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莫名的烦躁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转身离去,脚步有些踉跄。苏怜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沈郎,你怎么了?”
沈盛衍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道:“没事。”
他不知道,这场以复仇为名的折磨,困住的不仅仅是李清浔,还有他自己。
深秋的雨接连下了三日,冷宫里的泥土愈发泥泞。
李清浔缩在破屋的角落,身上裹着单薄的旧衣,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前几日为了赶制沈盛衍的冬衣,她熬夜刺绣,不小心受了寒,如今发起了低热,头晕得厉害。
管事婆子送饭时见她躺着不动,一脚踹在床沿上:“装什么死?摄政王大人的冬衣还没绣完,赶紧起来干活!”
李清浔挣扎着坐起身,眼前阵阵发黑,刚要下床,却猛地跌回床上。
婆子见状,不仅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啐了一口:“真是个废物!等会儿苏姑娘要来查工,要是看到你偷懒,有你好受的!”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了苏怜儿的声音。
李清浔心头一紧,强撑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到桌边,拿起针线。
指尖早已冻得僵硬,针脚歪歪扭扭,她却只能咬牙坚持。
苏怜儿披着华贵的狐裘披风走进来,目光扫过桌上的半成品,立刻皱起了眉:“这绣的什么东西?
针脚这么粗,配得上摄政王大人的身份吗?”她走到李清浔面前,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突然笑了,
“怎么?病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偷懒是不是?”
李清浔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知道,任何辩解都是多余的。
苏怜儿见状,愈发得意,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绣品,狠狠摔在地上:“既然绣不好,就别绣了!
去,把院子里的积水扫干净,要是天黑前扫不完,你就等着挨饿吧!”
李清浔看着地上散落的丝线,心口一阵刺痛,却还是默默捡起扫帚,走进了雨里。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寒意刺骨,她的咳嗽愈发厉害,每走一步都觉得天旋地转。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院门口。
沈盛衍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雨幕中,玄色的衣摆在风中微微飘动。
他看到李清浔浑身湿透,摇摇欲坠的模样,眼神几不可察地沉了沉。
“沈郎!”苏怜儿立刻收起了嚣张的气焰,快步跑到他身边,娇声道,
“你怎么来了?这贱婢绣活做得差,我让她扫扫院子,她还偷懒呢。”
沈盛衍没有看苏怜儿,目光始终落在李清浔身上。
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冻得发紫,正扶着扫帚大口喘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谁让你这么做的?”沈盛衍的声音比雨声还要冰冷。
苏怜儿愣了一下,随即委屈地说道:“沈郎,我也是为了你好啊,她做不好活,就该受罚……”
“本王的话,你听不懂吗?”沈盛衍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冷宫里发号施令?”
苏怜儿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沈郎,你……你竟然为了她凶我?”
沈盛衍没有理会她的哭闹,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把苏姑娘送回府,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她再踏出王府半步。”
侍卫应声上前,架起还在哭闹的苏怜儿,强行将她拖了出去。
管事婆子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倒在地:“摄政王大人饶命,是苏姑娘让小的……”
“拖下去,杖责二十,发去浣衣局。”沈盛衍冷冷说道。
婆子的求饶声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冷院里只剩下沈盛衍和李清浔两人,雨水敲打着油纸伞,发出单调的声响。
沈盛衍迈步走到李清浔面前,将伞递到她手里:“进去换身干衣服。”
李清浔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他为什么要帮她?是又想玩什么新的把戏吗?
“怎么?听不懂人话?”沈盛衍皱起眉,语气依旧冰冷,可眼底却没有了往日的嘲讽。
李清浔没有接伞,只是摇摇晃晃地转身,想要回屋。
刚走两步,便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沈盛衍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入手的身体滚烫而消瘦,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涌上心头。
“李清浔!”他低唤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他抱起李清浔,快步走进破屋,将她放在床上。
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暗卫!”沈盛衍对着门外低喝一声。
暗卫立刻现身:“大人。”
“去请太医,要快!”
“是!”暗卫不敢耽搁,立刻消失在雨中。
沈盛衍坐在床边,看着李清浔苍白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
他恨她,恨她曾经的霸道与残忍,恨她毁了他的一切。
可看到她如此虚弱的模样,他却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想起她舍身救他时的决绝,想起她依赖地靠在他肩上时的模样,想起她得知被背叛时绝望的眼神。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片段,此刻一一浮现在脑海中,让他心烦意乱。
“沈盛衍……别……别打我……”李清浔在昏迷中呓语,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沈盛衍的心猛地一揪。
他知道,她是被折磨怕了。
这些日子,他对她的残忍,早已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他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皱起的眉头,可指尖刚触到她的脸颊,便又猛地收回。
他是来复仇的,不是来怜香惜玉的。
李清浔是他的仇人,他不该对她有任何心软。
可那滚烫的温度,那虚弱的呼吸,却像烙铁一样,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上。
太医很快赶来,为李清浔诊治后,对着沈盛衍躬身道:“摄政王大人,长公主殿下是风寒入体,加上长期劳累,
心绪郁结,才会病倒。需得好好调养,否则……恐怕会落下病根。”
“开方子,用最好的药。”沈盛衍沉声道。
“是。”
太医开好处方后便匆匆离去。沈盛衍看着李清浔沉睡的模样,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走到门外,
对暗卫吩咐道:“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再送些干净的被褥和衣物过来,另外,派个懂医术的侍女过来伺候。”
“大人,这……”暗卫有些犹豫,“您不是说要折磨她吗?”
“本王的话,你敢质疑?”沈盛衍眼神一冷。
“不敢!属下这就去办!”
暗卫离去后,沈盛衍重新回到屋内。李清浔还在沉睡,脸上的痛苦神色渐渐褪去,呼吸也平稳了些。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的恨意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她昏迷时的呓语,或许是因为那滚烫的温度,又或许……
是因为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曾经恨之入骨的女人,产生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在意。
几日后,李清浔渐渐好转。
她醒来时,看到破屋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床上铺着柔软的被褥,身上盖着温暖的棉被,床边还放着一碗温热的汤药。
一个陌生的侍女见她醒来,连忙上前:“长公主殿下,您醒了?快把汤药喝了吧,这是太医开的方子,对您的身体好。”
李清浔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不是沈盛衍的风格,他怎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好?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李清浔沙哑地问道。
“是摄政王大人。”侍女恭敬地回答。
沈盛衍?李清浔的心猛地一沉。他又想玩什么花样?是先给她一点甜头,再狠狠地把她推入深渊吗?
她端起汤药,看着碗中黑漆漆的药汁,犹豫了片刻,还是一饮而尽。
不管沈盛衍有什么目的,她都得先把身体养好。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自那以后,沈盛衍再也没有让她做过粗活,每日都会派人送来可口的饭菜和汤药,还允许她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
冷宫里的婆子和侍卫也对她客气了许多,再也不敢随意打骂她。
李清浔对此充满了警惕,她以为沈盛衍是想换一种方式折磨她,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盛衍除了偶尔来看她,并没有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他来看她的时候,不再是冰冷的嘲讽和刻意的刺激,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看书,或者听她咳嗽,偶尔会问一句:“身体好些了吗?”
李清浔总是沉默地避开他的目光,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
她怕自己再次陷入他的温柔陷阱,怕自己会忘记他曾经的残忍。
沈盛衍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冷漠,每次停留片刻后便会离去。
这日,沈盛衍又来看她。
李清浔正坐在窗边看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苍白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的头发长了些,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虽然依旧消瘦,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气。
沈盛衍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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