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这世间无归处的孤魂野鬼冥冥之中会被指引去寻找阴曹地府的方向。
烽火不休,半边天不知是被什么染红了似的,柳清酌听着哀嚎遍野强撑着一步步往前走。隐隐约约他听见了婴儿啼哭,“到底是哪来的小娃娃,这年道怕是活不过明日喽”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头拄着拐杖说道。
柳清酌抬头看过去,这群灾民里妇孺老人极少,能活下来的青壮年也是寥寥无几,相当瘦骨嶙峋。柳清酌几经周折最终在墙根下找到了那个在啼哭的婴儿,小小的脸颊被初春夜里的寒风吹的通红,柳清酌无奈叹口气将婴儿抱起来心想:这个孩子的母亲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转眼间七八年过去了,柳清酌出神的望着眼前正在玩耍约莫四五岁的女孩陷入了沉思,突然被出现在眼前的拳头吓一跳。
柳无虞嘻嘻笑起来说“姐姐,你为什么要皱眉?都不好看了。”
柳清酌仔仔细细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柳无虞有点疑惑,声音里面充满着不确定对她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这小身板也不见长,旁的小姑娘见了风就长,你倒好,吃多少也不见长。”顺手又摸了一把小姑娘的头发。
话音刚落,院子外倒是响起一道“咚、咚、咚“的敲门声“主人在否?有客来访”
“阿虞起身迎客了,莫要怠慢。”柳清酌一边嘱咐柳无虞一边推开门迎客进门。入目之间一年轻人垂手躬立,见到柳清酌开始俯首作揖,柳清酌示意客人进来“请,公子。”接着喊道“阿虞,茶水是否准备妥当?”
柳无虞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将端好的茶水放下战战兢兢的问:“汝...汝...汝从何来?”
年轻人语气轻缓似有些怀念从前道:“从前我见你不过襁褓,如今也至豆蔻,当真是逝者如斯啊。”
柳清酌抿了一口茶:“阿虞去和邻家阿婆小孙子去玩玩吧,听说今日阿婆做了你喜欢的饼子,姐姐和这位客人有些事要谈。''
她望着阿虞兴高采烈地走远才重又抬头打量对面的年轻人,直奔主题:“当时汝见舍妹之时尚且年幼,近几年长到六七岁越发不见长了,汝是否知道是何原因?”
年轻人收起笑容开始正色道:“我也正疑惑,君妹怕是大有来头啊,吾查遍了阎罗殿在册之人均未找到君妹之名,哪怕由君写下需判公正之人也未有在册,不知道这是君何时种下的因果。加上君又昏迷十数载也不知前尘往事,难知难知啊。不过吾来此是有一事相求,少时前朝废太子司马遹会来寻你,这人活的凄苦,荣辱倒也谈不上只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进入轮回,望君留墨也希望此人也算被记住,如此在阎罗殿也好归判。”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包香糖果子放在茶桌抬头和柳清酌对视说:“阿虞最喜这些甜饵之物,你记得给留些给她。”说罢行完礼就从门口走出好似再也没来过。
不多时,走到门口的司马遹四处张望,确定四下再无宅院,伸手敲两下房门出声说道:“主人家在否?”
柳清酌起身出门打开房门,将客人迎了进来。她看着眼前来人抬手示意道:“那位已经和我说明白了,君现在可以与吾详谈。”
司马遹摆手行礼“我乃惠帝之子,大晋废太子司马遹。”司马遹眼里似乎有些遗憾继续说道:“我这一世当真是混乱不堪,还请您不吝笔墨记下我的生平,倘若您不准我世世轮回,我倒也辩无可辩。”
太熙元年
柳清酌看向这位年轻的太子身着绛纱袍走向册立宫殿随后跪下听着晋惠帝所派之人念出册立太子昭告,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册立完毕司马遹乘着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经过万家灯火之时喊了一句“停”妄图将自己融入其中,直至灯火明灭,他才抽离出来意识到到自己是太子。
他明白自己身为一国的太子近些年来越发无德,荒谬。外臣俱传‘太子荒谬,不修德政’只是如今贾后当政,皇帝昏庸,他们不得不把希望寄托于自己这个无实权的太子身上。先皇抱着极大地希望自己能够振兴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当今朝政贾氏一族当政,自己要想夺权恐怕难于登天。
“殿下,今日得到密报恐皇后娘娘已动杀心。”司马遹闻言并没有抬头听这个跟过来的侍从说话,放下手中书简自顾自的叹气。
柳清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回忆,恍惚间听到有人叫对自己叫着另外一个名字。
来人恭敬的站在柳清酌背后,手上隐约透出被抽打的痕迹,肉眼可见的害怕起来对柳清酌说:“姑娘,尚书令大人请你过去一叙。”
柳清酌有些奇怪为什么脑海里会多出一段叫将离的女子记忆,她想要张开嘴问问这个叫将离的女子究竟是谁,然而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段记忆十分混乱,不断的在她脑海中跳来跳去,很熟悉可是也同样的陌生,更让她好奇的是这个人在司马遹的生平中担任什么角色。柳清酌发现身体不受控制的跟随奴仆去见尚书令。
“大人,这姑娘已经在门外等候许久,您这......”府里的管家满面堆笑,双手垂直而立,默默地等候这个府中最大的主人发话。
死一般的寂静被笼罩在这处小小的书房,那位大人终于发话把柳清酌叫进来,他屏退了所有奴仆,再面对柳清酌时俨然是慈父的形象。
“父亲,所为何事?”柳清酌这边行完礼那边尚书令迫不及待的挽起这个女儿的手,眼中满含不舍,似有泪滴落。
他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用袖子擦去并不存在的眼泪。
“离儿啊,昨日太子与我商量,欲娶汝长姐为妻,父亲思量,你一同跟过去,若是……若是……如今我王氏的荣辱全依靠太子。”尚书令心里面突然些许难过,他的女儿从不惜下重金培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柳清酌此时样貌更偏像将离的母亲,官场之间流动的世家姑娘胜似西子,不一样的是,又比西子多了贵气。
柳清酌现在彻底明白这个身份的主人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她是王家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妄图把太子身上所剩不多价值挖空的棋子。
“既是父亲嘱托,女儿与长姐定不辜负。”柳清酌言语之中透露出难过,可是为了顾全大局,又不得不收起“女儿家”的一面,她能感觉到将离心上那股失落和无奈。
尚书令刚想说什么,像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却又不知从何对柳清酌说,连手上的拿笔的动作都开始不自然起来,烛火将尽之时,柳清酌打破了此时的沉默张开口说:“父亲,可是忧虑太子一事,我知父亲为难,若两个女儿都嫁与太子,外面传出去的定是风言风语,届时贾后疑心父亲倒是得不偿失。”柳清酌往后退两三步,举起双臂以下跪的姿势面向尚书令,决绝的接着说:“女儿受父亲养育多年,我与二姐自幼情深,女儿愿为长姐陪嫁此后与王家荣辱共存。”
“好好,不亏是我王家的女子。”尚书令欣慰的笑起来,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有他自己明白,接着又很关怀似的对柳清酌说“听你母亲说,你身边的奴仆不甚好用,我寻思将她打发出去另给你指派一位,这.....”
柳清酌早已起身言语之中透露对父亲的感激:“女儿但凭父亲吩咐。”她明白话已说完,不便多留索性行完礼告退,她抬脚走出门的那一刻心想“府里的门槛可真高啊,不怪母亲走不出去。”
雀风看见自家主子出来赶忙迎上去,将手中的披风仔仔细细的盖在柳清酌身上,不料由于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手上的伤口,“嘶”了一声。
柳清酌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和将离的区别,她的情感实在是太强烈了,也太痛了,就好像柳清酌亲身体会过一般,等到主仆二人回到院中之时,将离才有所反应,从梳妆台取出一个上锁的盒子,里面是一块小小的金子和一张卖身契。
她取出金子连同卖身契递给雀风说道“父亲欲让二姐嫁给太子,我作为陪嫁跟过去以兴家族,我知你外面有心上人,去嫁他吧,不要来找我,这是你的卖身契,好歹我护住了你。”
雀风眼眶发红,泪珠子断了线般留下来,这些年小姐走得步履维艰,贾家混子大爷仗势欺人硬是向尚书令要走小姐的母亲,尚书令大人为了不得罪贾家连夜将妾室送过去,此后小姐郁郁寡欢不问世事,没想到现在可以为了她去求大夫人。
柳清酌紧紧握住雀风的两只手,低下头:“当日你为了我,同长姐争辩挨上几棍子,母亲被送过去后,我从侧门小厮那听闻,她不堪贾家大爷折磨自尽而死,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如今太子和贾后关系势如水火,保不齐我也......”柳清酌没有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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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热闹非凡,街上的锣鼓无一不宣告着今日有大事发生,“太子娶亲,与民同乐。”前面的锣鼓响彻震天,就连围观的百姓也收到太子命人赏赐的瓜果,后面柳清酌跟在轿子旁思索还有多久才能礼成。
傍晚时分,柳清酌趁着太子与太子妃走礼之时四处打量了一下太子府,她刻意避开东宫的守卫,跟随收拾碗筷的宫人走向另一条道路,毕竟不是真正的陪嫁,何况今日如此混乱,人人都想上去讨赏,也就没人关注柳清酌的去向了。
东宫倒是不怎么奢靡,看来中宫那位装的母子情深啊,柳清酌心里没底,感觉形势不对,没留神被守宫的侍卫喝住了。
“谁在此地?”那守卫象征性的往前去探查,没看到人影又回原地发呆去了。
柳清酌被惊到随机挑选一个空房间进去,惊魂未定时,脖子上传来凉意,慢慢抬起头对上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那人歪头笑了。
“让我猜猜,你是哪家的宫女,眼生的很,莫不是太子妃带来的吧。”文归鸿的剑架在柳清酌的脖子上迟迟不下来。
柳清酌将手里的帕子拧啊拧,感觉满意了,用帕子将剑圈住,之后捏住帕子的两端合为一端的地方,轻轻的将剑移开两寸,没等柳清酌回过神,帕子就断成两截,心道:“好锋利的剑,是个宝物。”眼里毫不掩饰对这把剑的欣赏,甚至忽略掉脖子渗出的血丝。
“阁下,既然已经猜出来了,还刀剑相向,此举怕是有损太子和尚书令的关系吧”柳清酌心里发慌动作上却从容的用刚刚断掉的帕子擦去脖子上的血迹“小女子在闺阁不拘惯了,还望大人海涵。”
“你走吧,我只杀中宫派来的细作。”文归鸿收起戒心,任由柳清酌夺门而出,感觉有点好笑,刚刚还从容不迫的女子,现在跑的像个落汤鸡似的,生怕背后有小鬼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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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婚后次日
司马遹发了疯似的的将桌上的杯盏都打碎,直至文归鸿的到来忍住怒气说:“王珩,欺我东宫无人,将次女嫁与我,长女巴巴的嫁给贾家了,他倒是想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讨好。”
文归鸿没接话,命令书房内的奴仆都下去,捡起地上的瓷器放在托盘上,脑海中闪过昨日见到的女子,都说人以类聚,她倒是不像尚书令那般精于谋算。
“殿下,息怒。”文归鸿娓娓道来,拉住站在书房中央的司马遹,请他坐下接着说“如今中宫势大却无子嗣,何况您最得先帝赏识,即使您的父亲当今陛下忽视您”文归鸿斟酌用词,没那么直白的把当今陛下昏庸捅出来,又接着说道:“先帝的老臣早已不满贾后专政乱权,只是您实在力弱,尚书令若想保住此时荣华,两边倒属实是最佳策略。”
司马遹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如今贾后名明目张胆地跑到他头上作妖,将来难保还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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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康九年
这个太子,司马遹因触碰贾后利益没当多久,贾后终是不满太子,于是听信左右谗言废黜太子决定自己独揽大权。
贾后笑眯眯的看着张华开口道“听说太子近些天一直在宠幸姬妾,只是近些日子陛下病重,太子此举怕是不妥。公意如何?”
张华低下头明白这个年少时就嫁给陛下手段越发恶劣的皇后心思,自知太子怕是再也逃不过了。张华走出内宫心里不断祈祷此时不要牵扯自己身上,张华刚走进东宫听着太子与姬妾戏耍的声音不绝于耳。
“殿下,臣有要事禀告。臣从皇后宫中出来听闻帝有疾,帝在床榻间边不断呼唤着殿下的名字,父子情深,皇后娘娘动容不已,殿下是否......”霎那间,所有的嬉笑玩闹归于平静。
“罢了,你们都退下吧”随着姬妾的退下,司马遹对不断冒着冷汗的张华说道:“此去有回吗?”
张华心中一颤赶忙跪下“臣...臣以为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先帝格外属意您,皇后娘娘应当不会...不会的。”
柳清酌自嘲般的笑道:“是啊,孤可是先帝封的太子呐。”走向中宫的每一步都充满绝望
“太子求见”太监向宫内传报。
“让宫婢过去,说天寒地冻,陛下有令太子一路走来要喝些酒水暖暖才好。”贾后欣喜若狂,摆弄新染的指甲,心情愉悦的对宫婢说。
司马遹面露难色推脱不已“孤不胜酒力怕是喝不了这么些酒。”
宫婢拿着酒壶上前底气心中十分发虚说:“圣上此举仅仅只是想关心殿下,这殿下有违帝令,奴婢......”
原来在这等我呢?此劫当真是躲无可躲,那个女人的野心竟然大到谋害一国太子的地步,权利可真是好东西,他想。司马遹恍惚间喝下一壶又一壶酒又被逼着写下许多东西。
贾后的野心看到由宫婢呈上来太子醉酒间写下来的谋反信件显露无疑,笑的有些狰狞,内心的愉悦再也掩盖不住“此后所有的权利将集本宫一人之手。”烛火之光
小厮拿上伪造好的圣旨慌张的跑向东宫嘴里喃喃道:“太子殿下不好了,殿下,殿下,圣......圣上有诏令,说您有谋反之心,要贬您为庶人啊。让请您于东宫移步啊。”
司马遹早已换好寻常百姓穿的衣裳,对跟上的文归鸿轻轻的说:“尚书令心疼女儿已经上奏太子妃与吾和离,吾已料到这一天,眼前大势已去,先生早日自谋生路吧,莫要让身上脏了。”
宫墙下,这位曾被先帝看重的太子,一句“此儿当兴我家”像缰绳般将他困于其中,皇宫步撵不再属于这位殿下。
他不会甘心的,文归鸿想,朝中大臣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外姓人当权,贾后膝下无子,而今只有太子殿下能用,这场对弈胜者只有也只能是太子殿下。
门阀士族牢牢占据在朝堂上,寒门士子永无出头之日,若是不扶太子为帝,那些年的心血就白白浪费了,从泥沟里爬出来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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