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离亭并不回复,只笑着说:“我再给你五分钟考虑。”
他不是真想要让对方完全丧失人权,他的道德观还没到能让他这么没有人性的糟糕地步。只是气起来了,非要让谢文念长一个记性。
他记仇,上次谢文念说什么主仆的时候他就记下这一笔了。
天天发癫,这下落到他手上,又不知要怎么脱身,希望这人能吃一堑长一智吧。
柳离亭悠闲地给自己泡了一壶君山银针,看着一副京城里名门公子的模样。
可他抬眼看的却不是说书唱戏,而是谢文念死咬着嘴唇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却依旧不住地出着冷汗的样子。
此时柳离亭身侧的空间裂开缝隙,他瞥了一眼。
时空裂缝里钻出来一个妖力汇聚成的小球,这是妖族特殊的传递信息的手段,上面还有隐约的白龙纹路,说明着这个妖族的血统。
可如今妖族只有一条白龙,于是传信的妖族的身份不言而喻……那个实力堪比大乘期的妖界统领,白龙。
谢文念也注视着这一画面,心情分外凝重。他也知道妖族的传信方式,只是没想到魔尊无名竟然和妖界有所勾结……
他自己此刻已经朝不保夕,很可能下一秒就要没命,但他却不再思考怎么能让魔尊放过自己,而是在飞速思考如何将这一条情报传递给柳离亭。
如果魔修和妖界联手进攻修仙界,那玄天剑宗一定难以保全,苍和剑尊未必敌得过魔尊和白龙两个大乘期战力。
想到那人有可能会有危险,谢文念拼死也要将这个信息传递出去。
柳离亭也之前收到过妖界来的信息,那时妖界入侵修仙界,妖族抓了俘虏写信,小球里封着信件。
这次却不一样,小球里面空无一物,他用手指戳了戳那个气泡似的小球,听到一个阳光灿烂又欢快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回荡:“离亭,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再来妖界玩啊?”
柳离亭一口茶喷到了谢文念身上,谢文念愣住了。
他沉默了,柳离亭也沉默了。
他们对视一会儿,整个审讯室都处在一种诡异的静默之中,柳离亭终于开口,隐隐有一种威胁之意:“本来说要签主奴契约是逗你玩的。”
他走近一步,吹了一下指尖,法宝的作用骤然褪去。
他在魔宫的审讯室里以柳离亭的身份面对谢文念,神色冰冷,“现在却不得不签了。”
谢文念怔愣,信息太多,让思考都变得艰难起来。但他只看着对方的脸,本能就替大脑先下了决断。
谢文念呼吸一滞,一改之前的抗拒,眼前一亮,迫不及待道:“我愿意!”
这三个字掷地有声,字正腔圆,全然没有刚才可怜又狼狈的样子。
谢文念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运气背了,他觉得这可能是他这一生中最走运的日子之一。
正想查仙尊和无名的关系,如今却只受这点小伤就得到信息,甚至还能和对方结契,如何不能说是大喜之日?
他终于知道那种对着仙尊和魔尊时莫名其妙的熟悉是哪来的了,谢文念本来在嫌喉间腥甜的血腥味恶心,但现在甚至有点让他心里发甜。
明明真的变脸了的是柳离亭,但柳离亭却被谢文念的变脸吓死了。
开玩笑的,大乘期没有那么容易死。
他拇指和食指钳住谢文念的下巴两侧的关节,对方也配合地张开嘴,像是买奴之前让卖家检查牙口一样。
口腔里好端端一条舌头,早就复原了。
柳离亭真恨不得给谢文念翻几个白眼,刚才这人在那自己咬自己,卖惨卖了半天,全是假的。
柳离亭退后一步,又动用法宝,恍然又是那一位魔尊。
他平静地拔出剑,剑光一闪,吊着谢文念的锁链断裂,谢文念摔在地上。
“你能不能变回你对待魔尊的态度啊,”柳离亭俯视着他,“需要求我才能活下去的你比较可爱。”
“我现在也一直需要仙尊垂恩才能活下去啊。”谢文念也不起来,就那样望着,满眼跃跃欲试。
柳离亭用靴尖踢他腿侧,催促他动弹:“你的伤药呢?那瓶蓝色的到底是什么?”
谢文念慢慢支起身子,他动作有些迟缓,到现在全身还是发麻的,但对流淌在自己身体里的毒,他多少有些抗性。
他拿了一个水晶瓶,递给柳离亭,“蓝色的那一瓶是让人出现幻觉的药,以毒攻毒,可以缓解麻痹却是真的。血毒没有解药,但那一点剂量,很快就会被灵力消解。”
柳离亭拔开瓶塞,掰过他的手,把水晶瓶里的液体洒在他的伤口上,疼得谢文念脸色一瞬间惨白了,不住地喘气。
柳离亭在这时侵入谢文念的神魂之中,对方刻意放松,敞开了灵台,柳离亭迅速打下烙印。
谢文念的神魂像被烙铁灼烧一样剧烈疼痛。
谢文念本来以为自己算是相当耐痛的体质,可神魂比躯体脆弱千万倍,痛感比他当年灵根被挖出之时更加强烈。
谢文念疼到睁不开眼,全身颤抖,就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忍不住笑了两声。
直到主仆契成,按照修仙界的说法,谢文念这下应该算是柳离亭的灵宠了。
柳离亭解开谢文念被他封住的灵力,有些头痛,不想再面对这间房间。
谢文念缓了两息,嘴唇血色全无,像真正的将死之人,却满怀期待地开口问道:“那我们什么去妖界呢?仙尊会带我去的吧,对吧?”
柳离亭推开房门,怒极反笑,“不急。”
溥轻等候在门口,审讯室的结构特殊,也设置了阵法层层保险,就是为了里外的声音不互通。
他只是等在外面一会儿,却见谢文念平安无事地出来,身上染了一丝魔尊的气息。
且其此时态度全改,寸步不离地追在魔尊身后,一副极其依恋的痴缠样。
溥轻听谢文念粘腻道,“那如今我算是尊上的仆人了,尊上的生活起居是不是该由我来照顾?”
溥轻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不愿细思其中关键,只觉得一阵心悸,又不由得有些烦躁。
他没有动,沉默盯着两人的方向。
因为白龙突然联系,柳离亭的生活中又添许多意外因素。此时心情不佳,看什么都不顺眼,更别提他本来就看不顺眼的谢文念了。
他扯过谢文念的衣领,将人踉跄几步拽到身前,温柔道:“好了,回你该去的地方。其他事情……我之后再拿你是问。”
谢文念知道对方说的地方是玄天剑宗,此时打蛇随棍上,扬起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装作不知道他生气,摆足了乖顺的架势,行礼道遵命。
柳离亭看向溥轻,对方左腿中毒麻痹……溥轻在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会不会落下残疾的情况下,却是看着自己放过凶手,心里一定不好受。
柳离亭再冷血也有些愧疚,只是没心情现在编出一个合适的解释给他。
溥轻心里是不好受,此时他心绪杂乱,心想他会不会因为办事不力而被谢文念顶替侍卫一职。
一想到今后替尊上束发的人会是谢文念,他就恨自己没能只用一刀就将其斩落,这样心思歹毒之人又如何能够放心其近身服侍尊上?
何况思及此,又不得不牵扯到审讯室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两人之间发生了那么大的转变。
……究竟是何事,才让谢文念身上甚至染上尊上的气息?
溥轻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过问。
柳离亭对溥轻笑道:“你的刀可记得要打理干净,别留下毒了。”
溥轻罕见地魂不守舍,慢了一拍,点头道,“……是。”
柳离亭心好累,为什么一个当反派顶头上司、凡人故事魔王役、全修仙界的正道修士公敌还要负责维护职场氛围和下属心理健康。
他往自己的停云殿走,轻声道:“你的伤应该需要休养几日,我给你备了礼物,你要看看吗?”
溥轻差点没反应过来,跟在后面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呼吸一乱,无意识发出轻微的肺音:“……?”
溥轻跪下,“属下无能,得到尊上赏赐也受之有愧。”
柳离亭太知道怎么让溥轻收下了,他收了笑,冷声道,“你要忤逆我?”
“属下不敢。”溥轻将头深深埋下去。
柳离亭居高临下看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起来,话语缓慢而随意,“我只说是礼物,是赏是罚还不一定。”
他给溥轻订了一副冥晶耳环,冥晶在黑暗中存在越久,积蓄的能量也就越多,能给穿戴者的灵力攻击附上腐蚀性,算是一件锦上添花的小玩意。
钉了耳环会比一般的装饰品更特殊一些,手环之类还能说戴就戴说摘就摘,耳环要戴却需要打耳洞,摘了之后也会留下环痕。
不过,这可能就是柳离亭选了耳环的原因。
他喜欢看到其他人戴上和他有关的东西。
这绝非占有欲——占有欲是想拥有、想独占的心情,有占有欲的人对对方的所属权上缺乏自信,从没真正拥有过,因此才有了**。
又因为对此不安,所以希望独占。
说到底还是自卑与嫉妒心纠缠的结果,只好以犬类护食的姿态撕咬接近食物的其他人,希望对方的身边能够仅有自己一人。
但柳离亭无所谓,他乐于见到他的朋友们彼此友好相处,这样还更省心。虽然这群人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聚在一起。
他的潜意识无比确信这些人从属于他。
他对此自信到近乎傲慢,尽管他自己都不愿承认其他人是他的东西,这样的说辞不符合柳离亭的道德标准,却符合他的本性。
而让柳离亭产生这种认知的,自然是他的这些熟人的一言一行与所作所为。
因此这种行为充其量算是一种堂而皇之的控制,一种伪装成好意的支配欲,其目的在于证明自身操纵和掌握的可能性,展示自身的权利。
是一种再自我中心不过的想法。
他要随心装点身边的人,就像摆弄着自己桌上的摆件,处置自己的所有物。
柳离亭没考虑过溥轻不喜欢自己送的礼物的可能性。
给足够忠诚乖巧的狗选择项圈时,又何必在乎狗的喜好呢。
柳离亭心情好了些,起了点兴致:“走吧,我来帮你戴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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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接了个外放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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