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里头时间好像都停滞了一样,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只有从外头的花谢花开,才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石榴花谢了满地,海子里的荷花露出了尖角,在夏日的风里,摇曳生姿。
在荷花的小花苞绽放的时候,圣驾终于回京。
李芙儿正将晨间内务府令人送来的荷花插在雨过天晴色美人觚中,便听见一阵喧闹之声。
荷悬在空中,花瓣上残留的水珠顺着倾斜的角度滴落。
啪嗒一声。
美人觚里的水被溅起涟漪。
“四阿哥回来了,是不是?”李芙儿扭头,看向消息最灵通的小泽子。
自从四阿哥离开后,这宫里已经沉寂了不知多久,也只有他,才能理所当然的闹出这些动静。
小泽子忙向外跑去,到了二门前,正好见着苏培盛在支使着小太监将马车拉进来。
得,不用打听了。
小泽子握住手心的银子,撒丫子往李芙儿屋里跑。
“四阿哥刚回来,舟车劳顿的,想必不会往后头来,辛嬷嬷今日炖的汤很好,令人给四阿哥送一碗过去。”
李芙儿确认了心中所想,撑着下巴,懒懒地吩咐道。
小泽子连忙取来食盒,也不嫌累,又跑着往前院去了。
他不怕累,只怕主子没有争宠的心气,主子得宠,下人才能鸡犬升天。
小泽子跑在长长的连廊里,鲜亮的彩绘在他头上闪过,他越过一个又一个当差的宫女太监,观察着有没有人在他的前头,心里发狠,这个头筹他一定要要替李主子占了。
“你来做什么?”苏培盛看着人将行李拉去了库房,又马不停蹄的到了胤禛身边伺候。
四阿哥身旁的事情,他把得严严的,半点也不让人插手。
“苏爷爷。”小泽子点头哈腰,高高举起手上食盒:“李主子听见前头动静,猜着是爷回来了,令我送碗热汤过来。”
啧,真不愧是李主子。
苏培盛心里啧啧称奇,这汤送得简直恰到好处。
四阿哥回宫的点,不当早不当晚的,御膳房早熄了火,没有什么菜了。
倒也不是不能令御膳房新做几个菜,饭前几天宫里钮祜禄贵妃又大病了一场,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子,四阿哥听了这消息,止住了苏培盛去叫膳的动作,令他晚膳时再去取膳。
苏培盛捧着食盒进了里屋,胤禛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他在外头奔波数日,尽管他是龙子凤孙,但赶路途中没有准点,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并不少。
回到宫中,本想好好饱食一餐,却听见钮祜禄贵妃生病一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宫中人多口杂的,他又随着万岁爷去巡视河道,正被人盯着,没必要在这时候落人口舌。
胤禛早上只啃了几个冷了的饽饽,正是饥肠辘辘时候,突然闻见一阵扑鼻的香味。
胤禛睁开眼,却见苏培盛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爷,这是李格格特意令人送来的。”
这汤,是炖了一上午的燕窝鸭子芙蓉汤,鸭油全被滤了出去,整碗汤汤色透亮,肉酥骨烂。
胤禛轻踹了苏培盛一脚,熟悉的味道入口,他瞬间回忆起在李芙儿屋子里的时光。
轻松、舒适,在她那里,他可以不要想外头的事情,全然放空。
三两口将整碗汤喝完,原本打算在自己屋子里修整的胤禛,从躺椅上站起:“去李格格那儿。”
“对了,你去库房里把南边进的那套首饰拿着。”走了几步,胤禛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吩咐道。
苏培盛陪着笑去了库房,他就知道,下注李格格绝对没错。
小院里还是一派安静,听见胤禛一行人过来的声音,宋格格的厢房房门紧闭,丝毫没有动静,就连曾经是不是窥探李芙儿屋子的宫女,都不再盯着。
李芙儿听闻苏培盛派人的传话,不可谓不惊讶,她派小泽子送汤,只不过是为了表现她的体贴与关心,没想到这碗汤的功效这么大,竟然将四阿哥引了过来。
她本以为今日胤禛不会进后院的。
但胤禛既然来了,她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爷,您回来啦!”李芙儿惊喜地笑着,小跑这扎进胤禛的怀里,她抬着眸,弯弯的眼中全是水意,是思念,是担忧,是惦记,是心疼。
“黑了,瘦了…”李芙儿抚摸着胤禛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喃喃自语。
“爷没事,比起受灾的百姓,这都不算什么。”
胤禛拉着李芙儿往屋子里走,低声安慰。
这话却让李芙儿心里发凉,她捂住嘴,低声惊呼:“爷,您遇见无定河泛滥了?”
李芙儿在京中长大,自然知道无定河的河道淤堵,隔不了几年便会肆虐,她小时候还见到过因为洪水冲垮了房子,出门讨生活的人。
没想到这次的洪水,让康熙和胤禛撞了个正着。
不过,今年的雨水格外多,胤禛他们路上还遇见了好几场暴雨,无定河泛滥,太正常不过。
“是啊。”胤禛长叹一声,又为李芙儿的敏锐而讶异,宫中的女子每天围绕着主子转,对外头的大事,早就没了那份关注。
将李芙儿虚虚抱在怀里,在贵妃塌上坐下,握着她莹润的手淡淡道:“是啊,黄沙千里,河水咆哮,只远远看着,都害怕被卷进去,谁也无法阻止堤坝的崩溃。”
“那两岸的人,日子可苦了。”李芙儿叹了口气,与胤禛说起儿时见闻。
瘦骨嶙峋,拖家带口,祈求着给一口饭吃,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
胤禛仔细地听着。
这次巡视河道,胤禛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暴雨过后的第二日,他们一行人往无定河边走去,见着的是被冲垮的河堤,两岸的屋子倒塌地七零八碎,破布褴褛的百姓甚至都没有功夫为逝去的亲人哀悼,抖着手在泥泞里扒拉还能用的东西。
任人如何驱赶,也不离开。
没有家当,就算没被河水卷走,也活不下去。
他自诩不是何不食肉糜的阿哥,他曾经也随着康熙上过准噶尔的战场,甚至掌管过一旗的士兵,在战场上见过鲜血,但他没有见过这般苦痛的大清的百姓。
听了李芙儿的话,他对于那些百姓的日后生活,更加不忍。
然而在康熙的身边,他将心里的难受全部忍住,恭敬地听康熙命令行事,就连施粥也不敢动作。
这让胤禛痛苦,也让胤禛不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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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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