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怀里抱着两大包肉脯,一边吃着胡椒饼,一边脚步轻快地朝贺兰府走。
走了几步才忽地想起身后还跟着贺兰徵与朔风,连忙转身,掏出油纸包着的肉脯递给他们。
“来,一起吃呀?”
贺兰徵抬手婉拒。
三娘转而递向他身后的护卫:“给你。”
依然被摇头拒绝,两人谁都不接。
“别不好意思嘛,”她索性直接将肉脯凑到贺兰徵唇边,“可好吃了,你就不想尝一口?”
贺兰徵侧首避开:“不必,你自己留着吃。”
话未说完,三娘倏地沉下脸,瞪大眼睛看他。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那你就是怀疑我下毒咯?”她当着他的面,将那块肉脯塞进自己嘴里,咀嚼咽下,“这下总可以了吧?”
说完又拿出一块,执意递给他。
贺兰徵淡淡扫了一眼,仍是没有接。
“真的不用。”
三娘跺了跺脚,委屈得眼圈发红:“你就是还在生气,我都道过歉了……”
“真不是。”贺兰徵一时语塞,“我只是……”
“不用解释!”三娘步步紧逼,“除非你把它吃了,我就信你没有生我的气。”
一旁的朔风见她如此纠缠,眉头紧蹙,正要开口维护,却被贺兰徵一个眼神制止。
“既然如此,我吃便是。”
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肉脯。
这样总该行了吧?
谁知三娘仍不罢休,见他拿着不吃,连声催促:“你快吃呀!”
贺兰徵正欲勉强尝一口,目光却忽被不远处一道身影吸引。
三娘也有所察觉,缓缓回头。
只见人群之中,贺兰薇正与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并肩同行。
原来是撞见自家妹妹与男子私下同行,难怪他忽然出神。
三娘再回头时,贺兰徵的神色已变得有些复杂难辨。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狂风卷起,黄沙漫天,瞬间迷了人眼。
贺兰徵眸光一凛,低声道:“朔风。”
朔风会意,右手已按上刀柄,蓄势待发。
混乱中,忽闻“咻”地一声破空锐响,一支利箭直朝街心的贺兰徵射来。
三娘下意识抱紧怀里的肉脯,吓得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电光石火间,贺兰徵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开。她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而他已迅疾拔 出朔风的佩刀,凌空一劈。
箭矢应声断为两截,掉落在地,长刀“铿”地一声钉入对面店铺的门板。
霎时间百姓四散惊逃,一群黑衣暗卫自四面八方涌出,将贺兰徵与三娘护在中间。
三娘惊魂未定,抚着胸口缓气。
一缕淡雅的茉莉清香萦绕鼻尖,来自他的衣襟。那气息熏得她双颊发烫,连耳根都灼灼烧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朝他胸前靠了靠,细细嗅着那缕熟悉又陌生的香气。
好像在哪里闻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风渐止,黄沙慢慢沉淀。
朔风快步从人群中走出,拾起地上断箭,见箭身上绑着一张字条,立即呈给贺兰徵。
不远处,回过神来的贺兰薇急忙奔来。
“阿兄,你没事吧?”
贺兰徵松开三娘的手腕,微微摇头:“无事。”
“三娘呢?”贺兰薇又拉住她上下打量,“可伤着了?”
三娘也摇摇头:“我也没事。”
贺兰徵环视四周,声音低沉:“此地不宜久留,先去府衙暂避。”
“好。”
府衙正堂。
随他们一同前来的是方才与贺兰薇同行的男子——齐澜。
齐澜躬身行礼后,便静立一旁等候。
三娘因上次擅闯府衙、连累他人受罚之事仍心有余悸,此刻只敢安静坐在角落,大气也不敢出。
“砰!”
贺兰徵看完字条,猛地握拳捶案,震得茶盏作响。
“真是欺人太甚!”贺兰宣凑上前瞥了一眼,顿时怒不可遏,“先前下山烧杀抢掠也就罢了,如今竟敢掳掠百姓要挟我们。”
从他们的对话中,三娘大致明白兄妹三人议论的是旧部之事。
当年划定管辖地界后,贺兰徵的祖父便率部接管洛阳。原镇守此地的薛家拼死抵抗,最终不敌,率残部退守城北邙山。
多年来薛家盘踞山上,养精蓄锐,屡次试图夺回洛阳。
贺兰祖父为安定民心,一时未予清剿,其后多次派人上山议和,欲缓和矛盾共治洛阳,却始终未果。
此事拖延至今,已成大患。
现任邙山首领薛崇不但广结人马,屡次下山生事、屠戮百姓,贺兰徵忍无可忍,下令切断水源围山逼降。
不料薛崇竟掳掠百姓作为人质,要挟贺兰徵交出洛阳,双方已僵持半年。
今日这封信,更是明确提出:议和可以,但须贺兰家一位女儿嫁给他。
唯有联姻达成,薛崇才愿释放百姓,握手言和。
贺兰徵怎么可能答应?
早在被退婚之时,他就说过绝不令两个妹妹如他一般被婚事所困。
她们婚姻自主,他绝不干涉。
一片沉默中,贺兰薇率先上前,轻声道:“阿兄,让我去吧。”
“不行!”贺兰宣立刻反对,“你既已有心仪之人,就该我去!”
三娘的心悄悄揪紧。
贺兰薇急道:“你自幼跟随阿兄,能助他理事,而我身子弱,唯此事能略尽心力,至于齐郎……”
她望向齐澜,眼中盈泪,歉声道:“我今日见他,本就是去诀别的……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齐澜闻言,当即向贺兰徵跪下:“君侯,在下愿往邙山劝服薛崇,万望准许。”
“你这文弱书生上去,岂不是送死!”贺兰宣冷哼,“还不如让我去,一刀了结那混蛋!”
“够了!”
贺兰徵再次拍案,喝止众人。
三娘吓得一颤,更不敢动弹。
“齐澜,你先起来。”贺兰徵起身扶起他,“此事与你无关,你先回去。”
齐澜不肯:“怎会无关?即便与大姑娘缘浅,我也仍是她的朋友,朋友有难,岂能坐视不管?”
“齐郎,此事真的与你无干,是我辜负了你。”贺兰薇柔声劝道,“你快回去,免得被薛家人盯上,反受牵连。”
贺兰宣也附和:“就是,识相的就赶紧走。”
眼看几人争执不下,三娘终于鼓起勇气小声插话:“要不……让我去吧,就当是报答君侯的救命之恩……”
“不行!”
“不可!”
兄妹三人异口同声打断她。
贺兰薇温声解释:“三娘,此事是贺兰家家事,与你无关,不必费心。”
“怎么会无关呢……”三娘攥紧衣角,低声道,“方才君侯还说我是他义妹。薛家又没指名要谁,我怎么就不能去?”
贺兰宣瞥她一眼:“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护着你。”
她还欲再说,贺兰徵已抬手制止:“不必多言。”
众人霎时噤声。
他低叹一声,声音中带着疲惫:“此事容后再议,你们先回去,让我静一静。”
“是。”
贺兰薇嘱咐几句,命人送齐澜回家,随后与三娘一同回府。
“别多想,回房好生休息。”
三娘点点头:“明月姐姐也是,早些歇息。”
回到房中,她望着那两包肉脯,忽然没了胃口。
晚饭也只草草扒了两口,谁知半夜饿得肚皮咕咕作响,只好爬起来吃了小半包肉脯,才勉强睡去。
三日后,府中一片寂静。
三娘又来厨房帮忙照看药膳,一边守着炉火,一边暗自思索如何为他分忧。
正出神间,忽闻府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似有人闹事。
李府医知她爱凑热闹,便主动来接替看火,放她出去看看。
才至府门,便见贺兰徵已从府衙赶回来站在那,门前围满了百姓,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怎么还把死人抬到这来了……”
不多时,贺兰薇也匆匆赶来。
人群前跪着几名百姓,身旁还停着几具覆盖白布的尸体。
一老妇泪流满面:“求君侯为我夫君做主报仇!”
另一老叟泣不成声:“求君侯救救我儿子……”
兄妹二人急忙上前搀扶。
“本君已知晓,”贺兰徵沉声道,“必当竭尽全力,为大家讨回公道。”
老妇抹泪哭诉:“薛家抢了我家粮食,掳走我一双儿女,还杀了我丈夫……求君侯救救我的孩子。”
三娘这才明白,这些人并非来闹事。
是薛家人掳了他们的亲人,杀害之后将尸首送回。他们走投无路,才来求贺兰徵相助。
老伯更是老泪纵横,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贺兰徵耐心听完众人诉求,吩咐管家取来银两,分发给各家作为丧葬之资。
“实在抱歉。”
他亲手将银子放入每个人手中。
“光道歉有什么用!祸事本就是你们招来的!”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声喊道,“是你们贺兰家把薛家逼上山,如今他们杀回来,你们倒坐享其成、撒手不管了?”
众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若你们贺兰家没本事治理洛阳、安抚民心,只会拿小恩小惠敷衍了事,就趁早滚出洛阳!”
“滚出去!滚出去!”
人群情绪激动,渐渐朝贺兰府涌来,府卫急忙上前阻拦。
贺兰徵护着妹妹退入府内。
“听说薛家提出联姻议和,你们为何不答应?”
“你们一家受着洛阳百姓的赋税供养,如今却见死不救,弃全城于不顾!”
“滚出去!”
贺兰薇不忍见兄长受责,忽然上前一步。
“我嫁。”
她声音清晰,一字一句:“与薛家的婚事已在商议中,请诸位少安毋躁。”
三娘怔在原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还差不多……”
眼见贺兰薇亲口应承,聚集在府门前的人群激愤稍缓,窃窃私语。虽仍有疑虑,但总算暂时平息下来。
贺兰徵难以置信地看向妹妹,喝道:“明月!”
“阿兄,”贺兰薇朝他轻轻摇头,坚定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贺兰徵上前将将妹妹拽回来,同时目光扫过人群,果然捕捉到几个带头煽动者正悄然离开。
他立刻给身旁的朔风递去一个眼神。
朔风心领神会,带着几名亲卫追踪而去。
贺兰徵这才转向众人,扬声道:“事已至此,本君必会给诸位一个交代,且先回去吧。”
众人见目的已达,又见贺兰徵面色沉凝,不敢再多加逼迫,这才议论着渐渐散去。
其实大家可以猜到后面的剧情了,不过还是[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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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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