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鬼境出来了?这还是梦吗?
这个念头一浮现,下一秒无穷无尽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朝连越疯狂涌来。
与灵魂在鬼境飘荡时无忧无虑的感受不同,连越从未有过像现在如此清晰意识到——现实世界好像对他有着巨大的恶意。
鬼境对他温和,包容。
现实世界则对他充满恶意。
而眼前这座王宅,对他的恶意尤为强烈,连越甚至能用肉眼观察到大院上空充斥着足以扭曲空间的滔天恶意。
那恶意无孔不入,叫嚣着挤压他的生存空间,逼得连越喘不过气来,视线模糊脑中越发混沌。
【要找到小境】
连越混沌的脑袋有了一丝清明,眼底划过锐利的眸光,他撑着膝盖站起身。
该说不说,都这样了连越还能从撑膝盖缓缓起身这个动作中感受到一丝热血番男主的中二味道。
有时候连越真想打自己一巴掌,跪下来求自己遇事正经一点!
阿飘形态的连越控制自己的魂体进了王宅。
王宅内。
年近古稀的老人颤颤巍巍跪在壁龛前,壁龛上摆放着一个小型祭台,几根白色蜡烛火光忽明忽暗,祭台上方横穿几条白色细绳,绳子上串着好几个铜钱和铃铛,壁龛内侧和四周贴满了镇压的黄色符纸。
老人叫王得发,是王氏第二十九代子孙,王家世代经商,祖上出过乡绅,出过地方首富,甚至出过皇商。
换句话说,就是祖上富过。
不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到了王得发这一代,不知是不是时运不济,任凭王得发如何力挽狂澜,上蹿下跳,王氏的产业终究落得个家财散尽,油尽灯枯的末路结局。
偏逢王得发这人性格强势贪婪,自命不凡,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认命二字,今夜,便是他最后的机会。
王得发虔诚地跪在摆放诡异的祭台面前,枯瘦的手指静静翻看他们王家的发家史册。
不可为外人道也的是,王氏能保持几百年长盛不衰的局面,靠的并不是王氏族人远胜他人的经商天赋,事实上恰恰相反,王氏一族皆是世俗意义上的庸才、蠢材!
而族人皆为平庸之辈的王氏之所以能盘下巨大家财,靠的是祖上曾偶然得到的机遇,那是一件所有人都守口如瓶的秘辛。
秘辛传到王得发这一代,早已失传得差不多,就连身为现任王氏族长的王得发,都只是道听途说一些残言。
王得发只知道,王家由经商发家,到如今已然有近千年的家谱和历史,但经商之路并不是一开始就一帆风顺,直到有一年,他们王氏祖先偶然间参与了一场万人祭祀活动,献祭了某样东西后狗狗祟祟回到家,关上门,对当时的妻子满目红光不住兴奋道:“我们要发了!我们要发了!”
至于献祭了什么东西,就连当时身为王氏祖先的妻子也无从得知,自那以后,王氏一族开始一路发家。
那一场神秘祭祀的影响力深远,近千年来,王氏一族也曾有过像王得发这一代陷入绝境的情况发生,可每当王家发展走了下坡路,只要族长按照祖先遗留下来的残本记载,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举行一场仪式,就可以逆天改命,重获气运。
王家当下的危机也会在仪式之后随之解除。
风烛残年的老人妄想重振家族往日辉煌,破旧发黄的残本被他小心翼翼平铺在地上,浑浊的眼珠子闪过一抹贪婪的红光。
过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老人不曾察觉他的肩膀上慢慢攀上一只指甲涂着丹蔻的青白色尖锐五指。
披散着一头黑长发的狭瘦女鬼慢慢从王得发的脑后显现出轮廓,僵硬的惨白大脸突兀地勾起一个瘆人且空洞的弧度。
上扬的嘴角越裂越大,越裂越大……
……
连越进了王宅,望着眼前与外面大相径庭的布置错愕地放大了双眼,他没想到内里和外部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一间间厢房古色古香,就连门板都是纸糊的。
连越毫不犹豫拐进后院,最终某一间房外停住。
废话!这间房的黑气都要冲天了好不好!想让人忽略都不行啊!!
这要掀翻屋顶的强烈黑气简直就像是开了游戏easy模式!连越眼前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在疯狂摇旗呐喊,昭告天下这里有猫腻,你们快来啊~
快来啊~
连越无奈地抚了抚额头,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他有预感,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大概……也许……不是什么好场面。
视线环顾了一圈,连越目光在看到某处时陡然一顿,门扉纸上有一个被人用手指戳开的、刚好足够人眼睛偷窥的圆洞。
连越:……
要不要这么明显啊摔!明摆着就是让人把眼睛贴上去!
圆洞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般深黑诡异,散发着危险至极的气息,连越深呼吸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恐怖电影里,主角都要故意往一看就危险的地方闯了。
这感觉就像……你被蚊子咬了个大包,忍不住在鼓包上面用指甲画十字一样……
根本抵抗不住啊!谁能抵抗得住啊!反正他不能!
咽了咽口水,连越认命把眼睛贴了上去。
房间里很黑,唯一的光源是祭台前那几根白蜡烛。
连越几乎是一下子就被壁龛的小型祭台吸引了视线,紧接着才从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模模糊糊看到祭台前有一个跪着的人影。
白蜡烛发出的火光勾勒出老人的轮廓。
老人的姿势很怪异,头颅深深的低垂下去,脖子却高高扬起,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子在吊着他的脖颈。
连越被自己脑海中蹦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他眨了一下眼,重新聚焦视线时却发现原本在祭台前跪着的老人不见了踪影!
到哪里去了?
噔噔——噔噔——噔噔——
连越听到一阵奇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试图把视野拓宽看得更清楚些,他把左眼贴得更近,睫毛几乎戳进破洞里。
又眨了一下眼,这回更看不清了,因为不知何时,祭台上的蜡烛好似灭了。
房间里重回一片漆黑,连越心道奇怪,这也太黑了,按理来说,就算现在是晚上,房间里不开灯,也没有光源,那至少会从缝隙里漏进去的些许月光,可现在连越的视线里,房间黑得有些异常,就好像这间房被罩在密不透风的壳子里。
连越悄悄叹气,可这口气才叹到一半,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堪称惊悚片镜头的一幕浮上心头——门的背后也许也贴着一只眼睛。
意识到某种可能性,连越眼皮重重一跳,猛地退开眼睛抽离门扉。
还没等他匀口气,房门忽然砰地一声往两边掀开,周身的气息刹那间凝滞起来。
连越的鬓发被门扉的冲击力振得翻飞,露出一双骇然的眸子。
噔噔——噔噔——噔噔——
又是脚步声,而且那声音听上去还异常沉重,根本不像正常的脚步声。
倒像是……骨头砸在地板上发出的动静。
连越后背汗水涔涔,他一寸一寸扭过脖子,像是老旧卡油的机械。
门槛踏出一只血淋淋的断腿。
连越颤抖的眼珠子也随之缓慢停止了转动。
断腿动作极其生硬,直到另一只腿踏出来……
连越望着矮了他大半截的老人,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没有腿,他没有腿!
准确来说,他膝盖下的小腿肢部分不翼而飞了!
连越一直以为他从洞孔里偷窥到的是老人跪在祭台前,可现在眼前的一幕告诉他,他错了,老人是少了一截才会被他看成是跪着的。
我、擦!
要不要这么重口味啊!开局就断肢什么的是令他实在接受不能!!
错位的真相令连越有种毛骨悚然的荒谬,喉咙涌上一股反胃的感觉,他忍无可忍连忙用手扶墙弯腰疯狂干呕。
可他才呕了一声,老人倏地扭头,视线锁定住在场唯一的人,沙哑如破风箱的声音从喉咙里轧了出来:“嗬嗬——嗬嗬……我的腿……我的眼睛……在哪里……”
王得发歪了歪脖子,骨骼发出清晰的响声,他空荡荡的眼窝直勾勾钉住连越所在的方位。
连越这才发现王得发的整个眼球都被挖走了,现在脸上眼睛的位置只余两个空洞。
“我不呕……我不知道呕——你别问我呕——”
也许是连越的回答令断肢老人不满意,漆黑恶臭的液体从空洞的眼眶里争先恐后淌出,一条条蛆虫顺着黑色液体快速爬了出来。
连越吐得更严重了,眼尾生理性沁出红痕。
显然,连越的反应触怒了王得发,薄皮枯骨的上肢作出索命的姿势,直直伸向干呕不止的连越,同时,血淋淋的断腿陡然大步向他的方向膝行,那速度简直快得令人头皮发麻,甚至跑出了残影!
“那把你的——给我吧!!!”
断肢老人尖锐的嗓音凄厉地划破二者之间虚伪的平静。
连越转身拔腿就跑,欲哭无泪:“我也没有啊,你瞎了?!”
有没有搞错!以他现在这灵魂出窍的状态也要被觊觎??!你想要的腿啊眼睛啊什么的,他根本就没有啊喂!
连越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干呕,刚才蛆虫蠕动的一幕冲击力实在太大,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时之间竟难以忘怀。
他步子迈得很大,却还是无法阻止后背瘆人的声音越发逼近,凄怨的嗓音快速拉近距离,死亡倒计时的响钟警告如影随形。
黑魆魆的廊下,拼命逃跑的连越转弯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堵冷硬沉静的墙,他整个人瞬间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撞得往后趔趄了几步,一只刚劲有力的手掌适时捞回连越的腰,帮他稳住了身形。
心跳在这一秒失衡。
连越霍然抬头,霎时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暗处响个不停扰人的夜虫蛐蛐声停止了,穷追不舍的王得发也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惨叫。
有那么一瞬间,连越甚至遗忘自己心脏的跳动了。
恶鬼上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下半张被徐徐月光勾勒出鬼气森然的轮廓。
肤色病态苍白,嘴唇却是极致的殷红。
不知为何,连越的脊背悄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战栗。
是恐惧,是兴奋,还是隐秘又狂喜的期待,他根本分不清,只身体在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恶鬼轻轻摩挲手中的发抖的窄腰,动作缱绻又克制。
下一秒,恶鬼抬起掌心发凉的手掌捂住连越刚刚还在作呕的嘴巴,另一只手则探进了连越的衣服下摆,按在他的小腹上,低头徐徐道:“这里有小宝宝了吗?”
捂住连越嘴巴的手掌宽厚,几乎覆盖住了连越下半三分之二的脸,只露出一双瞳孔地震的眼睛。
身前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语调淡淡,像是只单纯的在不解,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懵懂,说出来的内容听在连越耳里,却堪称惊世骇俗。
恶鬼实时接收到魂丝传来的灵魂震荡,这是面前人情绪有所波动的表现,他移开捂着连越的手,颔首垂眼:“我会负责,不要害怕,你在发抖。”
连越颤抖的身体不抖了。
负、责、你、个、鬼!!!
这、这、这疯子在说什么鬼话呢?!!
报警!!他要报警!!!
连小越:这风姿在说什么鬼话
苍小境:没错,我是鬼,说的鬼话
某雨:人机攻上线!哪有人和清醒状态下的老婆说的第一句话是问老婆肚子里有没有揣崽[害怕],哦,你不是正常人,你是鬼,小越麻麻支持你报紧(递手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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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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