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的女声在背后响起，不等奉桉回话，就迫不及待紧紧拉着奉桉的手，准备跑。
奉桉哪里会这么听话，直接甩开那女人的手，立马从藤笼起身，这才看清身后女人的模样。
和孙习芳一模一样的脸。
见奉桉甩开自己的手，那女人更焦急了，左顾右盼发现四周的人皮百姓都在逃跑，直言道：“跟大姐走啊！”
可她说自己是谁？孙习仪？那个被孙习芳说早已死去多日的大姐？
看着面前女人越来越焦急的面容，奉桉没回话，她确信自己没有认错，眼前人就是孙习芳本人，根本不是什么孙习仪。
就算是同胞姐妹，长的相似，但身上总会有不同的气息。
而自从奉桉进入幻境，遇见的大丫、孙习芳甚至是眼前的孙习仪，她们身上都只有一种气息！
奉桉并不明白，为什么此人明明是一个人，却要一直伪装成不同身份反复横跳。
手中铃铛幻化金剑，奉桉直指面前女人：“别装了，你究竟是谁！”
看见金剑，女人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更加频繁环顾四周，生怕山匪盗来：“三妹，你究竟怎么了？是大姐啊！”
“大姐来救你了！”
“三妹，你天资聪颖，是我们十里八乡最聪明的孩子，你不应该献祭啊，不应该啊……”
“你应该……像画本子中的才子那样……高中状元衣锦还乡啊！”
四周仍然是吵闹逃命的人皮百姓与山匪，但女人越说却越发安静，语气逐渐由焦急转向嘶哑，最后声音沙哑到失声，才停下。
不过女人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她那黑幽幽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奉桉，鲜红的液体随着眼角滑落，流淌在惨白肌肤上。
“我到底是谁啊……”
“你说，我到底是谁呢？”
女人彻底安静，脖子僵硬转向奉桉，呆呆开口问道。
奉桉皱眉，但看女人又实在可怜，于是自认为认真的回答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是个鬼！”
眼前少女认真肯定的模样，反而将女人给搞懵了。
“是……个……鬼？”
女人情绪又开始激动，头部青筋暴起，捂头蹲下不受控制尖叫出声，仿佛痛苦到极致。
葱白如玉的脖颈开始扭曲一团，黑色不明物喷溅，整个人的动作就如同原先被长命蛊惑的孙习芳一般。
这下奉桉更加确定，眼前充满血肉的女人从头到尾就是同一个人。
且眼前人的死法，应该和被砍头相关，不然每次她发狂就不会先从脖子开始扭曲。
是抽中短签被献祭的人吗？
“不……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你做了献祭人，我的姐姐就是安全的！”
扭曲断裂的脖子突然挺直，死死盯住奉桉，仿佛誓要把奉桉困死在此处幻境，做她们的替死鬼。
吼——
一声嘶哑如同野兽的嘶吼自女人喉咙涌出，树丛中人皮山匪与人皮百姓皆是一顿！
随即这群人皮迅速遁入土地之中，就连四周的树木也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遁入土地之中！
待奉桉反应过来，她整个人都身处在黑暗之中，身边空无一物，唯一剩下的便是那个已经陷入疯狂的女人！
女人嘴里不停，要让奉桉做她们的替死鬼，动作也不停，直接冲奉桉冲来！
见她如此，奉桉只得举剑，暗叹道：“冥顽不灵！”
既然自己能杀她两次，拿她就能在杀她第三次！
女人没有兵器，赤手空拳直冲奉桉，速度之快犹如黑夜中划过的白色坠星！
莹白的胳膊直面尖锐利剑，奉桉没有手下留情，利剑倾斜，轻易砍过女人胳膊直达脖颈！
咚——
女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再次看清事物时，奉桉如倒立一般提着滴血金剑站定，而在奉桉身旁，是一具倒塌躺下的尸体。
结束了？
奉桉不确定，默默注视眼前被自己斩杀的女人，幻境并没有破开。
“习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惊讶的女声在身旁响起，奉桉回头，只见原本被自己砍断头颅的躯体又站了起来！
不仅如此，那躯体还长出了新的头颅，正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奉桉的背后！
还在叫孙习芳？可她自己不就是孙习芳吗？！
一模一样的气息，一模一样的脸，却在扮演两个人，一个妹妹一个姐姐。
她疯了，疯到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无视不解的奉桉，躯体颤颤巍巍摆动大腿，一步一步蹒跚，想要绕道奉桉背后。
见她没有任何攻击的威胁，奉桉很懂事的让开道路，侧身，将两边都收入眼底。
呀，那个头颅也长出躯体了！奉桉挑眉，不过心中也没多少震惊。
头颅显然更疯狂，还在喋喋不休吵闹：“姐姐，我找到替代人了，我找到替代人了！”
“她们都是自愿的！姐姐，姐姐，她们都自愿代替你，不，是替代我献祭！”
头颅挣扎起身，但显然刚生出的躯体并不健硕，刚起来一点，膝盖一塌直接跪坐在地。
听着头颅的喋喋不休，那个抽到短竹签的倒霉蛋终于浮现水面，是妹妹孙习芳！
所以，是姐姐替代妹妹献祭了吗？那妹妹孙习芳又是怎么死的？
山匪！
奉桉灵光一闪，原本献祭路途中的山匪浮现眼前！
她和小神仙本就行至玉节城城外大路，一路上不少乱葬岗与坟堆，那些都是山匪肆虐杀死的百姓。
所以，玉节城中有靠吸食人精气或者吃人血人肉修炼的邪修，为了精进自己的修炼，盘踞在此处威胁凡人献祭源源不断的生人，以供自己修炼？！
而城中凡人会抽取不同人家的孩子作为童男童女开路，在搭配上其余活人，将他们都供奉给山野的邪修！
本来不是抽取孙氏姐妹家，但她们的父亲卖了她们，以此换取钱财！
“可是我已经死了，习芳，我已经死了。”躯体蹒跚靠近头颅，将更加行动不便的她抱入怀中，安抚道。
“你……那么聪明，你应该像画本子那般金榜题名的！”
“我那么笨，如今替你献祭……是我唯一一件做的成功事！”
奉桉看着面前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两个都是孙习芳，但是疯掉失去理智，一个变成了她一直愧疚的姐姐。
聪慧非常的妹妹抽中了那根致命短签，可惜卖掉她们的人并不把孙习芳的聪慧放在心上，聪慧不足以支撑她们一家人活下去。
卖人，才可以！
可固执呆笨的姐姐不这么认为，在她为数不多听过的书中，她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终于臆想出她那聪明的妹妹应该是有——高中状元，金榜题名之姿。
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产生，替换妹妹献祭！
毋庸置疑，姐姐成功了。
面前依偎的两人还在哭泣，头颅不停辩解自己所寻找的替代人都是自愿的，有了替代人她们两个都可以不用死了。
头颅是被愧疚侵蚀的心智，而躯体仿佛那个从未被污染过的原本的孙习芳。
奉桉猜不到孙习仪究竟用了什么方式，将不同意的孙习芳替换并且将孙习芳送出城。
但，想必卖掉她们的人是发现的，不过只要是能够换钱的人，究竟是谁无所谓。
就这样孙习仪代替妹妹成为献祭的童女，当孙习芳反应过来时，可能已经出城门无法挽回。
奉桉猜测，孙习芳发现姐姐将自己替换，绝对准备重新返回玉节城中，但半路遇上山匪！
孙习芳在被山匪杀死之前经历了什么，奉桉已经无从得知，但人死了便什么都做不了了。
“姐姐……你能把生涩的野菜做的那么好吃，无论何时都能让我吃上东西……”
“姐姐，你怎么会没有成功的事呢？”
头颅依靠新生的四肢，紧紧握住躯体，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相互对视，头颅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
那是孙习芳对姐姐的不舍。
她回不去玉节城，换不回代替的姐姐，也无法完成姐姐对她的期望，姐姐用生命为她搭建的生的桥梁，当山匪屠刀砍下的瞬间，化为灰烬。
心中的执念一日日加深，她的魂魄也在执念的加深下变得浑浊沉重，无法转生，只能被困在自己被砍杀的原地，不断加深。
无可避免的产生幻境，一面期待自己可以完成姐姐的期望，做到所谓“金榜题名”，另一方面又不接受姐姐已经献祭身死的结局，认为只要找到新的替代者，姐姐就可以从献祭之中活下来。
但可悲的是，孙习芳没有完全摒弃自己的善心，无法做到心安理得杀人，于是又衍生出来一桩桩幻境，就是想要迷惑进入幻境的人，让她们“心甘情愿”的做献祭者！
好一个“心甘情愿”，奉桉鄙夷看向面前的两个孙习芳，她还在自己演着戏。
已经演到“孙习仪”被她劝动，愿意用“心甘情愿”献祭者去替代自己，她们两人都可以活下来的戏码。
奉桉叹气无奈挠头，如今找到幻境中最终的鬼怪，也用剑成功斩杀，但是为何还是不见一点能出去的迹象呢？
【她们不是鬼怪，是执念！本就是已死去之物，用利剑自然杀不死。】
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是承沅！
余光中一道一闪而过的红光，原本发愁的奉桉瞬间眸光一亮！
小指上一道闪烁光芒的红线出现，一路往上延伸至天空消失不见，只余下红线若隐若现。
【小神仙？】
奉桉也有样学样，开始利用红线传音，若隐若现的红线更加明显，在黑色空间中宛如划出裂痕。
【是我，桉桉！】承沅回答道。
【桉桉，你不是进入幻境，而是一道漂浮世间的执念，进入你的身躯之中了！】
承沅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解释。
奉桉疑惑【什么……意思？】
执念进入她的躯体之中？
承沅【世人身上皆有功德因果，或许是无上功德又或许是许多黑色厄运，他们的躯体内都会存在这些。】
奉桉【小神仙，我记得你曾告诉过我，济世娘娘将我身上的厄运清除的很好。】
【不错】承沅犹记得刚见到奉桉时，那个从里到外通透到不能再通透的样子。
【济世娘娘将你保护的很好，你没有厄运只剩下因果，但是你也没有功德气运，浑身上下就是一个通透的躯壳……】
【是……世间执念之物最喜欢的躯体，不需要和你身上本身存在的任何功德气运争抢，可以直接霸占你的躯体……】
承沅声音越来越小，尽管看不见人，奉桉也能想象出小神仙一副自责的样子。
【那我怎么才能出去？】比起无端的自责，奉桉更关心自己应该怎么从这奇怪幻境中走出去。
哦，不对，不是从幻境中出去，而是将进入自己体内的执念给驱散出去！
至于安慰自责的小神仙，奉桉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个孙习芳，她好像学会了一种新的方法——拥抱。
*
【出去的方法简单，也不简单。】承沅语气飘渺，整句话散发着不确定的感觉。
奉桉【怎么说？】
【既是执念必定是有想要完成的东西，你问清楚她们想要做什么，答应她们会帮助完成便是，这是比较难的方法。】
【那简单的呢？】奉桉问道，她们这种修行之人好似不能随意立誓。
【直接打散执念，将执念之人彻底清除……但我们不能做，我们是依靠信奉之力的仙童。】
承沅的最后半句，成功打消奉桉想要走捷径的想法，毕竟不能为了简单快捷，就把自己的升仙之位搞没了呀。
【我知晓了小神仙，我现在就去问清楚她需要我做些什么。】奉桉无奈妥协。
红线消失，广阔无边的黑色空间重新恢复一片寂静。
视线再次投向地面上相拥的两个“孙习芳”，奉桉有些发愁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们，可有什么未了之事？”
奉桉觉得自己再说废话，可不是有未了之事，她们才在此处盘旋不愿散去执念吗。
“你能帮我们吗？”
两道相同但又不同的女声同时响起，交叠一起，四只黑眸直视奉桉，仿佛奉桉便是一株救命稻草。
头颅与躯体分开拥抱，顶着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半急切半呆滞，再次询问奉桉：“你能帮我们吗？”
奉桉肯定：“可以，不过你们要先说想要干什么。”
“哈哈哈”诡异刺耳的笑声从两人口中蹦出。
“杀掉……那个仙人……”头颅缓缓开口，即使已经长出下半身躯体，但被砍断的声带依旧嘶哑难听。
躯体也开口，接着头颅的话往下承诺：“你立誓……我们走……”
两人仿佛一株藤蔓上交缠的并蒂花，有毒带刺却又美丽，散发迷人芳香诱惑奉桉立下不可违背的誓言。
偏偏奉桉这个预备童子的身份，还就反抗不了面前的状况。
“我立誓，会去杀掉玉节城中的邪修，否则将失去仙位！”
反正她和小神仙本身也是要去玉节城，清理那处的邪修也是必然，立下这个誓言不算麻烦。
咔——
东西破裂的声音！
随着奉桉起誓话音刚落，黑暗一片的空间上空竟开始龟裂起来，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随后是一缕缕刺眼白光照射进来！
面前，原本完好无损的两人也开始龟裂！
但奇怪的是她们在笑！
她的执念不知飘荡多少年，甚至是何时被杀也都无从得知，如今遇上一位能够听见她看见她，了却她执念的仙童，她也算是散去一点执念了。
奉桉还想在问问孙习芳，她在此处盘旋多长时间，但刚迈步，顿时天旋地转，一阵眩晕！
*
【桉桉！太好啦！你终于醒了！】
激动兴奋的声音声音传来，奉桉迷迷糊糊间意识归位，率先感受到的是一阵清凉的莲花香气和温暖的怀抱！
一头砸进怀抱之中，恢复知觉的双臂紧紧抱住面前人。
奉桉突然发觉小神仙的怀抱很舒服。
小神仙身体温热，当紧紧砸进怀抱中时，仿佛整个人钻进了温暖的被窝，但她身上又有阵阵若有若无的莲香，莲香带着点冷气清爽滋润，让人正好处在不过于温暖也不会闷气的舒适之中。
“咳咳咳，两位仙童，老身来的是否不是时候？”
摆脱恶心血腥的人皮幻境，奉桉正沉浸在温暖之中放松，一道陌生年迈的声音却划破了这道温暖。
除了她和小神仙，还有人！
本周第三更会晚一点（最晚在周六更）因为最近三次事情有点多。
题外话：等二一忙完三次的任务，一定键盘敲飞尽快码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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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四叠阳关.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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