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沃特,伟大而务实的商人,以无数的柴火温暖人心,以香浓的荼叶让人回味,以精细的布匹缎造绅士淑女们的得体衣着,造福了理瓦提镇上无数的村民,他是值得我们敬仰的存在,宛如一盏明灯引导其家族前行。”
“很遗憾的是,在十数日以前,他已然辞别人世。其灵魂犹豫不定,徘徊于无尽的虚无之中。”
“因此,我们在此祈求。”
“全能的天主圣父,生命之源头,万物之所归。祢借圣子耶稣引导迷途的羔羊并予以我们救赎,求祢垂怜伟大的查理?沃特,接纳他于永光之中。他相信祢的圣子死而复活,愿他将来复活之时,也能与祢的圣子共享荣福。以全能的圣父、圣子及圣神之名,我们为之衷心祈祷,阿门。”
......随着神父的祈祷,在场的百余人中有零零碎碎的啜泣声传出,让塔纳莉亚分辨不清到底查理是真的发自真心地受人爱载,又或是她给”演员”的钱真切地起了效用。
祷文上的内容有多少是真实的,这一点没有人比她还要清楚。
伟大而务实?伟大在他使尽辨法垄断了理瓦提一带的货品供应吗?务实在利用她母亲诺拉背后的权势以打压别人的生意吗?
她十分庆幸头顶着的黑色帽子,其面纱垂直而下覆盖住面部,因此没有人能看透她的不屑。
这是何等的荒谬。
无论如何,随着查理?沃特的棺椁葬至墓园之中,属于他的一生总算是划下了休止符。
与此同时,受了他嘱咐的塔纳莉亚则承担了他生活中的一片混乱,而她尚且和脱离让人焦头烂额的人生拥有不短的距离。
仪式本来开始便没有太久,结束过后,所有与查理具生意上来往的人都纷纷围了上来,一刻都无法多待,实在令人不得安生。
塔纳莉亚无法想象,假如手上的遗嘱无法转移出去,及后的每时每刻她都将陷入群狼围猎的困境之中,所有人都想将自已撕成肉靡。
可对比起这些人,她更不想面对的人还在后头。
明明围在她身边已经挤满了人,但她仍然可以从层层叠影中一眼看出站在最外面的身影,甚至与那翠湖绿的双眸对上了视线。
是蒂丝莫娜,是她在等着她。
还穿上了一套明黄色并夹着碎花的裙子。
她们两个自幼一起长大,塔纳莉亚知晓她为查理如何对待自己、母亲乃至那盘生意都深觉不满,即使不盼着查理早日离开人世,也断然不会来参加他的葬礼。
她为谁而来,塔纳莉亚怎能不知。
为此,她心生怯意。
塔纳莉亚偏过头,岔开了视线,对比起被人苦苦相逼,她在要面对蒂丝莫娜这件事情上显得更加难堪。
她抬起双手,示意周遭的男士们注意分寸。
见周围环境逐渐安静下来后,她又深呼吸一口气,继而说道。
“绅士们,我很理解你们对于你们的宏伟事业充满热诚,但很明显,这并不是合适的时机,难道不是吗?”
“如你们所见,我的父亲查理?沃特才离世不久,而我......尚且处于悲伤之中。”塔纳莉亚语调并无波澜,”我请求你们给予我几日的时间处理所有的事务。”
闻言,那些虚伪的商人们一片哗然,在场的两位女性显然不觉奇怪,毕竟在她们的认知中查理也属于这一类,早已见惯了。
而塔纳莉亚也非常清楚,作为重利的商人必然会对猎物紧追不舍,她也没指望一句话就能让任性的男士们乖乖离开。
她的拒绝反而激起了某些人的愤怒,也很正常,在这些人的眼中女性不过是可以随意碾死的存在,塔纳莉亚胆敢拒绝,那跟蚂蚁咬人没有区别。
虽然不痛不痒,却是一种挑衅。
于是,最为靠近她的一位男士首先接住了这种挑衅并发起反击。
“实在不好意思,女士。听着,我明白你作为女性没有接触过男士们的工作,因此你不理解我们的需求。”说着,那名男子轻笑一声,似是嘲弄她不懂男人才能明白的事情。
“但诚然,如女士所说,我们对于自己的事业充满热诚。”
“亦因如此,这才需要你告知我们,有关于沃特先生的产业如何分配及营运的问题。”
“在我看来,如果你有心处理沃特先生的事务,就不应该隐暪消息。”
“如果能提供理奥?沃特的行踪,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手握一根纯黑的拐杖,每说一句话便重重的敲击墓园的草地,底下埋葬的是查理?沃特的棺椁,宛如一种藐视、一种亵渎、一种自以为是的审判。
作为一个商人,他最是有责任心不过了。
只是,他太小看女人。
塔纳莉亚是一名妇女,但这不意味妇女的身份会使她比男性更为愚钝,更何况她是商人的女儿。
她何尝不知道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呢?而家族的财产往往默认家中的男子继承,她亦清楚周围的人都认为财产的继承人是理奥?沃特,只不过是找不到他,故而只能抓着自己不断追问。
正因如此,她更是要为自己争取时间以作缓冲,毕竟暂时只有她跟菲尔以及她的女儿莉娜知晓自己拥有继承权,而她需要趁早将继承权转让出去。
她不可能被区区一个男人的话语所震摄。
“这位先生,请注意你的行为。”她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让刚刚出言侮辱自己的男人不由得一愣,手下力度一松,拐杖掉到了地上,”你脚下踏着的,是载有我父亲,查理?沃特的土地,是一个墓园。”
“假如你的心中有上帝,就不该在这种地方说着与哀悼无关的话语,轻视亡灵的份量,并以我的父亲来激怒我。”
黑纱遮盖,使得男士们看不到她锐利的眼神,有着与查理相类的气势。
“你们当中有人为我的父亲工作,这一点我作为一名”女性”还是了解的,”她话头一转,抓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如今他的离世使你们产生了焦虑不安,可以原谅。”
“但这不是你们为难我一名”妇女”的理由。”
“而你们作为男性,更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惊慌失措,就像一群受惊的雀儿一样,吱吱喳喳地跑到沃特家族的门前来。”
“父亲的生意,生前如何,死后亦然。家族的产业并不会因为父亲的离世而彻底停止,你们可是他的助手,完全了解如何营运,不是吗?”
“左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何不耐心等候呢?”
“葬礼刚结束不过一小时,便围堵着一名妇女并想尽办法进行盘问,还需要我把神父找回来,藉着他问问上帝这到底是对是错吗?”
道德上的谴责以及充分的理由使他们无言以对,而刚刚肆意攻击她身份的男士更是脸被气得像烧开了的水壶,壶身烫得通红,水汽随时要从脑门蒸出。
他还想再反驳一下,但人群后传来的附和声却逼迫他停下。
“塔纳莉亚小姐说得很正确。”
如潮汐般的人群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散开,像海中的两片海浪卷席开去,并让出了主道,使所有人得见蒂丝莫娜的模样。
“你们一群男士合起来逼迫一位女子实在是有失体面。”
她兀自走着,澄澈的眼眸不断扫在路过的人身上,审视意味十足。
“相信各位年轻的时候也曾受过学院的教育,各种讲座听了不少,一定比我这位伯爵还要多。”
“可是,很可惜,男士们,我仔细聆听你们的话语时却无法品味出受过教育的滋味啊。”
批评,在生活之中很常见。然而,批评来自一个女人却是少有的事情,因此不少人也在为蒂丝莫娜的话语感到不快,刚开始目睹对方容貌的欣赏瞬间消散。
男人的尊严,对他们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表情蒂丝莫娜都收入到眼底,转而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走至塔纳莉亚的身边,她自然地牵起了对方的手。即便察觉了对方稍有抗拒的意思,也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捏了下前者的手,以作安抚,但并没有放开。
“我可怜的塔纳莉亚,才刚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不远千里从福莫镇奔波回来。在身心疲惫的情况下,还要强撑着精神应付来自你们的刁难。”
“只有上帝与我将她的艰辛看在了眼内。”
说着,她又隔着面纱将手轻贴在知己的面颊上,满满的情绪涌现。
“我作为塔纳莉亚最要好的朋友,实在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充斥心疼的表情被塔纳莉亚所看见,但都不过一眨眼间,前者转头便看向仍在与她们对峙的老商人说道,“这么说,你理解了吗?先生。”眼神再次尖锐起来。
沃特与海德两个家族间的联系,只要是在理瓦提一带稍有名望的人都曾有所耳闻,传闻中两家的女儿十分亲密。但一切在五年前发生了改变,在威尔逊?海德重新回到天主的怀抱,而同一时间塔纳莉亚?沃特外嫁他人以后,二人的关系逐渐淡出大众的视野。
直至此刻,二人重新站在一起,这才让人们回忆起她们深厚的交情来。
蒂丝莫娜作为家族的唯一子嗣,早已于五年前继承了威尔逊的伯爵之位,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女伯爵。
因此,在场的人士都不敢轻举妄动,即便内心里寄藏了恶魔,也不敢在她面前暴露出来。这便是刚刚那些商人发现发声的人是蒂丝莫娜后立即让路的原因。
权力,使一个人得到应有的尊重,不论性别。
尽管不说话,不行动,不表名身份,亦会有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为自己服务,更何况,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呢?
“我在这里宣布,塔纳莉亚?沃特与我蒂丝莫娜?海德共享相等同的权力,因此要求你们要足够礼貌待人。”
“如若塔纳莉亚拒绝回答你们的问题,你们也不可以反覆追问。”
“违背了她意愿的人,将会失去与海德家族贸易的机会。”
“你完全理解了吗?先生。”蒂丝莫娜再次重覆道。
被针对的商人面色异常难看,却又不得不服,最终只能闷声离开。
一如仪式尚未开始便试图打扰塔纳莉亚的那个年轻男士,在见到蒂丝莫娜后落荒而逃。
实在可笑至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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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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