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不管他了？”庄妍从车窗向外望去，有些担忧地看着跌坐在地面上的杨一川。“没事，这个任务没他完成不了。”林静一在她身边坐下，很快又抬起头四下张望，“那个npc呢？”“在那里。”林静一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距离她们不远，也就几排位置的样子。“嗯，那就好”她放下心来，坐在摇摇晃晃的大巴车上摇摇欲睡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他完不成这个任务？”庄妍的手肘捅了捅林静一，她睁开迷茫的眼，又用力眨了一下，看清人后才带着一种无奈的表情看着庄妍：“我还知道很多别的呢……”她止住了话题，摇摇头，挑了另外一个事情说起：“你忘了之前韩明变成什么样子了？”经她这一提醒，庄妍才恍然大悟般，“那杨一川也会像他一样，替代这个游戏里的npc吗？……不对不对！”她突然摇起头来，“这个npc的穿着打扮是女生啊！杨一川怎么看也不像会穿裙子的样子吧……”她顿住了，仿佛想起来什么一般，颤抖着，举起食指对准了自己，同时望向林静一，带着不可置信的声音向她发问，“这个npc，难道是我吗？”
“嗯……”林静一抬头望着发黄的车厢顶部，躲开她的目光，应了她一声，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真是糟糕啊，不该说这个的。她心里暗自埋怨着。“怎么会是我呢？”庄妍又接着问了，但声音已经逐渐哽咽。“你想知道吗？”林静一别过脸，不去看庄妍的表情。“我、我不知道……”她哽咽着，望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会是我呢？我不是好好活着吗？我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游戏里的npc？那我为什么还会加入这个游戏？……我是怎么加入这个游戏的？那个被韩明撞死的人也是我吗？太多的疑问说不出口，只能任凭它们同泪水一齐流淌。
感受着身边女生剧烈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林静一终于开口，“要我告诉你吗？我说过，我还知道很多东西。”“算了吧，听起来也不算什么好事……”庄妍苦笑了一下，“我还是老实当这个游戏的玩家好了。”她有些无力地摇摇头，“你别告诉我了，我也不想去回忆了……”在她脑海中除了在游戏内部发生的所有事情，其余种种只剩下些许模糊的记忆，她似乎记得自己低头走过十字路口，一辆失控的跑车朝她冲来；她又恍惚记得自己在夜里走上返家的乡间小道，却被不知名的人拉入了一旁的“青纱帐”。
她最后沉默了半晌，“我还活着吗？”，最后颤抖着，提出了她的问题。
“你觉得呢？”林静一坐在她身边，牵上了她的手。庄妍和林静一是不一样的，她的手是温暖的，胸腔中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血液在她的血管中一刻不歇地奔涌，如同滔滔不绝的江流——她还活着，在这个游戏世界里。
“大概吧……”她苦笑了一下，抓紧了林静一的手，“我不想死，就算这个游戏副本不会死人，我也不想弄丢我自己的性命。”林静一平静地注视着她，看她上扬的嘴角一点点向下撇，上齿死死咬住下唇，妄图遏制自己的哭声，最后带着泣音开口：“我不想死……我想回家……”林静一伸出手把这个女孩抱住，摸了摸她翘起来的大波浪，感受着她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着，肩膀一耸一耸地，“你不会死的。”她突然开口了。庄妍在她的安抚下逐渐恢复理智，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双眼通红地望着林静一，“那我该怎么办？”林静一抽出一只手来，指了指那个无脸npc，“让她活下去。”
庄妍看着那个穿着白裙的npc——不如说在看着她自己，她的眼睛又红了，不过这一次没有哭出来。她带着哭泣后的颤音，“嗯，我会的，我会让她活下去的，我会好好完成这个任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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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停留过两站后，车上的乘客已经走了不少，大半的座位空了出来。与此同时，与林静一同一排的一个光头也露了出来。车厢里的车灯并不太亮，但打在他头上却是蹭亮的一片，实在太引人注意了。庄妍不由得扭头望过去，却在熙熙攘攘的人影后，看到了一个同样没有脸的光头，“呀！”她几乎要惊叫出声，下一刻又捂住了自己的嘴。这就是杨一川本该替代的那个npc吗？她皱着眉头，心里疑惑着，这个无脸npc是什么时候上车的，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了？”察觉到庄妍的动静，她抬起头顺着庄妍的目光望去，同样看到了这个没脸没皮的npc，“我说呢……怪不得……”她轻声说着，眼下一片寒意。“你早就知道他跟着我了？”庄妍握住自己颤抖的双手，不去看林静一的表情，她有些害怕林静一的回答。意料之外的，林静一摇了摇头，银白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一齐摆动着，“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盯上你的……或者说，他是在路途中才看到你的……”所以上车之前都没被她们注意到。
林静一咬了咬后齿，有些愤恨地看了他一眼，回过头来，却对上了庄妍那双微微泛红的双眼，她不由得怔住了。庄妍注意到她微微发怒的样子，却捂着嘴笑了出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小一你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呢……你很讨厌他？”她的手放下来，牵上了林静一的手，一扫之前的沉闷，似乎是想逗林静一开心一样，脸上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来，“怎么啦，受伤的是我，又不是你，别这么生气啦。”她握着林静一的手，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林静一望着她，摸了摸她的大波浪，捻起发梢，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任凭发尾落在自己手中。她望着手中的黑发，又看看试图逗她笑的庄妍，她的脸上却满是严肃，“庄妍。”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喊庄妍的名字，庄妍下意识轻声“诶”了一下，望着白发少女漆黑的双目，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不满，她只是在很郑重地告诉眼前的少女：“这并不好笑。”庄妍看着她，也慢慢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意，过了很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们又重新坐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身体随着大巴在路途上颠簸着。
黄昏褪去，周围的景色逐渐归入黑暗，树影在风的吹动下不规律地摆动着，犹如鬼魅。
在一片昏暗的环境里，庄妍再次提出了她的问题，“她……也就是我，能安全回家吗？”林静一很平静地与她对视着，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一头银发的少女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周身却散发着微弱而圣洁的光芒，庄妍眨了眨了眼，恍惚看见林静一身后生出了翅膀，她一揉眼睛，才发现是错觉。林静一就这样回望着她，却回避了她的问题，“你想要回家吗？”
“想呀，当然想了。”下意识地回答。“那就好好完成任务吧。”林静一避开了她的眼神，朝着黑暗的窗外看去。
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田地，足有人高的油菜花在黑暗里成排成列地站立着，路灯零落地散落在其间，发出微弱的光，只能照亮附近那一块田地，远望过去，只剩大片大片的黑暗铺在大地上——这才是真正的“夜半行车”。
庄妍却在这样的环境里随着车身的颠簸，轻声哼起了歌：“咿呀咿呀，星儿闪呀；咿呀咿呀，外婆摇呀；怀里的小孩睡着啦，到梦里，找妈妈……”林静一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车站牌，她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你自己编的吗？”庄妍摇摇头，“不知道，好像不是，但是这首歌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存在我的脑子里。”她用一种非常温柔的眼神注视着那个身穿白裙的女npc，“可能是我在加入游戏之前，有人对我唱过这样的歌吧。”“这样啊……”林静一抓紧了庄妍的手。
车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彻底停下了。这是这趟车的最后一站，所有的乘客都开始动身准备下车。
等待着和她们同排的无脸npc下车后，林静一拉起庄妍，“走吧，去做我们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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