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船行至淮河渡口,需停靠半日补给。春日的渡口风虽暖,带着些淮河的水汽,还是偏寒凉的,沈砚辞正坐在船尾整理备考的文稿,忽听见柳彦的声音带着慌乱,从船舱方向传来:“我的钱袋呢?怎么不见了!”
她赶紧起身走进船舱,见柳彦正翻遍了书箱和包袱,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对于贫民子弟而言,上京备考钱袋子至关重要,这可能是举全村之力筹备出来的。
“沈兄,我的盘缠……我放在书箱夹层里的盘缠不见了!”柳彦抓住沈砚辞的手臂,声音都在发颤,“那是我家变卖了半亩薄田凑的,还有乡亲们给的资助,要是没了钱,我连上京的船票都买不起,更别说参加会试了……”
周围的乘客闻声看过来,有人同情,有人漠然,但无一人出手相助。沈砚辞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柳兄别急,再仔细找找,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柳彦又翻了一遍,连书页的缝隙都没放过,最后瘫坐在蒲团上,眼圈泛红:“肯定是昨天在扬州码头,人多手杂,被偷了……都怪我,不该把钱袋离身的。”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满是自责和绝望——他是寒门子弟,这趟赶考几乎赌上了全村的希望,没了盘缠,就等于断了所有路。
沈砚辞看着他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当初若没有张叔相助,恐怕也走不到今天。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她沉默片刻,转身回到船尾,从贴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张叔留下的和她的首饰换来的一些碎银,她一直省着用,想着到上京后应急。
她拿着布包走回船舱,将银子塞进柳彦手里:“柳兄,这里有二两银子,你先拿着。”
柳彦愣了,赶紧推回去:“这怎么行!沈兄,这可是你的盘缠,我不能要!”柳彦虽不知沈砚辞的真实身份,但看他穿着和日常饮食皆节省简朴,便猜测估计和自己一样是白丁,此番沈砚辞的接济自己万万是不能在要的。
“我还有些积蓄,够到上京的。”沈砚辞按住他的手,语气诚恳,“我们都是赶考的书生,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况且我们不是知己吗,也约定日后共创一番作为,你若因为没盘缠误了会试,岂不可惜?这银子你先拿去,等将来你及第当了官,再还我就是。”
柳彦握着那沉甸甸的银子,指尖传来银子的凉意,心里却暖得发烫。他看着沈砚辞清秀却坚定的眉眼,知道这不是客套,雪中送炭的情谊人世间能有几回呢?
沈砚辞虽看着瘦弱,却有一颗侠义慷慨之心,他柳彦这辈子认定沈砚辞这个朋友了,今日情谊往日吩咐在所不辞。柳彦喉头哽咽,对着沈砚辞深深鞠了一躬:“沈兄这份情,柳彦记一辈子!将来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毁人前途的事常有,助人前途的就是贵人了。
沈砚辞扶起他:“柳兄折煞我了。我们能在船上相识,结为知己,就是莫大的缘分。将来若都能及第,还能一起在朝堂上做些实事,为民造福,那才是最好的。”
这时,王伯走了进来,笑着说:“两位小哥别愁了,前面就是淮河渡口,过了渡口,再走几日就能到上京了。沈小哥,你之前说想在城南租院,我上京有个远房亲戚,就在城南住,到时候可以让他帮你打听房源。”
“那就多谢王伯了。”沈砚辞喜出望外,正愁住处,急忙拱手道谢。
柳彦也赶紧说:“沈兄,到了上京,你找到住处后,一定要让人给我捎个信!我打算在贡院附近找家客栈住,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备考,有什么难题也能互相讨论。”
“好。”沈砚辞点头,“我到上京后,先去城南找住处,定下第一时间让王伯的亲戚给你捎信。我们约定好,上京贡院外的‘悦来茶馆’,三日后巳时碰面,如何?”
“一言为定!”柳彦用力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笑容。
午后,漕运船再次启航。柳彦坐在船尾,借着阳光仔细研读《策论集锦》,时不时和沈砚辞讨论几句;沈砚辞则拿出之前画的“扬州征粮图”,反复看了几遍,又小心折好,塞进衣襟——这是扳倒李嵩和其党羽的重要证据,绝不能丢。
船行在淮河上,水面开阔,风吹得船帆鼓鼓的。沈砚辞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北方天际,心里不再像之前那样空落落的,张叔走后,她总觉得孤单,世间之大竟无我沈女落脚之处,可遇到柳彦后,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沈兄,你说上京的会试,会不会也像江南乡试一样,有贪官舞弊?”柳彦忽然问道。
沈砚辞收回目光,语气沉了些:“不好说。李嵩在京中势力大,会试主考官若是他的门生,怕是会偏袒士族子弟。我们只能加倍努力,凭真才实学说话。”
“嗯!”柳彦点头,“有沈兄和我一起,我有信心!”
沈砚辞看着他眼中的光,也笑了。上京的路还长,危机也未可知,但有了柳彦这个盟友,有了心中的信念,她觉得脚步更稳了。她攥紧了衣襟里的银子和图纸,轻声道:“会的,我们一定能行。”
淮河的水缓缓向北流去,载着两个心怀理想的书生,朝着那座承载着他们希望与使命的都城,慢慢驶去。三日后的上京之约,像一颗种子,在两人心中扎下了根,也为即将到来的朝堂风云,埋下了并肩同行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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