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来了?
李知婉愣在原地,进宫后要面对的事情她都有底,但真正面对的时候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四阿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李知婉有些费解,不是说这些阿哥们还要去上书房学习吗?
余善财跟在青荷的身后进来,他的消息也灵通些,赶紧道:“阿哥们今天应该是没有骑射课,这才早些。”
这个理由说得通,不过此时也没用了,四阿哥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
李知婉赶紧带着屋里的太监和宫女出去,在门口行礼迎接。
“起身吧。”
清润的声音在身前响起,李知婉起身,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人,和想象中的秃脑门不一样,一顶瓜皮帽遮掩住,让她的注意力下移,看到的是剑眉星目还有线条流畅的面庞,脸颊还略有些肉,给他染上了些许青涩气息。
四阿哥显然没有想到李知婉会看自己,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微微挑眉,想说些什么,但和对方那双灵动的小鹿眼对上,到嘴边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他停顿片刻,道:“进屋吧。”
四阿哥在前面,李知婉小碎步跟在后面,两人进屋,屋外的宫女和太监才站了起来,青莲和青荷两人进屋守着,其他人在门口站着,等候吩咐。
先进屋的四阿哥打量屋里的摆设,虽说没有来过西厢房,但东厢房是去过的,两间厢房的摆设基本一样,现在却不太一样了。
“你让人改了屋里的摆设?”
李知婉心里一咯噔,难道不能改?
李知婉觉得四阿哥应该不至于在意这些小细节,她余光看了一眼四阿哥头顶晴雨表,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云朵,没有太阳,但也算多云,代表他并没有生气,于是大胆点头,“是,按照奴才在家中的习惯改动了一些。”
四阿哥径直走向李知婉布置的书房,在书桌前坐下,伸手拿着毛笔比划了两下,又翻了几下旁边的书,“不错,有好学之心。”
李知婉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四阿哥又来了个‘不过’,让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这些书,只能私底下看。”四阿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还颇有兴趣地看了起来,“民间的话本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李知婉挠了挠脸颊,想要美化一下,但想到四阿哥在宫中生活十几年的时间,肯定知道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说谎说不定会被拆穿,而且会降低印象。
而且,李知婉发现白白胖胖的云朵上面多了一丝金色,显然阳光要出来了,这说明四阿哥的心情还不错,于是实话实说,“进宫的时候塞钱给检查的嬷嬷,她就让我带进宫了。”
四阿哥被李知婉这大实话给惊到了,随即被逗笑了,“你就这么说出来?”
李知婉点头,不然还能怎么办呢?这宫里的消息还不是任他查。
下一秒,四阿哥起身,来到李知婉身边,仔细打量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也是个有趣的姑娘。
“叫什么?”
李知婉:“奴才叫李知婉,知道的知,温婉的婉。”
四阿哥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凑近李知婉的面前,对上她的那双让人心软的眼睛,“知婉,知婉,我就叫你婉婉吧?”
“别。”李知婉想都没想的拒绝了,虽然知道四阿哥的问话只是个形式,但还是要争取一番。
四阿哥没想到会被拒绝,眼神危险地问道:“为什么?”
李知婉当然不可能说现代有个‘宛宛类卿’的梗,她抿了抿嘴唇,道:“婉婉总有种惋惜的感觉,念着总觉得丧气,奴才不喜欢,更想要一种朝气的感觉。”
四阿哥思考片刻,被李知婉的理由说服了,比起丧气,他也更喜欢朝气,“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芝芝吧,灵芝的芝,是奴才的小名。”李知婉赶紧说出自己的意见,就怕四阿哥又改变主意。
四阿哥点了点头,站直身体,“那就芝芝。”
话音刚落,他又道:“以后不用称奴才了,私底下,就用寻常称呼即可。”
寻常称呼?
李知婉选秀时被教导的第一节课就是关于称呼,其中‘奴才’二字更是贯彻到底,现在要换一个称呼?
她当然更喜欢寻常称呼,谁也不喜欢自己去当个奴才,只是违背宫规,会不会被惩罚?
见李知婉有些犹豫,四阿哥嘴角微微一撇。
李知婉很敏感,瞬间察觉到了四阿哥的情绪变化,还有那开始往胖云朵里躲藏的太阳,立刻道:“...我会改的。”
四阿哥头顶的太阳又跳了出来,这次直接成了艳阳高照,看得出来他非常满意。
李知婉感觉有点摸到四阿哥的性格了。
两人在罗汉床上坐下,李知婉让青莲给两人上茶,四阿哥正好渴了,端起来喝了一口,茶叶一般般,泡茶的手法也一般,温度倒是不错,刚好入口。
金枝玉叶的四阿哥终究受不了这茶叶的品质,稍微解渴之后就放下了茶杯,思绪一转,又到了那本书上。
“你家里教你识字了?”
现在能够读书识字的女子可不多,宫里的娘娘刚入宫的时候都不见得识字,大部分都是见汗阿玛重视文学,这才开始学,不过学的也不多,最多认认佛经,再练一练抄写佛经的字体。
不管这小格格的才学如何,能够看懂话本子,认得的字肯定不少。
提起识字,李知婉眼里多了一抹笑意,“嗯。”
“我阿玛虽说考了大半辈子的科举都只是个秀才,但教我读书识字还是没问题的。”
事实是有点问题的,问题出在李知婉自己身上,那个时候她心防还比较重,来到这个陌生又封建的社会,只想摆烂,认繁体字那是一点都不想认,每天消极怠工。
李文壁这个阿玛却不这么想,他认为自己的女儿天下第一聪明,只是不愿意学而已,只要愿意学,绝对能够成为才女,于是父女两天天斗智斗勇,就为了多学几个繁体字。
才女那是不可能的,李知婉勉强学着认了繁体字,有简体字打底,连蒙带猜的,学的非常快,但学完就不愿意学了。
那段时间的李文壁天天唉声叹气,学个两三遍就能读会写的,多么聪明的姑娘,浪费了。
李知婉把李文壁和自己的斗智斗勇也说了,笑着道:“阿玛常说,我家的脑子都长在我和他身上,偏偏我们两人都不争气。”
四阿哥没想到还有这样相处的一家人,一时也有些好奇,“你阿玛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那你的兄长都在干什么?能让你阿玛说出这话,应当没有读书。”
“确实没有,”李知婉道:“大哥...从商,二哥跟着师傅在学武。”
“从商?”四阿哥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怎么会想着经商?”
都说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尾,地位也是最低的,自大清入关之后,旗人可以分田产,还有钱粮可以领,怎么也不会去选择经商。
李知婉也知道时下对旗人经商的看法,但她不觉得自己的大哥有问题,“大哥本来想走科举的路子,奈何实在是不喜欢读书,考了几年都没能考上一个功名,学武也没有天赋,他也不想成为一个无所事事的人,正好我家里不是那么富裕,他便想着赚点银子,歪打正着倒是找到了一个擅长的地方。”
旗人确实可以领钱粮,但一大家子人,没有功名,没有官位,只靠领钱粮和收租,生活并不能过的多好,只能说饿不死。
李家的状况还要特殊些,李文壁是个读书人,笔墨纸砚样样都贵,再加上李家奉行孩子都要读书认字,哪怕李文壁亲自当师傅,这每个月的支出都大于进账,于是一个小有家产的家庭渐渐被拖垮,每个月只能节衣缩食。
这一切都在李知婉的大哥李玏从商之后被改变,再加上李知婉出的超前点子,李家不说变得多富裕,至少能够不愁吃不愁穿,还能攒下不少银子。
从商这件事情让四阿哥不是那么高兴,但在他听到李玏不想在家无所事事的时候神态渐渐放松,他也认为男儿应当建功立业,而不是在家里混。
大清入关多年,京中的旗人早就不复刚入关时的勇猛,大部分都成了酒囊饭袋,中看不中用,四阿哥早就看这些人不爽了,偏偏汗阿玛还要养着这些人。
“能做的好就继续吧。”这样一对比,四阿哥对李玏经商的事情没了意见。
李知婉眼见话题要持续不下去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估摸了一下时间,问道:“四爷,时间不早了,咱们用膳吧?”
四阿哥正好饿了,“好。”
晚膳是李知婉在青莲上茶的时候吩咐的,现在也差不多拿了回来,初来乍到,和膳房也没混熟,她都不知道余善财会拿回来哪些菜。
不过想想四阿哥,膳房的人顾忌四阿哥在,肯定不会敷衍。
李知婉和四阿哥来到堂屋,饭菜已经摆放好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李知婉觉得中午的饭菜很可以了,现在一对比,寒酸的不行,她看了一眼入座的四阿哥,心里感叹了一句:在这宫里,身份决定一切。
感叹完,李知婉很快转换了心态,身份暂且无法改变,她能得到什么,那就享受什么。
有四阿哥的名头,今晚的菜格外的丰盛,李知婉中午吃过的口蘑馏鱼片也在,还多了几道菜,蜜汁火腿、肥鸡拆肉、拖汤鸭子、三鲜鸽蛋...
李知婉看的眼睛发亮,味道还不知道,但卖相和香味都不错,非常诱人。
四阿哥在宫中待了多年,这些菜早就没有了吸引力,但看着李知婉亮晶晶的眼神,以及迫不及待的模样,顿时也有了些食欲。
“很喜欢?”他问道。
李知婉的眼神从这些菜上移走,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四阿哥,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都是好菜,现代不算什么,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四阿哥脸上多了些笑意,亲自夹了一筷子鸡丝放到李知婉的碗里,“我没那么多的规矩,你多吃点。”
多吃点不太可能,晚上还有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李知婉不想丢脸,只能稍稍克制食欲,只比平时多吃了一分饱。
吃完饭的两人又坐回了罗汉床上,一人捧着一杯茶喝,李知婉这次没有不喜欢了,因为这次的茶叶是四阿哥让苏培盛拿来的顶级茶叶,喝下去不仅没有多少涩味,还回甘。
这茶做奶茶应该很不错,李知婉走神地想着。
这时,旁边响起陌生又有点熟悉的清润男声,“时间差不多了,歇了吧。”
李知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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