扯,骤然缩张,剧烈的裂昂声把天空摇撼。
因为是上山缆车,最后其实还是看天光,流云,暮鸦回旋。
再回到缆车里看自己。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四面皆是玻璃,在这百米高空之上将两人包裹,不心跳不狂砸一千次,不对视一万次就回不到陆地上的挑战。
郁燃定的民宿在栖梧山半山腰。二人就着山色吃晚饭——茶宴。饭后,其他游客在搞篝火晚宴和烧烤party,江鎏不想闻油腻的,远远避开。
逛了逛消食,回民宿泡室内温泉,旁边放的是投影,追更最新一集的动漫。
温泉有露天和室内两种选项,不过露天默认是公共温泉池,不卫生,私密性和氛围感也不行。
郁燃让前台拿两套泳裤和浴衣。前台还送了果盘来,郁燃犹豫着要不要点酒,还是别了,两个人都是沾杯就倒。
郁燃端着果盘,江鎏已经换好泳裤下水了。头发是他自己重新绑的,更利落一些的丸子头。
雪润的肌肤亦有寒意,郁燃触目就觉得凉,不敢久看,怕要患伤寒还是雪盲症。
但是还是将心一横,一双眸子直把人家后背烧出两个洞来。
任他江鎏是水做的还是雪做的,反正郁燃是熊熊烈火做的,烧起来就凶蛮不讲理。
江鎏双臂展开,搭在泳池边。水越热鹅卵石越凉。
“吃点。”郁燃把果盘放在江鎏手边,这是各种莓果拼盘。江鎏捏起一枚树莓,红艳艳的,在唇上逗留一瞬便没入齿间。
夜色中,他像嗜血的鬼魅。但是是初出茅庐的小鬼,并不让人害怕。
郁燃紧贴着池边下去,“噗通”一声,往脸上泼水。看自己在水里扭曲的蛇尾,再看江鎏端正的,像一枚玉章的上半身,非常害羞。强行把脸红的原因怪罪于温泉水。
温泉不止煮人,还煮着窗外虫鸣如沸。不止郁燃在偷看,江鎏的眼神也不怀好意。
他承认自己很久没看过这具躯体了,甚至有点怀念。
尤其是郁燃没绑头发,发梢湿了水,紧紧贴恋在他的肩颈和胸膛。江鎏被蒸得眼晕,幻想那些金缕其实是自己游走的手指。
“谢谢你,今天玩得很开心。”江鎏甩水,话一出口立刻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别是痴言妄语。
“开心就好,但是你给我二十四小时,说实话我现在还没用完。”
两人一对视,眼珠仿佛扣子找准扣眼,紧紧地别在一起,互相兜底,不要再溜到对方非礼勿视的地方。
双双脸红,可以摘来吃,吃了要中毒,相思成疾。
“今天真的很好玩,但是我好困,尤其是泡温泉泡迷糊了。”江鎏把热毛巾敷在脸上,仰着头擦了一把,把前面的刘海全部都拢上去了。
……
“别睡,看会儿。”郁燃把进度条倒退了一点,这人谁啊。再倒退一点,嘶?这把圣器是哪来的?
“唔。这人谁啊?”江鎏问。
两个人根本谁都没看嘛!
“所以,”泡完温泉,郁燃看着吹完头发精神百倍的江鎏,“你不是说你困了?”
江鎏盘腿扳腿,当不倒翁,说想要开一局游戏。
“不打。带你去个好地方。”郁燃把手机抽走了,拉他起身出了民宿。
两个人都穿着半浴衣半睡衣的款式,拖鞋。栖梧山海拔低,从半山腰拾级而上,山顶上有凉亭、茶台,还有扎着灯的几个帐篷。看来也是民宿的管理区。
这里,能看到民宿尖尖的红房顶,他们才在草坪上坐下来。
郁燃和江鎏藉草倚树,抬头仰望星空。
“你看——”他说,手遥遥一指,勾得几颗星异闪。
银河太浅,月华退潮,悠游的星子全成了沙砾上的贝壳。洁白,浩密,璀璨。
郁燃想说“今夜月色真美”借机表白,但是看江鎏入迷的神情,他意识到良宵良辰都不及身边的良人。
所以,郁燃要表白,一定会说“今夜的月色不及你美。”
“我很少看星空。很少有这种时间细致地看星空。”江鎏抱膝,小小一个,如同抱住了小时候的自己。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郁燃道:“是啊,人生在世总是活得匆匆忙忙。活了二十多年,关于星空的记忆还是空白。”
江鎏感怀,问道:“对了,你上次说那个项目怎么样?”
他眨眼,占星。星空里蕴含着太多奥秘,说不定有一颗正书着二人的未来。
“项目我只管去做,成不成的看老天。现在……”
“现在什么?”江鎏阖目,神思远游,无意识地接话。
“现在我只想珍惜眼前的一切。”郁燃吞了一下口水,“江鎏,我……”
他紧张而又快速地瞟了江鎏一眼。
补全后半句,郁燃心跳声聒噪,不符合夜色之贞静。只是艰难地听见一声重过一声的气喘,像江上浮标,试探鱼儿是否咬钩。
“江鎏?”他终于下定决心把脸扭过来看着他,却发现人家就那样仰着脸睡着了!
手依然固执地抱膝,没有松开。
郁燃生怕他没睡熟,凑过去听他的呼吸。呼吸温郁郁地拂在郁燃的唇边。
郁燃叹了一口气,抱他回民宿。
江鎏在半路醒了,因为晃动,发现自己正在郁燃的怀抱中,太温暖,太催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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