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A.M.
城市还沉浸在梦魇中,一部分人刚起床准备上班,早餐店也开始做准备为早起的人送上第一碗热腾腾的早饭。
而此刻的纪镜披着披风站在旧科研楼B栋前,她手里拿着一张残破的通行卡,是姐姐生前留下的备用。
楼里早已废弃多年,连值班安保都不再巡查。
纪镜根据在家中调查到的资料,走进大楼的第三层尽头,门上挂着有些残破的牌子:
【1104-A室】
走廊的灯泡闪着微亮的光,她倒是有些意外这栋旧楼居然还有电源。
纪镜轻松的推门而入,挂在门边上的锁是新的,一些就很像有人刻意为她打开一样。
发邮件的人,笃定了她会来。
1104-A比她想象得小很多,房间中央是一张录音桌,而侧墙壁覆盖裂纹密布的吸音棉,就很像病人的皮肤,掩盖不住底下的伤。
纪镜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录音终端。
她开机后,屏幕显示:
【ECHO_BACK 解锁中……】
【加载进度:47%】
【注意:本音频含未定义声纹,建议使用监听耳机并设定主观安全阈值。】
纪镜戴上自己带来的耳机,点下"开始播放"。
"……啪嗒……水滴声……"
音频第一段,是一段不清晰的环境录音,但声音的背后纪镜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
那是一把女声低语:"别回答我……我不是……我不是她。"
接着一段急促的呼吸与电子杂讯,纪镜听到藏在裂缝里的声音了。
那是一种类似玻璃被内力撑开的"咔啦"声,这样的声音不是出现在耳边,而是脑后。
随之而来是姐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人抽丝剥茧般压榨出来的语句:
"我听到她的笑声……但那天我根本没笑……她复制了我的声纹,混入了其他音轨……她想留下的,是我'将会说'的话。"
纪镜脸色渐白,姐姐说的"她"显然不是指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种声音存在。
它不是创造,而是"窃取"说话者的未来语句,通过伪造声纹,在世界"提前"留下痕迹。
这种"裂缝",并非设备故障,而是语言时间的断层。
忽然,音频卡顿了一下,出现了一条新的提示:
【监听者ID LISTENER_404 已进入共享通道】
【检测到重叠声纹:纪镜】
【是否匹配识别项? Y/N】
纪镜的手指悬在"Y"的按键上,这是第一次,系统主动要求她确认她是否成为被监听者。
她犹豫了整整5秒,最终还是按下了代表"YES"的按键——
Y。
废弃的大楼,老旧却还能通电的设备,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按下Y键的下一秒,耳机里响起一段熟悉却陌生的女声:
"你终于来了,镜。"
纪镜屏息,试图在不合理中寻找合理。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但她很肯定,这是她从未说过的一句话。
她从未对任何人这样说过话,尤其是这样的语调,这样的情景。
音频继续播放:
"如果你听见这段话,说明你已经被系统判定为'裂缝触发者',你接触过不该存在的语句,也回忆起了未来的片段……"
突然,音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是说话的人忽然轻轻的深呼吸。
"你该走了。"
"什么……?"纪镜有些疑惑,她这是听见了'未来的自己'在驱赶'现在的她'吗?
纪镜开始怀疑,这或许不是幻听,而是结构性的语音循环,是某种精心设计过的反馈机制。
而她……就是反馈中的变量。
片刻后,音频终止。
纪镜摘下耳机,额角已经沁出冷汗,短暂的时间内要她接收新事物并不容易。
来自未来的声音?又或者是谁在装神弄鬼?
此时录音台上的小屏幕再次跳出一条信息:
【ECHO_BACK 留言同步完成】
【留言人:Listener_04】
【内容:你应该回头看看他。】
【附件:音频片段_MIRROR.wav】
"他?是谁?"纪镜陷入了深思。
陆寻?沈言?还是另一个"监听者"?
纪镜尝试点开附件里的音频,狭小的空间回荡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冷静而克制,却在某个词汇上露出了那么一点的破绽。
"她如果还活着,就不会让我保留这段录音。"
纪镜的耳朵本就比常人敏感,这把声音更是熟悉。
这是陆寻的声音,不对还有什么……
纪镜迅速操控录音台的机器,她调出音频波形,再放大查看背景轨迹。
"果然有东西。"纪镜确信自己刚才没听错,在陆寻说话时,背景声频谱中竟藏着一段叠加声。
"你以为你救得了她吗?"
那是一把女声,低而尖,是来自另一端端声音。
纪镜将这段声音进行分层再调大,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声音似乎是从某种设备里发出的。
好像在回应陆寻的话,又或者说,两者其实在对话。
另外,她几乎可以确认的是,陆寻早就听过Final文件,甚至是他删掉了部分内容。
他口中的"她"到底是谁?
是姐姐?还是另有其人?
纪镜点开【留言记录】,发现最后一条是一张照片。
那是她和姐姐的合照,但画面被撕裂一半,姐姐的那部分已然空白。
照片的下方留言只有4个字:声音先来。
轰——
忽然好像地震一样晃荡了一下,纪镜差点没稳住跌到地上。她扶着录音台抬头一看,整个1104-A室好像活了过来。
天花板渗出湿痕,录音台表面浮出模糊的倒影,就连耳机挂钩上好像出现了一副旧耳机。
纪镜眯起眼睛想看清楚,她能辨认出姐姐曾经使用过这个型号。
耳罩上刻着一排细小的文字:不要说出你听见的。
就在纪镜不知觉地想伸手去触碰那副耳机时,门外传来男人大声呼唤:
"纪镜!快停下来!"
是陆寻。
纪镜心中暗道不好,这家伙怎么会在这?
陆寻推门进来,一切很像恢复了平静,就好像刚刚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你不能再听下去了。"他的语气恢复得异常平静,"她留给你的东西,不是答案,是迷宫。"
纪镜盯着陆寻的脸低声问:"你删了哪段?"
陆寻眼神微闪,似乎挣扎了许久才说出了一句:
"不是我删的,是她拜托我……保留原始裂缝。"
纪镜不回应他,仅环视周围确定1104-A恢复正常后再一次打开音频。她前后播放了4遍,越听越像她自己的声音。
越听,越不像。
"ECHO_BACK"这段文件,是1104-A监听记录的最后一份残档。在文件解码过程中,它被系统识别为"自我语义回响"型污染音频,简写为E-B。
这种污染型音频,处理的操作员要么佩戴全频段降噪设备,要么提前服用稳定剂,以防出现幻听或自我意识错乱。
但,纪镜没用这些。
她只是静静坐在监听椅上,盯着音频波形上的每一处起伏,像在等一个人醒来。
当第4遍播放结束后,音频戛然而止。
纪镜低声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段音频里的声音不像我姐?"
"像你。"陆寻坐在她身后,声音依旧低沉平静,"但你明明没说过这些话。"
"所以她在模仿我,或者说……她就是我?"纪镜虽然这么说,但她心底早已把未来留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她不信有那么玄乎的事情,未来的自己给自己留声?
荒谬。
"她不是你。"陆寻的语气忽然冷了一截,"纪镜,你现在不能再听下去了,纵使你的耳朵比寻常人来得好。"
纪镜回头挑眉看着陆寻示意他继续说。
"你没发现吗?"陆寻看着纪镜因为一夜没睡已经浮出红血丝的眼睛,"这里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你已经在这里待了超过三小时了。"
纪镜差异得看向手表。
8.04 A.M.
她记得自己是4点多进来的,即使操控录音台花了点时间也最多过了1小时。
"这些Echo型音频有可能是后期合成的,对吧?"纪镜开口问道,"我听见的也许根本不是1104-A里原始监听员记录的内容。"
"你知道答案,不是吗?"陆寻平静的回应着,他从来没小看过这个小姨子。
从来没有。
"你说过,1104-A监听组出过事,你一直回避我姐着那个项目里到底经历了什么。"纪镜一步步走向陆寻,"她的死,是不是和这顿音频有关?"
整个空气安静得像没人敢呼吸。
她盯着陆寻的眼睛说:"是因为她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
陆寻看着她,眼底流露出一丝无法掩盖的疲惫和愧意。
"那天我来的时候,她还在整理监听日志。"他说,"她跟我说了件事,说她听见了'回声'。"
"什么回声?"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反复、重叠又再反复,很像是被录进了时间缝隙。"陆寻应道,"她说那是'她'在模仿她的声音。"
陆寻顿了顿接着说:"她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
"她说,她开始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声音,哪些不是。"
纪镜听后喉咙一紧,就在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要突破表层,可下一秒,手机突兀地震了一下。
屏幕亮起,又是那个几乎要被遗忘的聊天群【死者家属留声群】。
群头像依旧是那张黑白花圈的图片,置顶的群公告是"请大家注意情绪,有需要可联系@管理员"。
那是一个汇集死者牵扯不明声音留言的群组,她本以为这个群会永远沉默下去,毕竟已经很久没人说话,即使那晚的东西也很像不属于群里的。
可此刻,最新的一条消息赫然在上:
【陌生人】:他不是自杀,他是听见了不该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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