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财猫是镇里小卖部会放的一个东西，浑身是金光灿灿的，在有人路过的时候，会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
“诺兰要考上大学啊。”
那时的黑发少年总是趴在小卖部的摊子前，来客人的时候算账，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埋头苦读。
小卖部的东西多且杂，他最常用的就是那些本子和笔，摞起来有山那么高，昏黄的灯光有时候一闪一闪的，在他印象里，最值钱的，其实是那个摆在台面上的招财猫。
毕竟那玩意不卖。
……
诺兰很快从过往的记忆里抽离，他暂且把那“雄虫”和招财猫等价，这才快速记忆那些方法。
在考虑完如何拥有合法身份后，诺兰的注意力很快放在工作上。
找工作，才能不会饿死在大街上——
可在原来的世界他还有一个大学文凭，在这个地方……
诺兰微微蹙眉，他焦虑地继续搜索着相关信息，只是很快，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的情况下，他飞快地删除了历史记录，继续学习自己的语言课程。
那银灰长发的青年从上面跃入到运货舱，微微掀了掀眼皮，似乎瞧了他一眼，又一言不发地坐在了角落的位置。
血腥味似乎淡了点，诺兰怀疑对方大概去洗澡了，不过……
那毕竟是他目前唯一可以交流的人。
如今已经会了不少基本语言的诺兰想尝试和对方沟通，比起垃圾星那些高大威猛的人，眼前这个青年给他一种威胁性不是很大的感觉——
如果没有枪的话。
诺兰瞳孔微缩，他又想起来那些垃圾星的人们似乎也对枪炮什么的习以为常，难道这个世界是不禁这些的吗？
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备上一把了。
“想和我说话？”
海塞伊瑟察觉到那黑发少年踟蹰的表情，他羽睫微颤，似乎格外好脾气，“你可以叫我伊瑟。”
诺兰蜷缩了下手指，没有执拗地抱着光脑，现场可以口语对话，这个环境绝对比听什么录音要有用的多。
“诺兰。”
话题似乎陷入了沉默之中，诺兰紧张地屏住呼吸，他飞快地思考，很快便有了决断。
“主星怎么样？”
他闲聊似地开口。
“一般，”海塞伊瑟似乎考虑到了少年所会不多的语言，尽量都用简短易懂的词汇回答：
“你想去主星？”
“还没想好……我想找工作，”诺兰不太好意思地低了低头，他摸着那冰凉的校徽，猜测对方大概也了解他的情况——
一旦下了飞船，对方走他的阳关道，自己过自己的独木桥，所以问一下当地人的看法，应该问题不大吧？
“找工作……”那银灰发的青年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他，“亚雌不好找工作。”
“你会甜品吗？如果能做出特别甜美口味独特的蛋糕，也许能去当裱花师。”
诺兰努力理解了一下，他摇了摇头。
这对于一个煎鸡蛋都能煎糊掉的人来说太难了。
“或者你会医学？大部分军医都是由亚雌担任。”
医学？大学专业是汉语言万金油的诺兰无奈地摇头——
医学的专业壁垒有点高啊，他不可、他不行。
海塞伊瑟定定地看着那个黑发少年许久，语调微缓，“那你会什么？”
会考试算吗？
终于来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诺兰抬了抬眸，回顾自己贫乏又无趣的前半生——
从学前班开始不输在起跑线，小升初冲刺，初升高冲刺，高考冲刺，大学……
呃。
他的大学还没来得及上完就来到这个世界重新开始了。
而且仅限于笔试。
上上次考公进面后被掀盘，上次联考也这样，微社恐的人表现不出开朗、大气、侃侃而谈。
“我会收银。”
小卖部做题家。
“星际历3040-3-3，联邦取消了所有收银……这个词古早到让我不可思议——智能化已经可以取代这些低端的岗位了……”
“所以，你说的这个岗位没有。”
海塞伊瑟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怜悯地看着这个黑发少年，一字一句。
诺兰愕然，“可是裱花师和……”
“我说的裱花师，是虫工手工定制版，只有贵族吃得起。”
“我说的医生，是指心理医生和特殊手术医生，大部分基础医疗工作，治疗舱可以全权替代。”
“……”
诺兰抱着自己刚学会的基础语言，“那考试呢？”
亚雌能考的……
海塞伊瑟在脑海里飞速掠过各种组织机构，最终真诚地对这个少年介绍：
“也许……你可以去雄虫保护协会？”
“但这个需要考试合格才能去。”
诺兰就像刚学会一些基础听力一样，把脑海里的语音过滤翻译成自己能懂的话语——
招财猫保护协会？
……所以“雄虫”是个跟大熊猫一样还得保护的珍惜物种啊。
说不定还可以浏览参观。
原谅他不算强大的大脑想象不出来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星网上关于“雄虫”的资料太少，他只能微微换了个思路，“除了这个别的不行吗？”
“大部分岗位都是军雌在担任，”海塞伊瑟压了压羽睫，“或者……你找个肯要你的雄虫嫁了。”
找个肯要你的招财猫嫁了。
找个肯要你的……
招财猫……
嫁……
诺兰目光呆滞，他抱着头陷入沉思，严重怀疑自己的翻译有误。
其实他的基础语言学的还是有问题吧。
哈哈哈。
毕竟就学了一天。
他也不是什么天才，辛辛苦苦那么多年考的也不过是个野鸡大学——
在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前，他连“源城”在哪都不知道。
伊瑟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在聊找工作呢，他怎么脑子一抽听成了“嫁”什么东西。
诺兰打着哈哈结束了闲聊，奋发图强地继续听课学习，对自己的语言理解有了正确的认知后，他发现有些事情还是想当然了。
推了推眼镜，诺兰深吸一口气，专心致志地学习、跟读、跟写……
海塞伊瑟顺从地结束了话题，他对心理的观察细致入微，早就察觉到了少年那微妙的不自在，尤其是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不想嫁啊。
心里有谱的海塞伊瑟扭头端详着自己光脑上的各种任务，怀疑自己忙出毛病了，才会对一个普普通通的亚雌产生了奇怪的兴趣。
不过对方脖颈过于密集的虫纹……
这应该是个很严重的病。
虽然他努力推进医疗费用的降低，但对于一个平凡却又不想嫁虫，就算有了工作也不会有太高薪水的亚雌来说，那大概是一笔天文数字，对方卖了自己都花费不起的那种。
把对方打上了“活不太久的努力亚雌”标签，海塞伊瑟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这就是整个联邦的现状。
悲哀的愚蠢的民众居然还指望着那些会说漂亮话的虫，真是让他……
呵。
海塞伊瑟冷淡地压下了内心的嘲讽，面上却愈发真诚起来，他扯动着嘴角，摆出了一副标准的、符合礼仪的笑容。
那是一个合格政客，所必须具备的基本功。
-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在诺兰的干粮告罄前，他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那是距离主星最近的一个星球，如果他要考到主星，就可以从这个地方离开去参加面试。
而且相对于主星的生活成本，这里更适合备考。
早在一天前，那个名为伊瑟的人就消失不见了，从一开始的惧怕到后面同为“室友”的取暖，诺兰对这人的感官挺复杂的，在发现对方忘记找他要光脑并且枪也落在那里后，诺兰甚至诚心帮对方保管着。
丢三落四的。
他一直这样想。
直到真的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呼吸着完全不同的空气，目之所及全是高科技文明的银白色建筑后，诺兰后知后觉地将手放在兜里，摸到了那把小型枪。
……应该是专门留给他的。
诺兰眨了眨眼，现在，他有了几个靠着高三理科的基础化学知识在垃圾星做的几个炸药，和一管不知道能打几发的枪。
他多了一个光脑。
带着从垃圾星淘来的书本，要在这个淘汰了无数基础岗位的神秘星球上，努力求生。
来往的人步履匆匆，诺兰背着自己的旅游书包，骤然感受到天空黑压压一片如同疾风般掠过的影子，在抬头的那刻，看到了“军雌”如舒展的翅膀、锋利又强大的——
直接印在了他的心头。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在垃圾星的时候，那些人偶尔也会这么飞起来，他视力不好，一直以为是什么外骨骼机械，所以强行让自己忽略掉。
可如果不是呢？
这个地方……
这个世界——
还是人类的地盘吗？
诺兰摸着自己脖颈间用马克笔做的伪装，早在垃圾星他就发现了，那些人都会有这些东西，有的多有的少，有的深有的浅。
保险起见，他画的很深、很多，因为不确定不同的符文有什么区别或者内在含义，他扭曲地添了许多，确保没有人能看出来具体是什么图案。
因为本来就没有……图案。
想要在一个文明里存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是那个异类。
古时的异类会被绑在火刑架上炙烤、现代的异类也会被冠上疯子的名号，他没什么胆子去考量一个科技……星际时代，对待异类会怎么处置。
伊瑟没有表现出异样。
他的伪装是成功的。
诺兰如同一个苟且的二五仔一样，观察着周围人的神态和方向，顺着人流，大步往前走。
在整个高大威猛的人群中，他逐渐感觉自己有点恐慌，不敢露出什么区别来，这种感觉就像是电动车行驶在大卡车旁边，颤颤巍巍，时刻警惕。
这是吃了激素，还是种族特性啊。
理智知道是后者，但前者带给他的安全感更高，诺兰把自己满脑子奇怪的东西丢下去，他终于见到了和自己、伊瑟这样类似的人。
应该也是亚雌。
对方正懒洋洋地坐在甜品店的台前，支着本像是算账一样，诺兰眼前一亮，礼貌地打扰了对方。
“请问你们这里还招……”
戴西一抬头就见一个拙劣伪装成亚雌的雄虫站在他开着玩的甜品店，认认真真应聘。
“……”
戴西一抽一抽地看着对方脖颈间复杂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伪”虫纹，干净的眉眼间多是不谱世事的天真，只是那一身破烂的衣服给这个形象增添了许多真实感……
戴西甩了自己的本子，往那雄虫身后瞅了瞅，“你直播球呢？”
哪个拍综艺的傻逼把主意打到他这里来了？整个星球都知道这个甜品店是个摆设好吗！？
“没有直播球，”诺兰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找这个，他用自己正儿八经的官腔语言继续跟对方沟通，“我想找一份工作。”
先吃饱，再考公跳槽，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诺兰如是想。
戴西缩回了脑袋。
他猛地拉了诺兰到了店里，唰地就把店门关闭了，整个虫冒出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来，“说吧，你最终目的是什么？”
最近新出了什么角色扮演游戏吗？
眼前的少年虽然衣着朴素，但漂亮的曜黑眸却给戴西一种非常吸引虫的感觉，那乌发柔软，还戴着一个神秘的古早眼镜，携着奇特的书卷气息，这都是在整个联邦非常少见的形象。
“最终目的……”
诺兰知道了，这是面试官问他未来的规划，把脑海里过于搞笑的招财猫保护协会给扔掉，诺兰想起来自己在“收音机”里听到的“议会会长”几个字。
听起来就是不错的去处呢。
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往上爬怎么可能呢？所以他的最终目的是……
“我想当议会会长。”
诺兰：踹掉某人自己上位。
#星际版农夫与蛇[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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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伪虫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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