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和剑能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剑,至今全无败绩,完全因为它是柳离亭的佩剑,导致实力被过分夸大,实战却没有那么达到和名声持平的水平。
它只是柳离亭学炼器时随手炼就的剑而已。
柳离亭在炼器上没有天赋,刚炼出来还没有凡铁剑称手。
苍和剑如今几经祭炼打磨,雷劫塑形,才刚够到神兵门槛,诞生的岁月不长,自然也没有剑灵。
纪青安的本命剑在神兵榜中上游,只比一些上古神兵逊色,柳离亭不知纪青安求取苍和剑是何意。
他看着纪青安,一时没有说话。柳离亭没有明确拒绝,但冷漠的神色和沉默本身却已能表达态度。
他倒不认为剑修一定要剑不离身,可纪青安只提一句话就要借剑,让他很不愉快又觉得反常。
柳离亭不认同,纪青安仍跪在原地,既没动,又不补充他借走苍和剑的原因,只是望向柳离亭,一时僵持不下。
半响,柳离亭忽地一笑,把苍和剑扔给纪青安,用平日的温和语气道,“罢了,既然青安这么执着,那我就不问原因了。”
柳离亭不喜欢有太多东西超出掌控范围,如果可以,他希望全世界都能被他控制。
某种意义上,厉南行就是因为看出他的这一本性而追随他、心甘情愿地当他的走狗、向他宣誓永远的谦卑和忠诚。
因为这是厉南行眼中的……“明君之相”。
伪善,残忍,适当的掌控欲。乐于施恩下位者的同时又足够狠心,同时永远在乎自己的利益。在接触不到他的修士眼里,他却是一个普爱众生、礼贤下士的贤德之君。
柳离亭这个人,有人活在他掌控下,他会觉得对方可怜,觉得不必有人为他牺牲付出。可真正讨他喜欢的,也正是别人为了他自愿回到牢笼里的样子。
有人转性要破坏笼子,若是影响不到他,柳离亭不至于特意阻止,可不高兴却是真的。
柳离亭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用一种饲养宠物的方式和他人相处。
他只是认为这样很安全,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
这种人是彻底的自私自利之徒,偏偏那么多愿意为他付出的人都被这种天生的残忍所驯服,因为这样的残忍身上总披着脉脉温情的幻觉。
柳离亭百无聊赖地撑着头,目送纪青安走远。
他倒要看看纪青安拿着苍和剑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谢文念探出个脑袋,从房里走出时已经整理好心情,他收敛起眼中敌意,一副为柳离亭担忧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有人会来……不过,您的弟子明知您重伤,又非要借走剑……如果遇到危险情况,您怎么办呢。如果是我在您身边,肯定不会这样让您为难,留下让其他人借机杀人的破绽。”
柳离亭心情不好,并不理会谢文念悄悄拉踩的心思,微笑道,“你别是那个危险情况就好。”
谢文念心脏漏跳一拍,压着情绪道,“难道现在真有机会?仙尊别说笑了。”
柳离亭看他因为一句试探就手指蜷起、呼吸全乱,也懒得揭穿对方。
谢文念看他兴致缺缺,解释道,“我知道仙尊没理由信我,所以我才想先做些什么,以表忠心的。”
柳离亭托着下巴,笑盈盈道,“忠心这种东西,主动提出要表示的话就太廉价了,重要的是让对方自发产生:‘啊,这个人还挺听话的~’这样的想法才对吧?”
他心情越糟糕,说起话就越像在说甜言蜜语,语调如情话一样极尽温柔,却莫名让人如坠冰窟,毛骨悚然。
苍和剑尊在表面上总带着浅笑,仁爱、宽容,用人唯贤,具备正道眼中一切美好品德。
对方不该像这样让人觉得可怖,让人摸不清那副漂亮又温和的皮囊之下藏着什么怪物。
那光明磊落的剑术之中藏着杂质,春风般柔和的态度掩盖着让人心慌心悸的本性。
月光至盛至明,人们便看不到月的阴暗面。
谢文念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警报似的作响,他又一次窥探到对方的本质,并不觉得违和,甚至有种既视感。这种危险的氛围简直就像……另一位大乘期。
谢文念咽着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柳离亭站起身,抬手间,握住一把寒光凌厉的匕首,他逐步走近谢文念,“如果……你通过我的考验,我就相信你,拜托你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怎么样?”
谢文念退无可退,直到他几乎半躺在了桌子上,柳离亭俯下身,刀尖靠近他眼球,谢文念瞳孔猛地收缩,回答的话却似乎和他的表现截然相反:“我愿意。”
柳离亭把谢文念的右手按在桌上,“医修、丹修、毒修……都很重视自己的手吧。不知道用其他手段替代的,有没有原装的那么好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文念想到自己的灵根,眼皮跳了一下,却有一种被拆穿看透的兴奋。
柳离亭说完似乎被自己逗乐了,在对方手腕处比划着,笑道,“说错了说错了,人哪有希望自己少只手的呢。真是说了句蠢话。”
要不要除掉对方,柳离亭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的修为已至大乘,要说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性命,谢文念的毒是可能性之一。虽然如果真有能悄无声息毒杀大乘期的毒药,谢文念早就依据毒道飞升,不会还在渡劫期修为。
偷袭,用毒削弱他的实力一定可行。但要杀他,谢文念先得登上大乘,才有资格提及此事。
大乘期的修士早就比肩天道,其不可战胜是方方面面的。
防范于未然的价值和继续利用对方的价值,把两者放在天平之上比较……
谢文念在极近处,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柳离亭的脸,视线从眉宇下滑,睫毛,眼睑,瞳孔……他目不转睛地描摹着每一部分。
他喜欢对方睫毛垂下的弧度,喜欢不带着笑意也显得温和的眉眼,喜欢对方用冷漠的视线决定他的生死。
明明现在他成为俎上鱼肉,任凭柳离亭宰割,在旁人眼里危险至极的时刻,谢文念却感觉整颗心脏像泡在温水里一样惬意。
那些柔情似水的毁灭欲上涨,漫上岸,将他淹没。他想彻底撕毁柳离亭的皮囊,看到那伪装之下的一切。
心脏包裹着蠢蠢欲动的杀意,在他胸腔里小鹿乱撞。
谢文念察觉到对方看他时的那一丝杀意,想到杀意也能有两情相悦、心灵相通这一说,几乎压不住愉悦。
喉咙有些干渴,眼睛却是泛出泪光,他放弃般,似乎自暴自弃道:“如果仙尊不信任我,就杀了我吧。”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努力,到这个时候还在扮可怜,但他也喜欢对方听到他话语时一闪而过的厌恶。
匕首落在谢文念的腰侧,划开皮肤,黑色的血在白衣上晕开,谢文念似乎疼得全身颤抖,被控制住的右手蜷起,尝试触碰柳离亭的手。
柳离亭握着匕首,“你的演技——”话说到一半,他止住声,因为谢文念的左手稳稳握住了他拿刀的手腕。
“仙尊这不是没受伤吗?”谢文念终于得逞,毫不在意自己受的伤,扬起浸了毒似的笑容,食指微动,摩挲着柳离亭的皮肤,“我的演技的确差劲,但仙尊还不是……”他尾音很轻,说到最后几乎融化在空气里。
柳离亭无语了。
谢文念挑选时机的眼光确实不一般。
一方面他们现在距离过近,和平日战斗不同,无法观察到整体的动态,本就难以防备。
而谢文念受伤时毫不挣扎,做出任君施为的模样进一步降低柳离亭对警惕,右手微不足道地动弹两下吸引视线……一番顺势行动,终于让谢文念知道了他心心念念的信息。
但柳离亭想,总比谢文念还在装柔弱小白花好。
谢文念在想柳离亭好陌生好吓人好喜欢的时候,柳离亭也在想谢文念好陌生好吓人好不喜欢。
又是谢文念最爱的同步率高达66.67%、重复率90%只多了个“不”字的双向奔赴时间。
此时谢文念明晃晃露出本来面目,柳离亭反而莫名松了一口气,原先的不快也消散大半。
又或许对方引颈就戮,任他宰割的样子真取悦了他。
室内紧张的氛围被这突然的举动化解,柳离亭嗤笑一声,“有毒的花就不要学别人当雨中浮萍了,我怎么会分辨不出?”
“这算是夸奖吧,您在夸我?”谢文念支起身子,兴奋道,“我好高兴……只可惜最近万宝楼在推的新书没用。”
“?什么书?”柳离亭直觉这书不是什么好东西,收起匕首,往后让出点空间。
“《重生修仙界:我靠茶艺傍上大乘期仙尊》,仙尊是不喜欢清纯款吗?那你喜欢什么类型?”谢文念顺势靠近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新增的伤口。
柳离亭哑然,“可能你没达到前提条件,你先重生去吧。”
谢文念用语重心长的口吻,和他讨价还价:“那我也得办完您安排的任务再去。天无二日,我心中只有仙尊你一个太阳。”
柳离亭还真有可以压榨他的事,“……帮我把一批法宝送到万宝楼去,顺带把生意谈好。我希望法宝被送至几个万宝楼分部之后,没有人记得一切的来龙去脉。”
“我也不能记住?”谢文念问。
“你也不能,我会放骨铃去监督你,你不用想着有机会记下来,也不用想着把今天的事情传出去。”柳离亭画了个法诀,屋内一个通体洁白的骨铃飘出,随柳离亭指令跟在谢文念身后。
“可是洗记忆很痛的……”谢文念的手轻轻搭上柳离亭小臂,亲昵道,“如果仙尊亲自动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柳离亭瞥见他就嫌弃,“行,但你现在给我松手。”
他偶尔也会觉得其他人烦,但谢文念永远是最烦的一个。
可能是因为谢文念最不要脸。
“不经意的触碰可以加深感情啊。”谢文念理直气壮。
柳离亭气笑了,用灵力从墙上招来一把用于装饰的剑。
被剑架在脖子上的人念念不舍地撒手,举着手勉强道,“呃,好吧。”
天知道谢文念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把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咽回去。
他觉得不怪他喜欢说两句玩笑话挑衅对方,柳离亭被他的话无语到装不了圣人君子,但是又不能砍人的样子实在好玩。
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况且就算这时真死在对方手里,他也算圆了一半的梦。
我之前一直死不承认,觉得柳哥哥这种有意无意的忽冷忽热只是一种回避型,一种情感淡漠,一种童年经历导致的人格缺陷。
后来发现柳离亭真的是修仙界皇帝。我被厉南行说服了。小厉好害人。。他一直在给我洗脑。。
这章本来是准备写得克制点,但是小谢……好诡异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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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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