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持刀悍匪的目光像冰冷的毒蛇，在顾云昭、陆清辞和谢观雪脸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明显是发号施令者的谢观雪身上。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一步步逼近，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他身后不远处的混战似乎接近尾声，获胜的一方开始发出嚣张的呼哨，目光也不怀好意地投向了这边这群“待宰的肥羊”。
“观雪，怎么办？”
顾云昭肌肉紧绷，压低声音，汗水从他额角滑落。
他知道自己撑不过几招，要早知道会来到这个鬼地方，自己就更努力点练散打了，可现在说这些有用吗，等我活下去。
咕云昭眼色一狠。
谢观雪语速极快，目光依旧冷静地扫视着环境：“他右腿有旧伤，落地虚浮。清辞，左前方三步，地上有石灰粉。云昭，佯攻他上路，吸引注意，为清辞创造机会。只有一次机会。”
他的判断基于刚才悍匪移动时的细微观察和地上散落的、可能是附近民居修补墙壁用的材料。
这是绝境中唯一的、微不足道的优势。
陆清辞瞬间会意。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几乎是贴着墙根，悄无声息的向左前方扑去。
那里有一小堆不起眼的灰白色粉末。
那悍匪见谢观雪不仅不惧，反而还在“指手画脚”，顿时怒从心起，爆喝一声，挥刀便向谢观雪砍来！
他打定主意要先宰了这个看起来最冷静、最讨厌的小子。
“你的对手是我！”顾云昭怒吼一声，按照谢观雪的指示，不退反进，一个虚晃的直拳直扑对方面门，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试图吸引对方全部的注意力。
悍匪果然被激怒，刀锋一转，劈向顾云昭。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陆清辞猛的抓起一把石灰粉，看准时机，朝悍匪脸上扬去。
“啊！我的眼睛！”
石灰粉扑面而来，悍匪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丢了钢刀，双手捂脸，痛苦地踉跄后退。
“就是现在！”谢观雪厉声道。
顾云昭反应极快，趁他病要他命！
侧身躲开对方胡乱挥舞的手臂，一记狠辣的肘击重重砸在悍匪的喉结上，接着又是一脚踹向对方受伤的右腿膝盖。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悍匪惨叫着倒地，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十几秒内。
防御圈里的同学们都看呆了，直到悍匪倒地，大家才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急促喘息和低泣。
可是，危机却并未完全解除。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巷子另一端那些胜利者的注意。
大约七八个提着带血钢刀的汉子，在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头目带领下，呈扇形围了过来。
他们的眼神更加凶残，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比起刚才那个落单的悍匪，这群人带来的压迫感强了十倍不止。
刚刚升起的微弱希望，瞬间被更大的绝望淹没。
几个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女生已经瘫软在地，低声啜泣起来。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一个男生绝望地喃喃道。
陆清辞的心脏沉到谷底，刚才的爆发耗尽了力气，他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
顾云昭挡在最前面，胸口剧烈起伏，刚才那一下爆发他也消耗不小，而且他知道，面对这么多持刀的亡命徒，他们没有任何胜算，大家都只是学生，根本不会去练什么武，每天最多的运动量也只有跑操。
谢观雪的眉头紧紧锁起，飞速计算着逃出生天的方法，但显然，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计谋都显得苍白。
刀疤脸头目走到近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群穿着怪异、面色忧伤的少男少女，最后目光落在被打倒的悍匪和严阵以待的顾云昭身上，咧嘴一笑，声音沙哑：“哟呵？哪儿来的小崽子，穿得跟唱戏似的，手底下还有点狠劲？可惜了……”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刀，刀尖还滴着血。
“兄弟们，剁碎了喂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啸音，从不远处一座较高的屋顶射向天空，炸开一团红色的烟雾。
正准备动手的刀疤脸等人脸色骤然一变！
“是巡城卫的信号箭！妈的，怎么来得这么快！”刀疤脸又惊又怒地看了一眼信号箭的方向，又狠狠瞪了陆清辞他们一眼，显然极其不甘。
“撤！快撤！”他当机立断，也顾不上这群“肥羊”了，带着手下如同丧家之犬般，迅速朝着巷子的另一个方向逃窜，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绝处逢生！
巨大的反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大约二十人、穿着制式皮甲、手持长枪腰刀的士兵出现在巷口，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得救了。
为首的是一名骑着矮脚马、面色冷峻的队正。
他扫了一眼巷内的惨状，特别是那几具尸体和倒地的悍匪，眉头微皱，最后将目光投向这群唯一站着的、穿着古怪的幸存者。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这些‘黑蛇帮’的杂碎是你们放倒的？”队正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和审视，目光尤其在顾云昭染血的手肘和陆清辞身上停留了片刻。
所有同学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陆清辞和谢观雪。
经过刚才的生死考验，他们无形中已经成为团队的核心。
陆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将决定他们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初步处境。
他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不卑不亢，用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
“这位军爷，我们……是来自远方的行商，途中遭遇匪人，与队伍失散，误入此地，又不幸卷入刚才的厮杀。”他迅速编造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身份，避免提及“穿越”这种天方夜谭。
“至于此人，”他指了指地上昏迷的悍匪，“是他欲行不轨，我等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队正眯着眼，打量着陆清辞，又看看他身后那群惊魂未定、但衣着料子看起来都不错的少男少女，似乎是在判断话语的真伪。
行商子弟？
倒也不是不可能。
“远方的行商？”队正哼了一声，“看你们细皮嫩肉，倒像是哪家的公子小姐。罢了，既然遇到了，算你们运气。城西骚乱，按律，所有可疑人等需带回卫所盘问。跟我们走一趟吧。”
带去卫所盘问？众人心中一紧。
那是什么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谢观雪轻轻碰了一下陆清辞的后背，低不可闻地说：“先服从，获取信息。”
陆清辞会意，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硬抗没有任何好处。
他点了点头，对队正拱手道：“全凭军爷安排。只是……我们中有几位伙伴受了惊吓，能否行个方便？”
队正看了看脸色惨白、相互搀扶的女生们，脸色稍缓，挥了挥手：“走吧，别耍花样。”
士兵们上前，示意他们跟上。同学们互相看了看，最终在陆清辞和谢观雪的带领下，沉默地跟在了队伍后面。
顾云昭警惕地护在队伍一侧，李浩然和王启则帮忙搀扶起体力不支的同学。
走出这条充满血腥气的巷子，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城镇染成一片凄凉的橘红色。
低矮的房屋、肮脏的街道、偶尔走过的面带菜色、行色匆匆的古人……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残酷而真实的世界。
苏小檬紧紧抓着身边朋友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低声问陆清辞：“清辞，我们……我们还能回去吗？”
陆清辞看着前方带路士兵冰冷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虽然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的谢观雪，以及虽然狼狈却依旧挺直脊背的顾云昭，还有其他眼中充满恐惧却也依赖地看着他的同学们。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处暮色中逐渐亮起零星灯火、却更显陌生的城镇，用一种只有身边几人能听到的声音，坚定地说：
“我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但我知道，如果我们想活下去，就必须先学会理解这个世界。”
“然后，”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和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决然，“想办法让这个世界，至少对我们，不那么危险。”
生存，是第一步。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巡城卫的卫所，将是他们了解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窗口。
队正: 在隋唐的“府兵制”体系下，军队的基层编制通常是：
火：最基础单位，约10人，长官称“火长”。
队：由5-6“火”组成，约50-60人，长官即为 “队正”。
团：由若干“队”组成，约200-300人，长官称“校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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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生存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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