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收拾行囊,登舆后喜春见张云瑶一脸愁苦的样子,她轻声问道;“太太,府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张云瑶抬眼看着坐在一旁的喜春,抬手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难得地拉起她的手,亲昵地拍了拍,只是进宫的消息一句也没有向她透露。
到了府内,张云瑶拉着喜春回了满馨院。看到卫长松坐在厅里上首的官帽椅上,喜春害怕得半个身子都躲到了张云瑶身后。
卫长松面上带着和蔼的笑,他开口招呼喜春坐下,喜春迟迟不坐,等到张云瑶让她坐,她方才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喜春呐,之前的事情是公公一时糊涂,我跟你道歉。你千万不要认为公公是个坏人。昨日你们在业华寺给康儿超度,皇上恰好也来业华寺赏花,在殿中看到你甚是喜欢,昨晚宫里的米公公来了府上,说是要让你进宫去。”卫长松尽量把话说得克制,可还是掩饰不住他心里的喜悦。
听到这话喜春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勉强撑着扶手才能坐好。她来京城之前对皇宫是没有概念的,后来听彩环说起才知道那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彩环的一个表姐进宫当了宫女,眼看要到了年龄可以出宫许配人家,因为给皇帝缝的寝衣里头有一个小小的线结,皇上随口就让人把她送去慎刑司,一番严刑拷打后,不过四五天时间人就没了。
“我,我一定要去吗?”喜春无助地看向张云瑶。她是真的害怕,她不想要去那样的地方。
张云瑶看到喜春望向她的眼神也是有几分心痛。她起初也不喜欢这个傻不愣登的姑娘,如今做了三年多的婆媳,倒也有了一点感情。可恨的是那皇帝,连她康儿唯一的媳妇都要夺去。她低着头掩面叹息,胳膊被卫长松打了一下,看着卫长松对她警告的眼神,张云瑶冲他点点头。她和卫长松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喜春进宫,皇帝必有赏赐,于她而言,也不是没有好处。
思及此,她正色道:“喜春,皇上要你进宫我们也没有办法,抗旨不遵是要杀头的罪名。你进宫后,多看多思多想,凭你的样貌,当上个娘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说完招手让王嬷嬷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不多时王嬷嬷从张云瑶的卧房里头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绯红的荷包。
张云瑶偏头看了一眼,“王嬷嬷,把荷包给大少奶奶吧。”
喜春脑袋里一片迷茫,进了皇宫,她就再没有出来的可能,她脑子里尽是绝望的未来,根本没有注意到王嬷嬷已经站在她的面前。王嬷嬷对喜春颠簸流离的命运也有些惋惜,可是她是卫府的人,也只有遵从主子的意思。见喜春没反应,她把荷包塞到喜春的手上后就转身回了张云瑶的身边站好。
卫长松见事情定下来,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喝酒庆贺一番,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嘱咐道;“喜春,别怨我们卫家,这一切都是你的命。今晚宫里就会有人来接你,你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早点收拾好。今晚之后我会对外说你病死了,你以后便不再是卫家的人。”说完他便起身离开。
见卫长松走了,张云瑶觉得自己该说的也说了,她自己也觉得有些疲乏,便挥手让禾花禾苗送喜春回去。
回到青梧园,喜春从屋里搬了根凳子,兀自呆呆地坐在正房门口。
禾花禾苗知道喜春是一个人进宫,她现在又没什么吩咐,都跑到到房间里头躲清闲去。到了晌午见喜春还坐在那里,两个取饭回来才随意劝了几句。喜春不吃饭,她们也不管,反正是最后一天做她们主子,以后也差遣不到她们。
一直坐到申时末,喜春忽然起身往雪松堂的方向去,雪松堂的大门开着,扶清正坐在院子里头做针黹。看到喜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扶清刚把手里的东西搁下想上去问问,喜春转眼就又离开了雪松堂。
卫峤不在府上,他说他要在城南的防备营里待上些日子,太想见他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她没有办法跟他告别了。
走进青梧园,抬头望去光秃秃的梧桐树已经装点上了新叶,梧桐树又将从这个春天开始进入四季新的轮回。看到枝头上幼嫩的新叶,喜春突然从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年多的伙伴身上感觉到了生的力量。她如今进宫或许是走进寒冬,但只要她努力活着,终有一天她也能迎来自己的春天。
对,她要好好活着。
想通后喜春进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还不待她收拾完,卫长松已经领着宫里的公公到了她的青梧园。领头是广进福,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身高七尺左右,腰长腿短。穿着红色太监服,面上光洁无须,气质有些阴柔。
广进福也是天天进出御书房的,此刻看到喜春的样貌和那画上的女子简直没有什么不同,心中惊诧不已,面上倒是平常的样子。他笑道:“你就是姜喜春,请吧,咱家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喜春第一次见到太监还不知该怎么称呼,只福了福身,道;“可是我的行李还没收拾好,可否再等我片刻。”
广进福摆摆手,笑道;“姑娘不必收拾了,进宫什么也用带,今后吃的穿的用的自有宫里供应。时候不早了,皇上还在等着呢,跟咱家走吧。”说完就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好在喜春的银钱都被她收到了袖中,今日在满馨院里张云瑶给她的荷包里头有十两的金子她也一并带上了。墨汁不知道去了哪里玩,她今天回来一直没有见到它。不过也不必担心墨汁,卫府里头谁也不敢亏待它。回望了一眼住了三年多的院子,喜春跟在广进福后头走出了卫府的大门。
上了软轿,里头黑漆漆的,喜春也不敢打开车帘,索性闭上眼睛养神。过了一个多时辰,喜春睡得迷迷糊糊被广进福的声音叫醒,“姜姑娘,到地方了,下轿吧。”
轿门的帘子已经被拉开,喜春揉揉眼睛摸索着下了软轿。视线及处,都是高大的红墙和黄琉璃的屋顶。
她无措地跟着广进福,广进福看她好奇的样子,对她解释道;“姜姑娘咱们这是已经到皇宫里头 ,再往前就是皇上住的元和殿。等会儿参见皇上你可记得要问安,还有眼睛不能直视皇上,这都是宫里的规矩。”想着卫长松今日又给了他二百两银子,又提点道:“这宫里不比其他地方,坐卧行止皆有规矩,姑娘初进宫,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切莫惹恼了贵人。宫里头能让人掉脑袋的事儿可多了,姑娘想要在宫里好好活下去,一定记得当心。”
喜春被他说得心中的惧意更甚,口中还是道:“是,多谢……”
“叫我广公公就行,一会儿进元和殿能见到皇上身边的公公,那是我师傅,你叫米公公就好。”
喜春连连点点,“多谢广公公。”
元和殿里颜仲游端坐在御书房的书案旁,手里拿着一本前朝大儒写的《治国策》,眼睛却不时朝着殿门口的方向张望,手里的书页过了半个时辰也不曾翻到下一页。
米齐德看出他心下焦急,走到殿外刚想派人去问问人接到了哪里,就见广进福领着一个穿着藕荷色交领袄裙的女子走进宫门。女子身姿纤纤,仿似初夏时候挺立在池塘里的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蕖。
广进福见到米齐德,快走几步到他身边同他见礼,“师傅,人领回来了。”
喜春见到广进福喊人,知道这就是广进福说过的米齐德,她也抬头冲对方福身,“见过米公公。”
米齐德在喜春抬头的时候看清了她的眉眼,比起当日在业华寺远远一观,今日一见这姜氏的确像极了当年的故人,只是比故人更添几分纯真的媚色。米齐德朝她颔首,温声道:“皇上在御书房已经等着了,姜姑娘这就请吧。”
米齐德知道凭着喜春这幅模样未来定是做娘娘的主儿,因此待喜春额外多了几分客气。
喜春跟着进了元和殿中,处处都是金龙纹饰,彰显着帝王的无限尊荣,喜春心里记着广进福的话,只略略扫过几眼就埋下头跟着二人进殿。
颜仲游自打米齐德出去后就一直盯着殿外头的动静,看到米齐德领着人进来,心下狂喜,面上仍旧装作一副勤政的模样,眼神立时落到手里的书上。
喜春随着二人进殿,远远看到了坐在书案后穿着明黄色九爪金龙样式窄袖袍,头戴翼善冠的皇帝。她没看出他有什么龙气,只是周遭有些威严的气势。记起广进福的提点,她走近后便把头低下朝着书案后的颜仲游行礼。
广进福看她没有下跪,忙小声提醒,“跪下行礼。”
喜春听到他的话刚要下跪,书案后的颜仲游就开口了,“不用跪了,抬起头来,朕看看。”
自从喜春进来颜仲游的双眼就没有离开过她,喜春身材婀娜较费雪意的身段还要美上几分。
喜春心中恐惧,脸上还是尽量镇定地抬头看向颜仲游。颜仲游长相平平,脸上还有几颗醒目的黑痣。最令喜春感到意外的还是颜仲游的年龄,没有人跟她说过皇帝多少岁,她也没有问过带她进宫的广进福。现在她看向对方,觉得颜仲游的年龄看起来和卫长松都差不多,脸上肌肤已经开始松垮,眼角已经有了许多细碎纵横的眼纹。
不同于喜春的惊惧,颜仲游看到喜春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她长得太像费雪意了。他思念费雪意这么多年,能在世间碰到一个和她长相如此相像的女子简直是上天赐给他的福气。
米齐德看着颜仲游满意的神色,看向喜春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看好。
喜春不习惯颜仲游盯着她时直白热切的眼神,她略略垂眼,看向了颜仲游的书案。
颜仲游觉得她定是害羞,就像他满宫的嫔妃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没有不害羞的,他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回皇上,民女姜喜春,今年十九岁。”
颜仲游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微笑道;“喜春,看来你是生在春日里,这倒是一个好名字。”
喜春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沉默地不说话。
米齐德看着喜春有些呆愣的样子,搞得颜仲游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忙出来打圆场,问颜仲游道:“皇上,如今怎么安置姜姑娘呢?”
颜仲游看着面前的喜春暗忖半晌,“且让她先在元和殿里服侍。”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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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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