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灵樾
也许生活的本质就是受折磨，出租屋里，姜秋无法解决的事情堆积如山。他烦躁地将桌上散乱的文件拢成一摞，决定先处理眼前最紧迫的一桩。
打开外卖软件，熟练地切进拼好饭小程序，一番精挑细选。“3.8元汉堡套餐？……便宜……5.9的黄焖鸡米饭？这个划算。”
二十分钟后，姜秋对着掌心那个堪称“袖珍”的汉堡哑然失笑。包装袋上印着的“超大鸡腿汉堡”此刻像个被缩小的模型，安静地躺在他手里。他叹了口气，决定留它当饭后点心。打开黄焖鸡米饭，分量倒是没打折扣，只是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浓重的提鲜剂也压不住鸡肉散发的一股陈年腥气，让姜秋忍不住怀疑这鸡块的年头快赶上他自己了。好在米饭给得足，他把汤汁和米饭拌匀，囫囵吞下，总算填饱了肚子。
大概是黄焖鸡里添加剂放得太狠，一股强烈的干渴感涌了上来。姜秋随手把桌上的杂物往旁边一推，起身找水。他租住的是个老旧小区，自来水管早已锈迹斑斑，水龙头口覆着一层厚厚的褐色铁锈。饮水机的水桶空空如也，姜秋不常住，自然没有订水服务。无奈之下，他只得翻出落灰的烧水壶。等水烧开，倒满一杯晾着，再给送水公司打完预订电话，半个钟头悄然溜走。
姜秋趿拉着拖鞋回到客厅，脚步猛地钉在原地。目光在桌面上来回逡巡，不对劲，十二分的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钱包、电脑，都在原位，分毫未动。黄焖鸡的残骸、包装纸、手机……等等！汉堡呢？！桌上只剩一张被摊开的、空荡荡的包装纸，那个迷你汉堡赫然消失无踪！姜秋绕着桌子转了一圈，俯身低头，桌底、缝隙，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连点面包渣都没见着。
“真是活见鬼了……”姜秋不死心，试探着捏起嗓子：“咪咪～？”屋里死寂一片，毫无回应。这排除了邻居老太太那只肥猫作案的可能——姜秋见过那家伙，只要人学声猫叫，它立刻就能瘫成一块猫饼撒娇。难道家里进老鼠了？想到可能是一只秃尾巴老鼠溜进来，还胆大包天地爬上桌子偷走了他的“点心”，姜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或许是他这一连串动作太过戏剧化，一声清晰的、带着玩味的嘲笑声，毫无征兆地在他面前响起。
一瞬间，姜秋头皮炸开！屋里有人！那家伙不仅偷吃了他的汉堡，此刻还躲在暗处，看着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甚至发出嘲弄的笑声！姜秋听得真真切切，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可他的面前，只有一堆啃剩的鸡骨头和空包装。总不可能是这只“高龄鸡”怨气难消，显灵复仇吧？“等等……不会是……”他的视线猛地钉在桌角那个不起眼的木盒上。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块圆形的焦黑木块。那是他从医院回来后，随手放进去的。他伸手拿起焦木，入手微沉，似乎……比记忆中重了一点点？“我真是疯了。”姜秋被自己荒诞的念头逗得扯了下嘴角，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看来最近压力太大，都出现幻听了。
他随手把焦木放回盒子，准备去喝那杯晾得差不多的水。指尖刚离开木块表面，那声轻笑又来了！这一次，近得仿佛就贴在他耳根子后面，带着温热的吐息！
“嗬！”
姜秋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手，整个人向后弹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他死死盯着桌上那块圆形的的焦木，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头顶。
盒子里的焦木，表面那层死寂的炭黑色泽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晕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姜秋确定自己看见了，那绝不是窗外路灯的反光。
“谁？！”他声音干涩发紧，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房间里依旧一片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桌上的焦木安安静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极度疲惫下的臆想。
姜秋的视线不敢离开那木块，他背靠着墙，拿起手机慢慢挪向门口。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把手时，一个清晰慵懒，甚至带着几分不屑的男声，毫无阻碍地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真是愚蠢。”
食物被偷还要被吓唬嘲讽？！
紧绷的神经在极致的恐惧后，反而崩断出一种奇异的决绝。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桌子。他一把掀开木盒盖子，手指带着决然的怒意，狠狠攥住了那块焦黑的木头！
入手微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的温热感。就在他五指收拢，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把它扔出窗外的瞬间一股极其熟悉的感觉，顺着掌心猛地窜了上来。
姜秋的动作僵住了。
手臂还维持着扬起的姿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窗外城市的灯火映在他瞳孔里，闪烁着混乱的光芒。愤怒的潮水迅速退去。
“妈的……”姜秋低低咒骂了一声，瞪着手里这块焦黑的的木头。
几秒后，姜秋最终颓然地放下了手臂。他像甩开什么烫手山芋一样，飞快地将焦木塞回木盒，然后“啪”地一声重重盖上盖子！仿佛这样就能把里面的东西关住。
“听着，我不管你是鬼是神还是什么玩意儿，也不管你之前为什么救我……但在我这儿，就得守我的规矩！第一，不准再偷吃我的东西！第二，不准再吓唬我！”他顿了顿，一时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威胁，只能恨恨地补充道，“否则我就把你塞进马桶冲走！说到做到！”
而那个男声自从上一次嘲讽后就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动静，但姜秋并没有感到开心，他莫名的觉得这块木头只是单纯瞧不起他，对于他的威胁都懒得出声。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姜秋起床后就发现那块焦木大剌剌地挪到桌面能晒到太阳的一侧。
这场风波过后，姜秋的生活似乎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或者说，对于“奇怪”的事情，他已经被迫建立起一种麻木的阈值，不再轻易一惊一乍，。
自从知道这个神奇生物会吃东西后，虽然觉得肉疼但姜秋还是每天从自己的伙食里挤出了一部分，不过这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至少姜秋知道了每家外卖的品质，这个神奇生物——预制菜不吃、卫生情况不好的不吃、隔夜菜不吃。一人一木竟然诡异地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期间姜秋也尝试过与其沟通，包括但不限于用食物诱惑、念些莫名其妙的咒语。但从未得到过回应，要不是那些消失的食物姜秋都怀疑自己精神出问题了。
一周的假期结束，他必须返校了。
收拾行李时，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桌上那块焦黑的圆木上。姜秋盯着它，眉头拧成了疙瘩，内心挣扎了好一阵子。最终，他还是伸出手，将它抓了起来。
这东西太邪门，也太危险了。单独把它留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姜秋光是想想就觉得脊背发凉。谁知道它会不会搞出更大的乱子，或者……引来什么更糟的东西？思来想去，还是把它带在身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似乎更“安全”一点。至少，万一它再“活”过来，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为了这份虚假的“安心”，姜秋翻箱倒柜找出一块颜色暗沉的红布。他像对待一个极度危险的传染源，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焦木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不留一丝缝隙。裹了一层又一层，直到那令人不安的炭黑色泽完全被遮盖住，形成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包。接着，他又从针线盒里翻出一截细细的红线，在布包上仔仔细细、一圈紧过一圈地缠绕、打个蝴蝶结，做完这一切姜秋满意地将它放进了书包里。
考试周近在眼前，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焦糊味。姜秋忙得像个连轴转的陀螺，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四十八小时用。宿舍里，孙辛和李叶子倒是优哉游哉地凑在一起复习。
姜秋实在不愿给自己添堵，于是，他果断选择了每天天蒙蒙亮就咬牙爬起来，目标明确地冲向图书馆，只为抢到一个能让他安心啃书的座位。然而今天运气实在背到了家。他惯常盘踞的靠窗黄金宝座，此刻已被两个空荡荡的书包宣告了“主权”，主人却不见踪影。姜秋只得在对面的空位坐下，默默摊开书本笔记，试图用专注驱散那点被人捷足先登的憋闷。
半个多小时后，那座位的主人才姗姗来迟。一男一女拎着还冒着热气的塑料袋，大喇喇地坐下。浓郁的油条、煎饼混合豆浆的气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熏得姜秋眉头紧锁，胃里一阵翻搅。好不容易等两人慢条斯理地享用完“早午餐”，姜秋刚松一口气，以为能消停会儿了——
可消停不到五分钟，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刻意压低的吮吸声和黏腻的喘息声便清晰地传了过来。
姜秋猛地抬头，只见对面那对情侣已经旁若无人地搂抱在一起，吻得难分难舍，动作幅度之大，他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投来的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贴身口袋里装着焦木的位置，传来了熟悉的灼烫感，姜秋下意识地捂紧口袋，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窗台上一盆郁郁葱葱的水培绿萝，枝叶舒展，清水在玻璃瓶中微微荡漾。
下一秒，姜秋的瞳孔一颤，那盆绿萝缓慢地移动了起来，一秒，两秒，“啊！”冰冷的清水混杂着叶子浇了小情侣一头，两人像受惊的鹌鹑，惊恐地尖叫着，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上的水和碎叶子，场面一片狼藉，引来整个阅览区惊愕的目光和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遭报应了”
“活该”
姜秋没有心思看这场闹剧，他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图书馆。走至湖边僻静处，姜秋把缠的严严实实的焦木拿了出来，“你又在搞什么鬼？，你到底想干嘛”
手心的灼热感越来越重，姜秋手被烫的一抖，焦木落到地上的一瞬间，缠绕的红布和线就瞬间化成了灰，一点幽绿光芒自焦木炸开，刺目又冰冷。
绿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骤然显现：墨色长发如瀑垂落，漆黑宽袍仿佛流动的暗影，面容是非人的冷白，如同玉雕，周身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说得理直气壮：“那两个蠢货，占了我的地方。害我晒不到太阳，还吵得我没法睡。”说话间，姜秋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他脖颈正中一颗极小的痣吸引。
“你的地方？”姜秋愕然。这木头疙瘩真把那座位当自家沙发了？他天天去复习的地方，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专属？
男人俊美得不像真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眉梢眼角都透着理所当然：“那位置还行。虽然地理位置差了点意思，但比你那狗窝宽敞，光线也凑合。”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评价一件自己勉强看得上眼的家具，丝毫没有“借用”他人空间的自觉，反而像给了那地方天大的面子。
[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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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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