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楚自己陷入了梦境。
一缕阳光从缝隙中洒下,照亮女神像残破的面颊。
这便是你虚无的梦境中唯一的景致,你走近,抬头仰视这巨大的神像,女神低垂眉目,双臂向下张开,温柔地拥抱着众生,你站在神像下,仿佛亦依偎在祂博爱的臂弯中。
耳边忽地响起悠扬的管风琴声,似某种颂歌的曲调,你回过头,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身着纯白繁复的长袍,浮动的金色暗纹像有生命般从衣角一路蜿蜒而上,威严白金冠冕下,璀璨金发及地。
他一步步向你走来,丝带遮住他的双眸,却仿佛对他的行动毫无影响,终于,他在你面前站定。
你看向他,面前的这张脸仿佛是世间一切美与和谐的集合物,实在太过神圣耀眼,你看一眼就连忙低下头来,似乎再看一秒便会被太阳的光辉灼烧殆尽。
下一刻,“太阳”却对你微微张开臂弯。
“我的孩子,”他的神情温和而慈爱,充满蛊惑的意味的嗓音如同大提琴般优美动听,“到这里来。”
你魔怔般呆滞地走上前。
管风琴声愈发激烈响亮,你浑然不察,在“太阳”的怀抱中,你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心,幸福得几乎要流出眼泪。
“我可怜的孩子,”他轻轻叹出一口气,温柔地抚摸你的头顶,“睡吧,睡吧,安眠吧。”
你缓缓低头,一把精致的银质匕首不知何时出现在你的胸口,而你竟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大片的鲜血在你身下洇染开来,很快,你脱力地倒下,双眸失去了高光。
模糊的视野中,你看见身后的女神像溅上了你的鲜血,而杀人者的白袍却依旧一尘不染,他为你合上了圆睁的双眼,神情还如初见般温和慈悲。
场景迅速崩塌重建,你又一次站在了女神像前。
你想起来了,在此之前,你已经被“杀死”了整整7次,而前6次的死亡中,你甚至没有意识到什么,便在虚幻的幸福中死去了。
失血过多的冷意仍残存在你身体中,你的双手不住地发抖起来。
镜面般的地板反射出你的脸庞,你唇瓣苍白,眼神涣散,竟已是死气沉沉的模样。
你要怎样才能逃出去?他要怎样才肯放过你?
死亡的阴影对你的情绪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你几近崩溃的边缘。
不,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已感受到随着死亡次数的增多,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再被杀死几次,说不定你真的会死。
“——”
管风琴的声音再次响起,那神圣庄严的曲调,在你听来却如催命般阴森可怖。
你已感受过“太阳”对你视觉、听觉的蛊惑力,当机立断堵住耳朵,紧闭上眼睛。
“哒、哒”
管风琴一成不变的旋律下,靴底落地的轻微响声传进了你的耳中,你终于理解这声音并非从外界传来,而是直接在你的脑子里响起。
电光火石间,你放弃堵耳转而紧紧捂住双眼。
失去视觉的你感官格外紧张和敏锐,原本短短的路程这次仿佛无限遥远,靴底落地声机械地在你脑海中重复响起,扰动着你本就高度集中的神经,让你几乎想发疯想尖叫。
终于,你感受到了“太阳”不紧不慢地在你面前停留。
“不管你是谁,”你用尽仅存的力气呐喊,“滚开!”
“真是令人伤心啊。”轻笑声如和风细雨般拂过你全身。
“去死!”说话间,你尝试了能用的所有攻击方式。
人明明就在你面前,你对他挥拳却只能打到空气;你试图控制自己的梦境在他站的地方下刀子雨,周围却静静的毫无动静;你对他使用精神侵入,精神力还没汇聚成形就随风飘散。
声音微微叹息,带着遗憾的意味:“很有潜力,但实在用得太差劲。”
“我来教你,”他忽然起了点兴趣,教导起你来,“凝聚精神力时要心平气和,像你刚刚那么生气就不行。”
你:...
本着不学白不学摆烂的心态,你重新尝试起来,不得不承认,“太阳”是个不错的老师,他的教导循循善诱、易于理解,且从不吝啬夸奖。
若不是你们“师生”都各自心怀鬼胎,场面简直一派和谐,其乐融融。
你再也感知不到时光的流逝,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练习中。
不知过了多久,你精神一振,竟第一次有了真正触碰到“太阳”的感觉。
你将那缕细微的精神力悄无声息扩大,一种迅捷而难以察觉的微妙速度攀附上他的衣袍,豆大的汗珠从你的额头滑落,你清楚地明白你这项举动不成功便成仁。
精神力的触角几乎已经触及到“太阳”的脸侧,他似有所察地转头“看”向你,嘴角噙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不乖的坏孩子。”
你的精神力被轻而易举地击成碎片,不过眨眼之间,你的大脑如遭重击,尖锐的剧痛似乎要将你的脑子炸开。
你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管风琴声渐弱,你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再一次流逝。
耳边传来那人轻柔的话语:“这才是真正的精神攻击啊...”
你:...
你再次睁开双眼,怒极反笑。
第9次,这是第9次了,你在心中默数着。
又要被杀死一次吗?
随着琴声,那道身影如约出现,这一次,你失去了等待他向你走来的耐心,你发动精神力,同时自身猛然向他扑去。
“长进了。”“太阳”像在与你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般,悠然化解着你的攻击,“不过这样下去,精神力很快会耗尽的。”
你充耳不闻,冲昏了头脑似的向他发起毫无章法的进攻,然而精神力触角一堪堪碰到他,便被无情击碎。
终于,你的精神力逐渐干涸,你开始力不从心,攻击速度不觉变缓,最后竟颓然跪坐在地。
“比我想得要快。”他向你缓步走来,指尖的宝石戒指闪闪发亮,“到此为止了?”
你低下的头颅一动不动,只是嘴角微微勾了勾。
“咔、”“咔嚓”
虚无空间中突兀地响起石料开裂的细微声音,“太阳”微微抬头,仰视着那尊正在崩塌的残缺女神像。
你方才毫无章法的袭击,只是在为击碎女神像作掩护而已。
“聪明的孩子,”“太阳”神情和煦,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不过,只是这样可...”
他话音未落,原本跪坐在他身前的你忽然暴起,将他扑倒在地!
这一次,不是精神力,你真真切切地碰触到了“太阳”。
长长的金发在地面蜿蜒散开,你伸出手,他的衣料是顺滑柔软,质感很好,再往上,无暇的脸颊并不似想象般的灼人,反而触感有些微凉。
神也有体温吗?
你发现自己不小心将心中的问题问出了声,看见他面具般不变的温和微笑后,你明白了。
在你面前的不是“太阳”,而是一个“伪神”,一个妄图取代神明的人类。
你幡然醒悟,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你一把扯去了他覆住双眼的丝带。
似是没有料到你的动作,浅金色睫下,那双琉璃般透彻的灰色眼眸透露出些许错愕。
随后,身下人的身形开始透明消散。
你呆怔片刻,随即便是狂喜。
你误打误撞,竟找到了将他从你梦里赶走的方法。
你得意极了,伸手捋了捋他耳侧的金发,带着极浓重的调戏意味:“老师,再见咯。”
你的便宜老师依旧没有因被冒犯而显露出怒色,他正在消散的唇瓣微微张合:“愿女神庇佑你。”
...在你听来,像是“你最好祈祷自己能躲好点”的死亡预告。
天摇地动,梦境再次崩塌,这一次,碎片没有再重组。
——你从第四城客舍的床上醒来,身上冷汗淋漓。
“哐!”
门被猛然推开,你坐在床上与听见惊呼声闯进来的伊蒙四目相对,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抱歉,我以为...我马上离开。”确认你的安危后,伊蒙迅速将目光从你脸上移开,转身要退出房间,你连忙叫住他:“等一下!”
伊蒙身形微顿。
“雷安德呢?”你从床上爬起,拉开厚厚的窗帘,阳光顿时洒入房间,已经是大中午了,“算了先不管,我们,咳,聊聊天。”
你短短几句话,让伊蒙的心情如同过山车般起起伏伏,听见前半句话,他心中止不住涌起酸涩的滋味,后半句话一出,他却又立刻多云转晴,心情大好。
伊蒙抑制住上扬的唇角:“我以为,你会不想看见我。”
“虽然很难立即原谅你,但我愿意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说,“比如刚才,你在我门口站了很久,是不是看我迟迟不出来,担心我出了什么事?你关心我,我很开心。”
“嗯,”你一句“我很开心”,让伊蒙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突然变得轻盈,稍有不慎便要飘飘然入了云间,他面上不显,“你受了伤,而且也接触了变异生物,它们也可能对你造成污染。”
“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你对自己不会受到污染这一点倒是很自信,经过那位“老师”的教导,你已经能很熟练地运用你的精神力净化那些还未完全长出的黑曜石。
不过你现在非常手痒,急需一个能让你施展技艺的小白鼠。
你对伊蒙招了招手:“我帮你看看污染净化效果怎么样吧,昨天是我第一次使用我的赐福能力,我担心会不会哪里没弄好。”
伊蒙毫不犹豫走向你,他现在对你充满信赖。
你想了想,决定让他躺下,舒适的姿势能让人放松精神,从而方便你更轻松地进入他的精神海。
伊蒙脸红抵触,不肯躺在你床上,你好说歹说才把他强行按了下去。
相比昨天意识不清晰的状态,今天清醒的伊蒙精神海外自动添加了一层屏障,侵入难度有所上升。
不过你也不是白白在梦境中待了那么久,今天的你相比昨天刚觉醒赐福的你,简直是王者和青铜的差距。
好吧,或许也还算不上王者。
但至少你现在知道了,不用学着影视作品中额头对额头的动作,身体毫无接触也能进行精神侵入。
你轻声安抚着伊蒙降低他的戒备,精神力无声无息地进入他的世界。
你问:“有感受到什么吗?”
伊蒙摇头。
能够悄无声息进入别人的脑子而不被察觉,真是恐怖的赐福能力啊...
你马上想起了那位“老师”,他是否也是有类似的能力,所以才能侵入你的梦境呢。
“啊对了,”你装作不在意地提起,“我们塞弥尔,有什么很厉害的精神系赐福者吗?”
“精神系的赐福者很少,”伊蒙思索时,你能看见他精神海的波动,“我所知最强大的精神系赐福者,是教宗大人。”
……你忽然变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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