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这卵究竟能不能吃,在眼下的氛围里提这种要求,简直是在坟头蹦迪,还要撬棺材板吃。
好在张余也意识到了失言,连忙转过头,抓起刷子对着设备一顿猛刷,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油污上。
即便如此,他那双不受控制的眼睛仍止不住地瞟去,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
不多时,负责清理那些东西的店员提着橙色垃圾袋往外走。
张余终究按捺不住,放轻脚步上前,小声问那个员工。
“师傅,请问这些是什么?”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垂涎地望着手里的塑料袋,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清。
张余嘴巴放慢,又问了一遍。
“……调料。”一声古怪的发音从员工嘴里吐了出来。
“什么?”张余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员工只是用厌烦的眼神瞪他,之后便匆匆离开。
“你没听错,他说是调料。”陈恪的声音在张余身后响起。
“也就是说这东西真的可以吃?!”张余的关注点瞬间跑偏。
平时小心翼翼,在听到有吃的东西的时候,却十分兴奋。
“如果是这样,我想问赵总买一点。”
张余舔了舔嘴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品种的蘑菇。”
这就是污染物之间的吞噬本能。
“你可以问问。”陈恪望向那位员工的背影,转身径直走向工具箱。
见陈恪都支持他,又没到正式开工时间,张余便按捺着躁动的心,佯装随意地溜达着,向厨房深处走去。
“吃个屁!”
后厨存放食材的仓库门没有关,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刚刚拿着橙色塑料袋的员工瑟缩着缩在一角。
而暴怒的店长手里捏着一个破开的橙色塑料袋,黏稠的液体正滴滴答答地从裂口淌落,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
“咱们店最忌讳偷吃!”店长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脑子被猪油糊死了?!敢动调料?!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珠死死盯向仓库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仿佛那里蛰伏着什么东西。
那员工似乎根本没听见,眼神痴痴黏在手中残破的袋子上,口水滴滴答答滴落,蔓延了一地。
他猛地弹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肢体怪异地抽搐,扑向那个破袋子。
身材壮硕的店长只反手一推,便将他重重掼倒在地!
见状张余差点出声,他死死捂着嘴,静观事情发展。
倒在地上的员工身体渐渐肿大,直到身体兜不住如此庞大的肉量,一层一层堆叠在地板上。
他的皮肤上也浮现出一个个密密麻麻的、脓疱般的白色颗粒,宛如无数双眼睛,望向张余。
“妈的,又该换人了。”店长将他撞倒,暗啐一口。
他再望了眼仓库深处,“这可不能怪我,这是赵总规定的!”
张余猛地后退一步,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谁他妈在外面?!”
一声怒吼传来。
张余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向后猛退,几乎手脚并用地窜回陈恪身边。
“陈陈陈……”
陈恪听到了刚才的声音,他问:“怎么了?”
张余脸上血色褪尽:“我看到有人变成了虫子,不不不,我看到店长正在修理一条虫子……”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子,眼睛伸了出来,马上要飘到头顶时,被陈恪眼疾手快抓住,用力塞进了眼眶:“冷静!深呼吸!”
张余拼命吸气,好半天终于平静了一些,稳住声线,说:“我刚看到的应该都是幻觉,我……又犯病了。”
他抱着脑袋慢慢蹲下身。
“我去看看。”陈恪放下工具,走向仓库。
暴怒的店长睁着一双牛眼,站在仓库门口,双手叉腰,瞪着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刚才是不是你偷看?!”
店长见陈恪过来,怒气翻滚。
两人的对峙引起了不少员工的围观,即便正是用餐高峰期,依旧有不少人投来麻木的眼神
“刚才不是。”陈恪踮起脚尖,望向他的身后:“现在好像是了。”
店长的大手抓向陈恪肩膀:“别以为你是赵总请来的我就不敢动——”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
“嘭!”店长强壮的身体像个沉重的麻袋摔在地板上,后脑勺磕得嗡嗡作响。
视野中倒映出上方陈恪的脸。
陈恪想去摸自己的口袋,但发现这一条自己背得挺熟,不用拿册子。
于是他补了一句:“根据《刑法》第二十条,我的行为属于自卫。”
店长懵了。
这人叨逼叨说啥呢?
趁店长摔懵的瞬间,陈恪来到仓库门口,然而里面空空如也,漆黑一片,但并没有人。
“怎么了?”
赵总挤开人群,来到了前面。
“上班时间,这都是干什么呢?不想拿工资了吗?”
员工们像受惊的鱼群,瞬间散开回归岗位。
店长捂着自己的后脑,龇牙咧嘴:“他要进仓库!”
赵总面沉似水,转向陈恪时,却还是那副客气礼貌的样子:“陈师傅,这是我们库房重地,多少有点商业机密,您还是忙您的工作吧?”
陈恪并不打算真和人起冲突,他点点头:“行。”
青年转身离开,赵总的脸色瞬间冷酷,他瞪了一眼店长,又扫了一眼仓库,压低声音。
“今晚把店门锁了,监控也关了。”
他的目光在那两人的背影上停留了很久,在陈恪走远,扭过头与他对视时,虚假的笑容浮现在赵总脸上。
“如果他想看,那就让他看个够吧。”赵总面皮不笑,只有嘴巴隐秘地动了动。
店长惊疑不定,但最后还是低下头:“知道了。”
没多久,赵总踱步到陈恪附近,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
“陈恪。”他呼唤青年的名字:“还有小张,是吧?你们过来一下。”
他做了个招手的手势。
陈恪和张余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离开后厨,跟着赵总来到了包厢。
赵总惬意地在真皮沙发里坐下,十指交叉搁在膝盖上。
“是这样的,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店的生意红火,这段时间设备接连出毛病,实在影响不小。幸好章总是实在人,介绍你们过来,小陈师傅一看也是务实的。”
陈恪眨了眨眼:“所以?”
赵总笑眯眯的:“和你说话就是不用弯弯绕绕,其实很简单。我是个急性子,就想问问小陈师傅,能不能辛苦点,这几天适当加加班?赶赶进度,你们也好早点解脱,是不是?”
陈恪眨了下眼,语气带上了一些为难:“赵总,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公司有固定的工时制度。”
赵总呵呵一笑:“说不定很快就会调整了。其实你们来我这其实来对地方了。”
没头没脑地一句,没等两人反应过来,赵总就拉开利落地拉开西装内侧袋,掏出一沓现金。
从里面抽出了几张,放在桌子上,推到了两人面前。
“这个你们拿去买点茶水喝,熬夜伤神嘛。”
陈恪扫了眼,表情纹丝不动:“赵总,我们有规定的。”
赵总一愣,细细打量着陈恪的表情,然后笑了一声:“我懂,原则上不行嘛。”
说完,他又从这沓钱里抽出来了一小摞,推了过去。
“原则上不行,理论上可以。”赵总表情微妙:“你看,维修材料得采购新的吧?加点班补回来,效率高了什么都好说,对吧?”
陈恪的目光这才落到了那沓现金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了两三秒,轻轻喟叹道:“您说得有道理。”
如果玫瑰别墅的那位顾客也愿意支付酬劳,也不至于被丢进垃圾桶。
目睹了灰色交易的张余莫名一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受到了杀气。
“对了赵总,我看到您的后厨有很多特殊员工?”陈恪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赵总乐呵呵地:“是啊,他们都听不见。工作不容易,我提供给他们一份工作,他们也能拿一分工资,何乐而不为呢?而且呀——”
赵总有些痛心:“他们很多人都是流浪汉,甚至有很多残疾人,我见他们可怜,才让他们在我这里工作的。”
陈恪唇角动了动:“嗯,我看过您的报道,确实是一位非常有爱心的企业家。”
赵总呵呵一乐:“虚名!无非是为了求个心安而已。”
两人出门以后,赵总拿出手机,给章总打了个电话:“我说老章,你这员工什么来历?”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那好啊!”
“那件事情我会帮你留意,后天你再派一个新的维修工来吧,最好是社会关系干净的。”
赵总挂了电话,看着桌上剩下的几张现金,露出冰冷的讥讽。
……
夜晚,店里空无一人。
后厨只有一盏灯亮起,照亮一隅。
灯光下,陈恪和张余在默默工作。
空气中的油脂气息久久不散,因为排烟系统出了故障,现在店里的味道比陈恪前几天来的时候还要浓烈。
在这盏灯之外,光线正在悄然被吞噬、扭曲。
黑暗正悄无声息地逼近。正如张余当时在仓库的时候看到的那团不可名状的厚重阴影一样。
张余咽了咽口水。
小眼睛伸了出来,在空中飘飘荡荡。
身后透明的触手拿着扫把继续打扫卫生,双手则是想拉又不敢拉陈恪。
“陈恪。”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发颤:“你怎么会这么多东西啊?”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恐惧,张余只能找陈恪聊天。
清洁刷在地上来回滑动,硬质纤维和瓷砖摩擦的声音刺耳,在安静的后厨显得愈发诡异。像利器摩擦着头皮。
“自学的。”陈恪戴着透明护目镜,仰头拆卸零件,灯管直射在他的脖颈,能够清晰地看到他青色血管。
“好厉害。”张余停下手里的活儿,仰头赞叹一句:“你是跟着家里人学的吗?”
陈恪动作依旧精准流畅:“不是,我没有父母。”
张余的冷汗唰就下来了。
不会找话就别乱找,这都是什么破话题。
“陈恪,对不起……”张余结结巴巴道歉。
“嘘——”
陈恪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有东西。”
张余眼柄一僵,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沿着陈恪视线的方向看去,墙壁上,一只硕大的白色蠕虫正在扭动。
庞大的身躯约有门框宽窄,环节状的身体层层叠叠,在半透明的薄薄的皮肤下面,隐约可以看到青黑色类似于血管一样的东西存在。
这东西蠕动的更近了一些,张余一眼就看到这东西的身体里面有白色的厨师帽浮沉。
它的行进方向,正是他们白天时候看到的虫卵痕迹所在的位置。
蠕动所经之处,时不时就会留下一些白色的虫卵。
这分明就是只污染物!
张余眼柄剧烈颤抖起来!
尖叫即将发出,一只带着机油味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陈恪的声音压得很低,平静得像是在谈论超市打折。
可在张余耳朵里,这话却比远处的那个怪物还要让他毛骨悚然。
“之前不是饿了?要不要吃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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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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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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