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靛蓝太监服的老者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云澈站在原地，心潮澎湃，手心里的冷汗被夜风吹得冰凉。
道家高手！而且是修为极其精深的那种！其出手时那股中正平和、润物无声却又沛莫能御的力量，远超她现在这个半吊子水平，甚至让她隐隐想起了仙界某些专修纯阳道法的真仙！
这皇宫大内，果然藏龙卧虎！康熙身边竟然有这等人物？是贴身护卫？还是……炼丹问道的方士？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宫女小翠临消散前的意念碎片。
【看见……了……主子……和……】
【灭口……】
【陛下……救……】
信息虽破碎，却指向一个可怕的阴谋：这个小翠，恐怕是无意中撞见了某个位高权重之人的隐秘，才被灭口。而她最后想到的是向陛下求救，意味着那隐秘很可能涉及对皇帝不利之事！那老者出手净化，是随手为之，还是……奉命掩盖？
云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她好像不小心卷进了一个比后宫争宠、邪术害人更深、更危险的漩涡！
地府这坑爹任务！崔珏绝对没跟她说实话！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游魂失控！
她强压下翻腾的心绪，迅速清理掉现场残留的细微痕迹（主要是她滴落的那点血），像个真正的扫地宫女一样，低着头，匆匆离开这是非之地。
接下来的几天，云澈过得格外谨慎。她减少了去静心苑的次数，扫落叶时也尽量低调，连“心理咨询”业务都收敛了不少，生怕再引起那个层次人物的注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下午，她正埋头在东北角努力“修炼”（吸叶子），一个穿着藏青色袍子、面容清俊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气场的小太监走了过来，声音平板无波：“云澈姑娘？四阿哥处有些旧书需要整理，点名让你过去帮帮忙。”
四阿哥？胤禛？
云澈心里咯噔一下。这位未来的雍正皇帝，现在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早已以“冷面”、勤奋、严谨（甚至有点刻板）闻名宫中。他怎么会突然找一个扫地的宫女去整理书？这借口找得也太敷衍了！
她心里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能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放下扫帚，跟着那小太监往阿哥所走去。
一路无话。那小太监气息沉稳，脚步轻盈，显然也是个练家子。
到了四阿哥的书房，并不如想象中奢华，反而异常简洁冷硬，书籍堆叠得整整齐齐，空气里弥漫着墨香和一丝淡淡的檀香味。
胤禛正坐在书案后练字，头也没抬，只淡淡道：“来了。那边有几架旧书，积了灰，你去清理一下，小心些，多是孤本。”
“是，奴婢遵命。”云澈应下，心里却半点不信。她走到那所谓的“积灰旧书”前，发现书籍干净得很，排列顺序更是隐含某种规律，像是个小小的考验。
她不动声色，假装笨拙地开始擦拭，暗中却开启【寂灭之眼】。
这一看，让她心头微凛。
胤禛周身的气息极其奇特！他年纪不大，却自带一股远超年龄的沉静气场，心绪如同一口深不见的古井，波澜不惊，难以窥探。但在这片沉静之下，却又隐隐藏着一丝极细微、却异常坚韧锐利的“势”，如同冰封的火山。更让她在意的是，在他心口位置，竟缠绕着一缕极淡极淡、却挥之不去的黑气，那黑气透着一种……冰冷的执念和压抑的戾气？
这不像病气，更像是……心魔的雏形？
这位四阿哥，内心恐怕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而且，云澈能感觉到，自她进屋起，就有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神识在她身上扫过！这神识带着探究和审视，冰冷而克制，绝非普通人所有！
是那个带路的小太监？还是……这书房里另有高人隐藏？
她不敢妄动，只能继续扮演一个手脚还算麻利、但没什么见识的小宫女，认真（且缓慢）地擦着书。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胤禛忽然放下笔，状似无意地开口：“听说……你认得些草药？还会些乡下的土方子？”
来了！果然是为了这个！
云澈心里门清，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茫然：“回四阿哥的话，奴婢……奴婢只是小时候在乡下胡乱认得几样，上不得台面，当不得真……”
“哦？”胤禛抬起眼，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锐利如刀，仿佛能直刺人心，“永和宫惠妃突发恶疾，据闻发病前，也曾召你过去问过话？可有此事？”
云澈心脏猛地一缩！他就这么直接问出来了？！是试探？还是掌握了什么？
她扑通一声跪下了，声音带着哭腔和恰到好处的颤抖：“四阿哥明鉴！奴婢那日只是去永和宫送东西，在门口摔了一跤，惠妃娘娘心善，赏了奴婢一块点心……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进去连娘娘的面都没见全……求四阿哥明察！”她把头磕得砰砰响，完美演绎了一个被吓破胆的小宫女。
胤禛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书房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云澈“惊恐”的抽泣声。
良久，他才缓缓道：“起来吧。本王只是随口一问。既是无知，便好。”
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继续干活，不再看她。
但云澈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并未完全离开。
她又磨蹭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被允许离开。走出阿哥所很远，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早已湿透。
这位四阿哥，比想象中更难缠。他显然不相信惠妃只是“突发恶疾”，并且已经查到了她这条微小的线索。今天的敲打，既是警告，也是……观察？
他心口那缕心魔黑气，又是因何而起？
云澈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惠妃的案子看似了结，实则暗流涌动，不仅牵扯出神秘的幕后黑手和宫廷道术高手，似乎还引起了未来帝王的注意。
她这个小小的扫地宫女，好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而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深、更黑暗的宫廷秘辛。
她抬头望向重重宫阙，眼神慢慢变得锐利。
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了。
或许，该换个思路，主动从这潭浑水里，捞点对自己有用的“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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