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惠妃的意外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压在他心口，夜里一闭眼就是那张干瘪枯槁、写满恐惧的脸。宫里封锁了消息，对外只说是急症，可他亲眼见过！那绝不是病！是邪术！是报应！
他把自己缩在冰冷的床铺上，被子蒙过头，却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恐惧。尤其是那个扫地的丫头云澈！她为什么偏偏那天出现在永和宫？还摔了一跤？惠妃还赏了她点心？这一切都太巧了！巧得让人头皮发麻！
还有怀里那包要命的东西……他碰都不敢再碰，用油布裹了好几层，塞在墙砖最深处，却依然觉得它像个烧红的炭块，烫得他坐立不安。
“吱呀——”
极轻微的一声响动，在死寂的夜里却如同惊雷。
刘公公猛地一僵，全身血液都凉了。他屏住呼吸，耳朵竖得像兔子。
没有风。窗户怎么会响？
他颤抖着，一点点掀开被子一角，惊恐万状地朝窗户望去——
月光如水，透过那不知何时被推开一条细缝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惨白的光带。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难道听错了？他刚想松口气。
“……药……好用吗？”
一个声音，缥缈、阴冷，像是从井底传来，又像是贴着他耳朵根子在吹气。
刘公公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谁？！谁在那儿？！”他猛地坐起，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抓着被子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没有回答。
只有那冰冷的、带着诡异回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仿佛就在他床前：
“惠妃娘娘……夸你呢……说那药……劲儿真足……”
“啊啊！不是我！药不是我的！”刘公公崩溃地大叫，手脚并用地往床角缩，仿佛那里能有什么安全感，“是别人给我的！是……是……”
极度的恐惧让他几乎脱口而出那个名字，但残存的、对那个人更深的恐惧硬生生卡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他眼前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
月光下，床前的空地上，一点点黑色的灰烬凭空出现，旋转、凝聚，竟缓缓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婴儿轮廓！那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却散发着实质般的怨毒和寒意！
正是那日他在延禧宫惊鸿一瞥感受到的气息！甚至更可怕！
那黑影抬起一只“手”，指向他藏药的那块墙砖。
“啊——！！别过来！别过来！”刘公公魂飞魄散，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一热，竟是失禁了。他拼命挥舞着手臂，想要驱散那可怕的幻影，“不是我主谋！我只是送东西的！是……是……”
就在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那个名字即将冲口而出的瞬间——
“咯咯咯……”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少女轻笑声响了起来。不再是之前的鬼气森森，而是带着一种纯粹的、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玩具般的愉悦和戏谑。
这笑声比之前的鬼语更让刘公公毛骨悚然！
黑影如同被笑声惊扰，瞬间溃散成无数灰烬，消失无踪。
窗户无声无息地关拢，仿佛从未打开过。
那轻笑声也袅袅散去，不留痕迹。
屋里只剩下吓瘫在床、屎尿齐流、目光涣散、嘴里不停念叨着“不是我……别找我……我只是送药的……”的刘公公。
窗外，云澈轻盈地落在阴影里，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寂灭之眼】制造点恐惧幻象，加上一点点枯梅的寂灭气息渲染气氛，效果拔群。最后那声笑，是她的恶趣味，纯粹是为了告诉那个老太监——吓唬你的，不是鬼，是“人”。
这种明知被玩弄于股掌之上，却找不到对手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
她没指望这次就能问出幕后主使。逼得太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要的是慢慢熬，熬掉他的胆气，熬垮他的精神，让他变成惊弓之鸟，直到有一天，为了自保，他会跪着求着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而且，她刚才“看”得清楚，当极度恐惧时，刘公公身上那缕与某处遥远宫殿隐有牵连的、代表“上位者指令”的微弱紫气，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看来，鱼饵已经放下，就等着大鱼自己不安地搅动水面了。
第二天，刘公公“突发恶疾、胡言乱语、生活不能自理”的消息就传遍了底层太监圈。据说他见了谁都磕头，反复念叨着“药”、“送药”、“别找我”。
没人再关心一个扫地的丫头还欠不欠二十两银子。
云澈听着小太监们窃窃私语的八卦，悠闲地晃着扫帚。
世界，终于清静了。
暂时。但她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而她，很期待下一个自己找上门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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