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
微生竹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气从殿门缝隙中钻了进来,在地上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影。
黑气中夹杂着细小的光点,那是魔核碎裂的征兆。
“是阿旭的气息?”微生竹皱眉,他的气息比之前虚弱太多,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那黑气挣扎着凝聚成形,正是九方旭,他的半边身子已经变得透明,黑袍上满是破洞,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伤口中还在不断渗出黑色的雾气。他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血色脚印。
“这是怎么回事?”微生竹上前一步,想要扶他,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那力量中混杂着灵力与魔气,像是两种力量在他体内互相撕扯。
九方旭咳出一口黑血,血落在地上,竟“滋滋”地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他指着古殿的方向,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风吹散的丝线:“古殿……封印……仙族……他们要……”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忽然出现无数裂痕,化作黑色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虫,消散在空气中。
只留下一枚残破的玉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玉牌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器,用万年玄铁混合仙骨打造,此刻上面布满了裂纹,原本流转的神力几乎散尽,只剩下死气沉沉的灰黑色。
微生竹捡起玉佩,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
她忽然明白过来,仙族的目标从来不是古殿,而是灭世者!
用反噬之事搅乱魔界,引开众魔神的注意,再趁机潜入极渊破坏封印——那里镇压着万年前被封印的不死亡灵,一旦放出,整个三界都会陷入浩劫。
“好一招声东击西。”微生竹握紧玉佩,指节泛白,玉佩的尖角深深嵌入掌心,流出的血珠滴在玉佩上,竟顺着裂纹渗了进去,“用三界众生的性命做诱饵,好狠的心。”
她转身冲出大殿,高声喝道:“传我命令,剩余魔神即刻前往极渊,守住封印!若有异动者,就地诛杀!”
声音在天穹中回荡,惊动了栖息在殿顶的夜鸦,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在血月的映衬下如同索命的厉鬼。
夜色中,魔气如潮水般涌向极渊方向,带着山崩海啸般的气势。血红色的月亮终于挣脱乌云,将冰冷的光芒洒在魔界大地上,照亮了坍塌的断壁残垣,也映照着一场即将来临的浩劫。
微生竹的身影在魔气中疾驰,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如同在狂风中燃烧的闪电。
极恶之渊常年笼罩着瘴气,寻常修者莫说靠近,光是闻见那气中混杂的腐臭与戾气,都会灵力紊乱。
靴底被沿途的碎石磨穿,手臂处划开了数道血口,每一次踩在滚烫的黑石上,都像有火针往骨缝里扎。
可她步子未停,指尖始终捏着一枚玉牌——那玉牌早已碎裂,是九方旭消失前最后传来的消息,只来得及烙下一个“困”字。
越往极渊深处走,光线便越发稀少,连风都带着哨子般的尖啸,像是无数冤魂在耳畔哭嚎。
路侧的岩石上开始出现扭曲的抓痕,深可见骨,偶尔还能瞥见半截入土的枯骨,或是插在荆棘上的断刃。
“还有三里。”微生竹低声自语,抬手抹去唇边溢出的血沫。
她催动神力,以折损三十年修为为代价强行闯入极渊深处,此刻灵力已如风中残烛,全靠一股执念撑着。
视线里开始出现重影,可当她看到前方那座横贯天地的法阵时,脚步猛地顿住,随即又疯了一般冲过去。
那是极恶之渊的核心,阵法泛着浑浊的暗红色,像是用无数鲜血浇筑而成。
法阵中央,隐约可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被数道玄黑色的锁链缚在石台上,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进岩壁。
“阿旭!”微生竹的声音在瘴气中炸开,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冲到阵法前,才看清那封印的诡异——光幕上流转的并非仙家符文,而是由无数细小的黑影组成,细看之下,竟像是一个个被拉长的人脸,正张着嘴贪婪地吸食着九方旭的神魂。
石台周围刻着繁复的阵纹,与她曾在天机阁见过的“梵音渡魔”阵有三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阴邪,阵眼处的凹槽里,积着一汪暗红色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微生竹抬手触碰法阵,掌心立刻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她能感觉到,这封印的力量来源并非天地灵气,而是世间的三念,越是着急破阵,所受到的反噬也越大。
“这不是寻常封印。”她指尖沿着石台边缘游走,突然停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上——那里刻着一个残缺的“镇”字,阵法符文间残留着独有的神力气息,“这是我布下的?不对……”
九方旭的手腕处,锁链勒入皮肉的地方,正渗出与凹槽中相反颜色的液体,顺着锁链滴落在阵纹上,维持着某种平衡。
“怎会如此。”微生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迅速被焦灼取代,“它以我的灵力为饵,镇压着什么。可这阵被人动了手脚,竟让你成了被锁住的饵。”
瘴气在她身后翻涌得越发厉害,隐约有兽吼从深渊底部传来。
微生竹深吸一口气,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断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
她没有立刻破阵,而是先在核心外围布下了一道防御阵,又从怀中摸出一枚晶莹的玉瓶,倒出一粒丹药塞进嘴里——那是她最后的灵力补充,吞下去的瞬间,丹田处传来一阵灼热的暖意。
“等我。”她对着石台中的身影轻声说,随即抬手,剑尖凝聚起一团冰蓝色的灵力,对准了阵纹被改动的薄弱处。
血珠刚触及法阵中央的凹槽,微生竹便敏锐地皱眉:“这纹路不对劲。”
她不顾臂上渗血的伤口,蹲下身指尖轻触那些嵌在石缝里的暗纹,俯身抽出匕首在旁对照:“偏了两寸。按理说不该有这种误差……”
她用匕首轻刮石面,碎屑簌簌落下,露出底下一层更古老的刻痕,“下面还有一层阵法!”
“他们竟设法让它变成了子母阵?”微生竹心头一紧,指尖沿着底层纹路游走。
“母阵引天地灵气,子阵藏时空裂隙……这阵法的创立者,竟能同时操控这两种力量?”她忽然按住手腕,伤口处的血珠正顺着指尖滴落,“不对,我的血好像在被它牵引……”
话未说完,血珠已坠入凹槽。刹那间,子阵的金线先亮,如蛛网般攀附住母阵的暗纹,两种光芒碰撞处迸出细碎的火花。
微生竹向后退时,法阵突然剧烈震颤。母阵的暗纹开始反转,原本向外凸的线条凹了进去,竟组成一个从未见过的螺旋图案。
微生竹瞳孔骤缩:“是逆时旋!古籍里说这是能撕裂时空的禁术,需要活物精血当祭品。”
她的血正顺着石缝渗入阵纹中心,九方旭身上的伤口也开始发烫,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向法阵。“它开始吸我们的血了!”九方旭挥枪想斩断血线,却被金光弹开,“这阵法认主?”
微生竹的灵力刚在封印上撕开一道裂口,就见九方旭被锁链缚在阵眼中央,双目紧闭,神魂灵气正被源源不断地抽走,化作维持法阵的力量来源。
她心头一紧,指尖掐诀想先斩断锁链,脚下的地面却突然裂开,冰蓝色灵力在法阵上炸开的刹那,整个极恶之渊突然剧烈震颤。
地底传来沉闷如雷的咆哮,仿佛有巨兽在万丈深渊下翻身,岩层龟裂的缝隙中,竟渗出缕缕暗金色的妖火,将灰黑瘴气燃成翻腾的火浪。
“吼——”
一头生着九头的巨龙破土而出,鳞片泛着暗紫色的毒光,九个头同时锁定微生竹,口水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坑洼。
这是上古凶兽九玄虺,竟被封印镇压在此处,她破阵时竟恰好解开了束缚它的最后一道禁制。
九玄虺身躯如小山般巍峨,竟将半个天空都遮入阴影,鳞甲上流转着上古禁制的残痕,显然是被封印镇压了万载的凶兽。
“阵雾茫茫藏玄机,心灯如明破迷离。
万法交错阵中立,灵识似火照天地。
真谛一瞬剑阵起,阵破云散见晨曦。”
“起!”微生竹猛掐法诀,周身冰层骤起,瞬间凝结成数十丈高的冰墙。
念咒挥出两道冰刃,却被九玄虺最左侧的头轻易咬碎。她借着反冲力后退,想先靠近九方旭,身后却突然袭来一股巨力——另一个头已绕到她身后,尾椎狠狠扫在她背上。
剧痛让她喉头一甜,灵力瞬间紊乱,连维持护身结界都变得吃力。九玄虺的角撞上冰墙,竟如利刃切豆腐般穿透而过,冰屑飞溅中,她被一股巨力掀飞,狠狠撞在法阵石柱上。
喉头血箭喷涌而出,染红了衣领,而法阵中央的九方旭,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缚着他的玄铁锁链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九玄虺低啸着踏碎冰墙,双爪落地时,整个深渊边缘都在沉降。它张开巨口,口中凝聚起暗紫色的妖力漩涡。
“吼——”九玄虺被阵法余威震慑,却更被那股熟悉的灵力激怒,转身便朝石台扑去,巨爪拍向九方旭的天灵盖。
微生竹挣扎着抬头,见此情景目眦欲裂。她拖着断骨的身躯,以剑为笔,在血泊中急速画阵,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空中凝聚成一柄利刃:“阿旭,助我!”
她猛地将心口的本命玉牌拽下,灌注最后一丝灵力掷出。
玉牌穿过九玄虺的利爪缝隙,精准落在九方旭掌心。
两人体内的神力借玉牌共鸣,瞬间引爆了整个封印,神力化作实质的金光洪流,顺着微生竹的手臂涌出,与九玄虺的妖力碰撞在一起。
极恶之渊的天空在这一刻被染成两半,一半是九玄虺咆哮的暗紫色妖火,一半是神力凝结的金色洪流。
九方旭看着微生竹在金光中缓缓站起,背后浮现出万丈高的金色法相,手中凝聚起一柄由无数灵光组成的长戈,竟与传说中神族战神的兵器一模一样。
“孽畜,滚回去!”微生竹的声音仿佛从亘古传来,长戈挥出的刹那,金光洪流如天河倒卷,瞬间将九玄虺的妖火吞没。
九方旭望着那震撼天地的一幕,终是撑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昏迷前,他仿佛听见九玄虺不甘的悲鸣,看见微生竹转身朝他跑来,眼中是失而复得的滚烫。
“小心!”九方旭不知何时睁开眼,声音嘶哑。原来那凶兽竟抗下了这一击,趁微生竹灵力耗尽想着悄悄偷袭。
那神器投影虽刺穿了九玄虺的身体,但还是被它体内翻涌的毒火给熔解了。
最中间的龙头张开巨口,一道紫黑色的妖火直扑微生竹面门。
就在这时,九方旭突然用尽全力扯断身上锁链,带血的指尖在阵眼石板上急速划过,竟在改写封印的符文!
石台法阵的符文在微生竹脚下亮起时,她将本命玉牌按在眉心,任由灵力顺着血脉逆行,逼出心口精血。
那血珠坠落在阵眼中央,竟化作九道血色丝线,如活物般缠向她的四肢百骸——这是以身祭阵的“血气归元”之法,将自己的神魂与法阵牢牢绑定。
九玄虺的九个头颅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暗紫色的毒雾从齿缝间喷涌,将周遭的黑石都蚀成齑粉。
它显然嗅到了神魂的诱人气息,最左侧的头颅率先俯冲而下,巨口张开时,獠牙上还挂着未干的血浆,口中的腥臭几乎要将人的魂魄都熏散。
“来啊。”微生竹的声音轻得像风,却清晰地穿透了咆哮。
她故意撤去护体灵力,露出颈间跳动的血脉,那里正散发着与玉牌同源的微光——那是她与九方旭结契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成了引诱凶兽的饵。
九玄虺果然被那气息激怒,庞大的身躯如黑云压境般扑来,九个头颅同时喷出不同的攻击!火焰、毒箭、冰锥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微生竹却不闪不避,只死死盯着法阵边缘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九方旭正在修改法阵符文,眉心处的玉牌印记烫得让人难以忍受。
他很难过,也很自责。
“就是现在!”微生竹猛地将灵力全部灌入玉牌。
刹那间,九方旭眉心的印记爆发出刺眼的金光,与微生竹手中的玉牌形成一道金色的桥梁。
两人的灵力如江河汇海般共鸣,石台法阵的符文骤然暴涨,那些原本刻在地面的纹路竟浮到半空,织成一个巨大的九角星阵,将九玄虺整个罩在其中。
“吼——”九玄虺察觉到不对,转身想冲阵而出,却被阵法边缘的金光弹回。
它暴怒地用头颅撞击阵壁,每一次撞击,微生竹的嘴角就溢出一口鲜血,魂魄被震得几乎要离体——这法阵本就以此为基,凶兽的每一次反抗,都是在撕扯她的神魂。
“阿旭……接住我的灵力!”微生竹的声音带着破碎感,她将最后一丝神力注入玉牌,“阵眼……该换人了!”
九方旭猛地睁开眼,眼底是与微生竹如出一辙的决绝。挣断手臂上的锁链,带血的手掌按在阵壁上,与微生竹的灵力形成完美闭环:“以契为证,阵法转换!”
法阵的光芒突然转向,所有符文如潮水般涌向九玄虺。
那凶兽的九个头颅同时僵住,身体竟开始不受控制地缩小,鳞片上的毒光被金光压制,渐渐黯淡。
它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妖力正顺着纹路被抽走,注入石台中央的凹槽——那里原本该是九方旭的位置。
极恶之渊的风里,血腥味与神力碰撞的轰鸣交织。被困的阵眼换了人,捕猎者与被困者的位置,也在这一刻悄然逆转。
话音未落,阵纹中心爆发出刺目强光。两人被一股巨力按在法阵边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在光中化作两条红带,缠绕着金线钻进石台深处。
那些红带所过之处,母阵与子阵的纹路开始融合,竟组成了完整的大道阵纹。
九玄虺(hu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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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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