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小桉在这里。”
夏以宁和褚卿黎接到电话,急急忙忙从家里赶到医院。
“发生什么事了?小遇好端端的怎么进医院了?”
褚卿黎发现褚桉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带着夏以宁走过来,问道。
“妈,我是不是真的是个灾星?”
如果他没有来仪城,时遇不会病发,不会住院,也不会遭遇这一切。
如果他没有来仪城,时遇说不定无忧无虑、悠闲自在。
都是他的错,是他亲手将他喜欢的人推入深渊。
少年看向褚卿黎,那双黯淡无光的墨瞳里布满血丝,眼角泛着红,他的声音破碎、无助。
那双如玉般的手指在他等待的过程中,被扣的鲜血淋漓,指腹上血迹斑斑。
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机械地,麻木地扣着,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褚卿黎听见他的话,也看见他手上的血痕,平时温柔坚韧的一个人,此刻也露出了属于母亲的脆弱。
她抱住褚桉,心疼地说:“小桉,不是的,你不是灾星,你是妈妈最爱的孩子。”
“妈,我是个错误,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阿遇也不会因为我而受伤,我就不该活着。”
褚桉眼神逐渐空洞,控制不住地手抖,宛若自闭症的孩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是的,小桉。”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要怪就怪妈妈。”
“都是妈妈的没用,都是妈妈的错。”
女人紧紧抱着孩子,泪水从眼眶中不停地滑落,如同秋日里一片飘零的枯叶。
少年的神情开始恍惚麻木,被抱着也没有感觉,他低喃道:“妈,是我不讨人喜欢吗?”
为什么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这么大?
为什么还要将厄运降临到他爱的人身上?
为什么不愿意放过他?
夏以宁站在旁边,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知道他们也是受害者,只能重重叹口气:“这都是孽债啊!”
世间法则千万,哪有什么错与不错、对与不对,不过一个“缘”字罢了。
“咔——”
抢救室的门开了。
夏以宁最先过去询问情况:“刘主任,我孙子他怎么样了?”
刘主任与夏以宁也算相熟,时遇从小就在他手上治疗。
“还好,抢救过来了,就是有点发烧。”
“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夏以宁和褚家母子俩同时松口气。
“但是……”刘主任顿了顿,又说:“老夏先生,这孩子有心衰的风险。”
夏以宁刚放下去的心有又重新提到嗓子眼,声音颤抖地问:“那能治吗?”
刘主任摘下口罩,说:“你知道的,这孩子是先天性心脏病,他的心脏功能从小就不全。”
“以前我给他诊断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已经很难支撑了,能活到现在真是这孩子命大。”
夏以宁紧紧握住刘主任的手,焦急:“那怎么办?你救救他啊,刘主任,我就这一个孙子。”
刘主任叹口气:“老夏先生,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对时遇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做心脏移植手术。”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那么就有另外一个问题,他是熊猫血,要找相同的心脏配型很难。”
闻言,夏以宁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灰白相间的头发更显得颓废无助。
他知道,时遇的心脏病很难治,小时候差点就死在手术台上。
又是心脏病,又是熊猫血,这世界上那么多人,同时拥有这两种情况的寥寥无几,甚至扒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老天何其不公啊!
偏偏把这种劫难落在一个孩子身上。
刘主任于心不忍,他说:“老夏先生,我会帮时遇申请心脏配型,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最好你们也去大城市咨询一下,毕竟大城市的医疗资源要比我们这里好太多。”
夏以宁连连答应:“好,好,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孩子?”
刘主任:“今晚烧退了就可以去看他了。”
夏以宁:“谢谢刘主任。”
刘主任走后,夏以宁对褚桉说:“小桉,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然后回去上课吧。”
褚桉红着眼,声音嘶哑:“爷爷,我想留下来等阿遇醒。”
夏以宁无奈看向褚卿黎,希望她能劝劝褚桉。
褚卿黎整理好有些失控的情绪,说:“老师,你就让他留下来吧。”
“他要是等不到小遇醒过来,估计也学不进去。”
“您年纪大了,就先回去吧,我们在这里照顾小遇。”
“有情况我们会及时通知您的。”
夏以宁只好同意褚卿黎的建议,先回家。
“小桉,你老实告诉我,你的抑郁症是不是……”
褚桉垂眸:“妈,我会控制好自己。”
其实褚桉的抑郁症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了,只是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多,导致褚桉开始出现自虐倾向。
“小桉,妈妈先去打个电话,你在这里等小遇醒,好吗?”
褚桉失魂落魄地点头。
医院外开始下雨,雨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淅淅沥沥的,打弯了芭蕉的叶子。
静悄悄的走廊里,独留褚桉枯坐在病房外,面对冰冷的机械声,熬过慢慢长夜。
………
“唔……渴……”
褚桉趴在病床边干熬了一宿,直到天蒙蒙亮撑不住才眯了一会。
微弱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响起,瞬间惊醒了床边浅眠的人。
褚桉用棉签沾了点水,抹在时遇干裂的嘴唇上,他不敢抹太多,等时遇的唇水润了之后,就不再给他喂水。
时遇此时有了意识,他半睁着眼,在冲褚桉笑。
尽管脸上还是很苍白,肤色近乎透明,他依然努力地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
“啪嗒——”
褚桉明白,自己一定又哭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不好受,差一点,他就失去了最爱的人。
褚桉甚至不敢闭上眼,怕这就是一场梦,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滑。他大口地喘息,犹如一只即将因过度缺水而濒死的鱼。
最终在时遇澄澈温和的眼眸里,他的眼泪散尽。
“阿遇,你醒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好像声音大一点,就会吓走病床上的人。
又好像在确认他不是在做梦。
“嗯……”
时遇没什么劲,用气音回应着褚桉。
还努力地眨巴两下眼睛,表示自己醒着。
褚桉猛掐了自己胳膊几下,感觉到痛了,紧绷的嘴角才卸了下来。
急忙出去叫了医生。
刘主任用听诊器听了听时遇的心跳,随后对褚桉说:“没什么事了,再观察几天没事的话,就能出院了。”
“这几天吃点清淡的,心情保持愉悦,但不要太激动,知道吗?”
刘主任离开前,留下嘱托。
褚桉和时遇齐齐点头。
没过一会,褚卿黎得到消息,带了午饭来看时遇。
“可怜的孩子,快,褚姨给你煮了皮蛋瘦肉粥。”
褚卿黎心疼地摸摸时遇苍白的小脸。
时遇不喜欢皮蛋,所以他拿着勺子,眉心微蹙。
褚卿黎打开饭盒,笑道:“做什么仇大苦深的表情,知道你不喜欢吃皮蛋,所以我就放了一点,剩下的都是青菜和肉丝。”
小时同学这才舒展眉头,又是一个快乐的乖宝宝。
“小桉,小遇已经醒了,你该回去上课了。”
褚卿黎看着时遇喝粥,她一说这话,时遇落在粥上的视线立马转移到褚桉身上。
时遇从碗里抬起头,问:“我昏睡这段时间,你没有去学校上课吗?”
褚桉沉默不语,算是回应。
时遇嘟嘴,严肃起来,催促道:“你快回去上课。”
“我已经醒了,过几天就出院了,你就放心回去吧。”
褚桉知道自己争不过他,说:“那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时遇点头同意,让他快走。
褚卿黎对时遇竖起大拇指,就知道褚桉一定听时遇的话。
……
晚上褚桉来医院,褚卿黎先一步回去,换成夏以宁在这。
时遇以为只有褚桉一个人过来,没想到后面还跟了一串尾巴。
沈宥、温筱筱、李婧玥、程潮熙、周粥五个人全来了。
空旷的病房里顿时拥挤起来。
夏以宁摸摸时遇的脑袋瓜,起身出去,留下空间让几个孩子聊一聊。
“你们怎么都过来了?”时遇惊讶。
沈宥和周粥一人一边拎着果篮,沈宥说:“当然是来看你了。”
程潮熙贱嗖嗖地接话:“看你是否还活着?!”
李婧玥一个胳膊肘捅他肚子上,程潮熙腰一弯,直呼“好痛”。
周粥还带了一个保温桶,说:“这是我妈煮的十全大补汤,你要全喝完哦。”
时遇咧嘴笑:“帮我谢谢玲姨。”
沈宥扑到床边,嚷嚷道:“快让爸爸看看,你动刀子了没有?!”
小时同学无语,护住自己的病号服:“没有没有!你想什么呢?还不至于动刀子!”
沈宥哇哇干嚎:“小石头,你不知道,为了你,我上供了一部手机。”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的手机难辞其咎。”
时遇:“……”这是什么新奇的推卸方法?
时遇昏迷那天,是沈宥及时打电话叫的救护车。为此,他带手机到学校,被陈大勇发现了。
陈大勇原话:“鉴于你是见义勇为,手机先没收,期末考试考好了就还给你。”
沈宥的小心脏拔凉拔凉的,看着自己心爱的手机远航。
时遇拍拍沈宥的狗头,安慰:“别伤心了,手机还能回来不是?”
见此,褚桉摸了摸鼻翼,那天是他喊沈宥打电话的,这事说来也有他的一份。于是,他说:“等你过生日的时候,补偿你一部手机。”
时遇举手,说:“算我一份,我出一半钱。”
毕竟也是为了他。
沈宥大喜:“真的?!”
“褚哥,小石头,你俩就是我的神!”
其实他就是随口抱怨一下,没想让他们补偿自己。
叫救护车这都是身为兄弟应该做的。
他又想了想,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可是为了兄弟自愿上交的。”
“还要你们补偿算怎么回事?”
“不要不要!”
毕竟时遇住院也有他的原因,要不是他带时遇去找褚桉,时遇也不会病发。
同时他也明白,时遇肯定不会怪他。
这手机他受之有愧。
时遇敲他脑瓜子:“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宥:嘿嘿!
“既然这样,兄弟我绝不白拿你们的礼物,你俩一学期的早饭,小爷我包了。”
沈宥颇有担当地拍拍自己。
“那学校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时遇问。
这话一出,病房里陡然安静下来。
程潮熙瞅了瞅褚桉,褚桉点头,示意说吧,瞒不住的。
程潮熙:“没啥大事,上面压下来了。”
“严烁被遣送回平城,你也没事,估计等你回去,章鱼哥会找你谈话。”
温筱筱也说:“章鱼哥当时找了我和周粥,说让你好好养病,不用担心学校里的事。
“他还说咱们学校不收脑子有病的学生。”
时遇心里暖暖的:“谢谢你们,也帮我给章老师问声好。”
有你们这群朋友真的很好!
褚桉看了眼时间,发话:“很晚了,你们先回家吧。”
沈宥招呼大伙:“走走走,不打扰小石头养病。”
褚桉原本还想留下来,被时遇赶着走,他说:“爷爷在这陪我就够了,你回家睡觉,明天放假你再过来换爷爷。”
安排的明明白白,褚桉无奈离开。
“咔——”
褚桉关上病房门,程潮熙和李婧玥还没走,明显在等他。
程潮熙倚着墙,手指捋了下额前的金发,问:“齐家大概率是为你那个便宜妹妹才压下这件事,严烁就是送来试探你的炮灰,他们已经发现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褚桉眸色一暗,从容不迫道:“放心,齐家股票最近跌的厉害,无暇顾及这边。”
至于严家这个马前卒,他会让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出来蹦哒。
李婧玥惊讶:“你还有这一手呢?”
她对褚桉的事知道一点,还是程潮熙告诉她的,他们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褚桉墨瞳幽深,冷笑一声:“没点底牌怎么敢和齐家硬碰硬。”
李婧玥拧眉说道:“但你不能把小石头拖进来。”
说到时遇,褚桉眼底微微亮起一点光,正色道:“这次是我的问题,不会有下次。”
李婧玥语气很冲,夹枪带棒的:“你知道就好!”
她的确对此事颇有微词,但也没办法,谁让时遇喜欢这家伙。
临走时,李婧玥走在前面,程潮熙落后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对褚桉说。
“程岭山那边我会帮你盯着。”
褚桉朝他点头:“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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