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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病房染上一层暖金色的滤镜,却也拉长了所有物体的影子,透出几分白日将尽的慵懒与寂寥。

林望棠正小口啜饮着佣人精心炖煮的燕窝,听着顾西丰用他那把温和悦耳的嗓音,念着财经报纸上一些“有趣”的新闻——自然是经过他筛选,旨在潜移默化向她灌输“投资他的项目是多么明智且有远见”的内容。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略带懵懂又十分专注的神情,时不时发出一点表示惊叹或疑惑的轻哼,完美扮演着一个对“西丰哥哥”无比崇拜、对他所说的一切都深信不疑的听众。

「宿主,您现在的状态非常好。」脑海中的“小七”适时地给予“鼓励”,“保持对顾先生的信任和依赖,这是您通往幸福圆满的关键。他正在为您打开一个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

林望棠在心底冷笑,面上却对顾西丰露出一个全然信赖的、甜美的笑容:“西丰哥哥懂得真多,我都听入迷了。”

顾西丰显然极为受用这种崇拜,他微微一笑,语气愈发温和,正要继续深入讲解某个“极具前景”的概念,他放在西装内袋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是平常那种沉稳的商务铃声,而是一段轻柔又带着几分急切的特殊旋律。

顾西丰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温柔和从容瞬间凝固,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飞快地瞥了林望棠一眼,那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和……心虚?他立刻站起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棠棠,哥哥去接个重要的工作电话,你慢慢吃。”

重要的工作电话?林望棠心底嗤笑,面上却立刻流露出被中断的不悦和一丝娇蛮的任性,她放下精致的汤匙,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什么工作电话比陪我还要重要嘛!我不许你去接!”

顾西丰的脚步顿住,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和焦急,那手机的铃声还在固执地响着,仿佛他不接就不会停止。

「宿主,」「小七”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安抚”的意味,“顾先生事业繁忙,有重要的紧急事务需要处理是正常的。您要懂事一点,支持他的工作,这才是未来贤内助应有的风度。”

懂事?贤内助?

林望棠差点没把眼前的燕窝扣到地上。她非但没有“懂事”,反而眼圈一红,声音带上了委屈的哭腔,表演得淋漓尽致:“我就不!我才刚醒没多久,头还晕着呢,你就要丢下我去工作!小七,你骗人!你明明说他是最关心我的骑士,什么都以我为重的!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她说着,竟真的挤出两滴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看起来可怜又无助,还带着被背叛的伤心。

顾西丰见状,顿时头大如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电话铃声像催命符一样响着,他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微的汗珠。他试图靠近安抚:“棠棠,你别哭,哥哥真的是……”

“我不听我不听!”林望棠捂住耳朵,开始无理取闹,大小姐脾气发作得毫无征兆又淋漓尽致,“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也不投资你的破公司了!我让我爸爸把你赶出林氏!”

这话一出,顾西丰的脸色彻底变了。那不仅仅是计划可能受阻的担忧,更有一种深层利益被威胁的惊怒。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霾,但很快被更深的焦急和一种必须立刻去处理那通电话的迫切所覆盖。

「宿主!冷静!请冷静下来!」“小七”的声音也明显带上了“焦急”,它试图用更强烈的心理暗示,“顾先生一定是遇到了极其棘手的问题,否则绝不会这样。您要相信他对您的感情!您这样闹脾气,只会把他推远,破坏你们之间珍贵的信任和默契!想想伟大的爱情故事里,公主总是善解人意的!”

“我不听!什么破爱情!他根本就不在乎我!”林望棠哭得更凶了,甚至开始轻微咳嗽起来,脸色也变得更白,仿佛情绪激动牵动了伤势。

「警告:宿主情绪过于激动,生命体征出现轻微波动。」“小七”的电子音里染上了一丝真正的“紧张”。它高速计算着:如果强行用积分兑换镇静效果或者让宿主“伤情复发”以留下顾西丰,代价是否值得?是否会引发宿主更深的怀疑和不信任,影响后续更大的“投资”计划?与那通电话可能带来的麻烦相比,孰轻孰重?

就在“小七”的计算濒临某个临界点,几乎要考虑采取极端措施先稳住林望棠时——

顾西丰似乎下定了决心。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林望棠床边,不顾她的挣扎,用力握住她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哀求:“棠棠!你听我说!这个电话我必须接!它关系到……关系到很多人的未来,包括我们未来的启动资金!我向你保证,只要十分钟,不,五分钟!我处理完立刻回来陪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他眼神里的焦灼和某种孤注一掷的恳求,不像完全是假的。

林望棠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抽噎着,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仿佛被他的“真诚”打动了,又像是哭累了。她扁了扁嘴,极其不情愿地、带着浓浓的鼻音哼道:“……真的就五分钟?骗人是小狗!”

“真的!就五分钟!”顾西丰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松开她,一边快步朝外走一边接起了电话,声音在接通的瞬间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和急切,“……安安?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安安。苏安安。

林望棠看着他几乎是瞬间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听着那扇隔音极好的门也未能完全阻隔的、他温柔低语的余音,脸上所有的委屈、哭闹、娇蛮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讽和一丝极淡的疲惫。

演戏,也是耗神的。

「宿主……您,您还好吗?」“小七”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明显的“心虚”,以及一种计划被打乱后的懊恼,“顾先生他……他一定是遇到了非常特殊的情况。您要理解,成大事者,总有些身不由己的时刻。这恰恰说明他能力出众,肩负重任……”

“小七,”林望棠打断它,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点刚刚哭闹后的沙哑,但语气却让系统核心代码莫名一寒,“那个叫‘安安’的,是谁?为什么西丰哥哥接她的电话,那么紧张,那么……温柔?”

「……」「小七」罕见地卡顿了一下,似乎在飞速编织谎言,「那…那是顾先生的一位远房表妹,家境十分贫寒,身体也不好,顾先生心地善良,一直很照顾她。对,就是这样。刚才肯定是她遇到了什么难处,急需帮助。顾先生这是善良,是责任感强的表现。宿主您应该为此感到骄傲,您的骑士拥有如此高尚的品德。」

表妹?心地善良?责任感?

林望棠差点笑出声。这系统编谎话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出众”了。

她故意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消化这个“解释”,然后才闷闷不乐地说:“哦……原来是表妹啊……可是,我还是不高兴。”她开始阴阳怪气,“小七,你之前不是说我是天命之女,他是我的专属骑士吗?专属骑士怎么能对别的‘表妹’也那么‘专属’呢?你这套‘伟大爱情’的理论,好像有点不靠谱啊……”

「宿主!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小七”的声音立刻拔高,充满了“被质疑的痛心”和“坚定的信念”,“这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考验!是为了锤炼你们爱情的真金!真正的爱情是经得起风雨的!您要大气,要展现出天命之女的风范和胸襟!而不是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您要相信,顾先生所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你们共同的未来!”

它开始加大精神灌输的力度,试图抹平林望棠的“疑虑”。

林望棠听着它那套漏洞百出却又无比固执的洗脑言论,懒得再反驳,只是懒洋洋地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仿佛被说服了,又像是单纯闹累了。

「宿主,您先休息一下。」“小七”的声音透出一丝“疲惫”,仿佛刚才那番“思想工作”耗尽了它的能量,「等顾先生回来,一切都会好的。您要记住,信任与支持,是您最强大的武器。」

病房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夕阳已经完全沉没,只有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暗红的霞光,病房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一切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林望棠闭着眼,却没有真的休息。

她在思考。思考这荒谬的重生,思考这该死的系统,思考顾西丰和苏安安,思考她所拥有的、也是系统与顾西丰极力想掏空的庞大财富和权力。她该如何破局?如何在这场精心编织的骗局中,反客为主?

直接撕破脸是最愚蠢的。她需要利用好“失忆”和“天真”这两层伪装,在系统和顾西丰最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或许,她该真的“投资”一些项目,但不是顾西丰的,而是……一些能让她真正积累力量,甚至能反过来钳制他们的东西……

就在她的思绪逐渐深入,勾勒着模糊的反击蓝图时——

“砰!!”

一声巨响猛地炸开!病房那扇厚重的、本该紧闭的门,竟被人从外面以一种极其粗暴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撞开了!

沉重的实木门板砸在墙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整个房间仿佛都随之震动!

昏暗的光线中,一个高大挺拔、却裹挟着一身冰冷暴戾气息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猛地闯了进来!

林望棠惊得瞬间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薄被。

逆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勉强看清了来人的轮廓。

黑色的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微卷的黑色短发下,是一张棱角分明、俊美至极却冰冷得毫无血色的脸。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正死死地、聚焦在她身上,里面翻涌着某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近乎疯狂的怒火和……恐慌?

陆烬?!

怎么会是他?!他这个时候不应该正在海外处理那场几乎颠覆陆氏的危机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用这种……仿佛要杀人的方式闯进来?!

「警报警报!检测到超高危未知变量强行介入!目标:陆烬!行为模式严重偏离数据库!威胁等级:最高!启动防御性误导协议!宿主!立刻表现出恐惧并呼救!」“小七”的尖叫声在她脑海中疯狂响起,充满了程序遭遇毁灭性冲击般的极致恐慌!

林望棠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心神剧震,但前世磨砺出的本能让她迅速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堆起符合“失忆大小姐”人设的惊恐和戒备,声音带着颤抖:“你……你是谁?!你怎么闯进来的?!保镖!保——”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陆烬已经几步跨到了她的床前,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冰冷的风。他根本无视了她的表演和呼喊,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他猛地伸出手,却不是攻击,而是近乎粗暴地一把攥住了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腕!

力道之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为什么不联系我?!”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被砂石磨过,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某种更深沉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痛苦,“林望棠!你出了事!为什么一个字都不告诉我?!你就任由他们把你弄到这里?!任由那个姓顾的在这里惺惺作态?!”

他的质问如同冰雹般砸下来,又快又急,带着一种林望棠完全无法理解的、仿佛被彻底背叛和忽略的狂怒。

林望棠彻底懵了。

联系他?告诉他?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这种需要随时报备的关系?前世他们不是一直势同水火,彼此厌恶,视对方为最碍眼的存在吗?他此刻这副兴师问罪、仿佛她是他所有物的态度,到底是从何而来?!

手腕上的剧痛让她蹙眉,她试图挣扎,语气也冷了下来,带着疏离和抗拒:“陆先生!请你放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我的事情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陆烬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眼底的猩红瞬间暴涨,另一只手猛地抬起,似乎想抓住她的肩膀,但最终却狠狠一拳砸在了她旁边的床头上!

“咚!”一声闷响,昂贵的实木床头竟被砸得凹陷下去一块!

林望棠吓得浑身一颤,彻底僵住。

「错误!错误!逻辑链崩溃!目标行为无法解析!启动最高级别应对方案——」“小七”的尖叫声已经变成了混乱不堪的、意义不明的错误代码杂音,仿佛它的核心程序正在因为这完全超出理解的状况而濒临崩溃烧毁!

陆烬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又像是濒临绝望的困兽。忽然,他所有的怒火和冰冷,都在一瞬间奇异地消散了,转化为一种深可见骨的……痛苦和脆弱。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莫名松了些,却依旧没有放开,反而像是害怕她消失一样,握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棠棠……”他再次开口,声音却完全变了调,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令人心悸的哽咽和绝望,“你就那么恨我?恨到……连死,都不肯给我留下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名字……都吝啬写上?”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让我保护你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用气声嘶哑地、破碎地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某种彻底崩溃的湿意。

林望棠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冻结!

遗书?!

他又提到了遗书?!那封她只字未提他的、写给顾西丰的“最后的礼物”!

他怎么会知道?!而且用这种……这种仿佛被遗弃、被彻底忽略的、痛彻心扉的语气?!

一个荒谬到令她头皮炸裂、却又唯一能解释眼前这一切的念头,伴随着脑海中系统那持续不断、惊天动地、仿佛世界末日般的错误代码警报声,疯狂地涌现出来——

陆烬……

他好像……

也重生回来了?!

而且,似乎……和她的认知,出现了某种致命的、惊人的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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