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没多久，提前告辞的李不言折返茶馆。
掌柜见怪不怪，任其走入他人止步的二层。
转过拐角，李不言在雕花白墙上轻点，走廊尽头随即出现一扇沉棕色的木门。
待他进入门内，门框又与墙体贴合，天衣无缝。
屋内摆着半人高的镂空香炉，上刻星盘布位，缕缕青烟不时升起。
端坐于炉前的老者眉发皆白，在烟雾笼罩下活像下一秒要羽化升仙。
李不言走近开了炉盖，用在旁的木夹拨动香，“找到了，她会去陇山。”
“你先去一趟，问问安源的想法。”老者声音如泠泠流水，令人静心，“安济失踪有太多无法解释的疑点，探探虚实即可，别干涉太深。”
李不言心领神会，坐到老者对面阖眼。
*
刚开始赶路时，没在天上飞过几回的翟柒月和晚瑜兴致高昂。
现代飞机窗口还没脸大，与不受视野拘束地御剑压根没法比。
但风景再美也有看腻的时候，两个时辰过去，他们的目光逐渐麻木，灵力也快支撑不住。
楚凌云提议找个地方休息，别没到无谷人先倒下了。
他们在附近村外落脚，打算休整好找人打听点无谷的周围近况。
晚瑜这两天提心吊胆，一顿正经饭也没吃上，眼见翟柒月搬出芥子囊内的药鼎当大锅，他堂堂面馆继承人岂能闲着。
翟柒月离开集市前买了几袋灵麦磨成的面粉，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水就让翟柒月捏决造冰，煮化了比一般水还清冽。
站在树上警戒的楚凌云见他们在底下忙活打转，配合默契，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记得师妹和晚瑜的关系不算好，两人在生死关头走一遭后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师妹是因人魂归位，晚瑜又是为什么呢？
两人下厨，翟柒月没忘给楚凌云匀一份：“师兄，你也来吃点。”
“我不需要吃东西。”
翟柒月挑眉，“你不下来就浪费了，晚瑜算好量做的。”
楚凌云不再回绝，落地接过她手中的汤面。
野外没什么独特调料，晚瑜往汤底放了芥子嚢内的灵兽肉和灵草调味。
灵衣宗长老若在此地，晚瑜这败家徒弟可有一顿好果子吃了。
“怎么样，怎么样？”晚瑜对自己独家秘方异常自信，他的面店可是上过美食节目的。
楚凌云淡淡开口，“面是这个味道吗？”
翟柒月停下夹面的手，给他脑补一出悲惨的修仙生活。师兄总孤身一人，没人陪着吃饭只好辟谷逃避，多年来竟忘了食物的味道。
太惨了！
晚瑜在心里猜测他的年龄，从辟谷到忘记味道得多少年？他算了算不由得瞪大眼睛，楚凌云已经几百岁了？
两人截然不同的神情令楚凌云十分困惑，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不远树丛细簌的动响打断三人的心思，他们同时起身防备偷袭。
【美德系统提醒，前方30米内树丛有人接近】
系统提示完，一位衣着破烂，头发似狗啃的人突然蹿出树丛。
他双眼无神，嘴里嘟嚷着‘不去，不去’，伏在地上抱头发抖，这架势活像是要把自己埋进地里。
楚凌云上前几步将两人护在身后，没有灵力却逃过了他的感知，不可大意。
晚瑜没想那么多：“他是怎么了？”
【前方50米有大批人员聚集前来，请宿主注意】
杂乱的脚步声传入耳内，不时伴随着几声呼唤。
“秦二叔，你在哪？”
“老秦家的。”
在旁缩成团的人听到动静，指尖陷入地面拉出长痕，模样十分痛苦。
“欸，老秦家的在这呢。”
来人打量起在秦二身后的三人，“你们是？”
翟柒月笑得和煦：“我们游玩路过，这位怎么了？”
“不是大事，老秦家的疯病犯了。”妇人见他们不像坏人，语气轻软几分，“咱们村里押他去治病，谁知路上让他跑了。”
两人说话间，几位村民赶到，他们手里拿着麻绳，两下绑好倒地不起的秦二。
“对不住，先走了。”妇人巧笑着走了，留他们在原地面面相觑。
确定看不到对方身影，翟柒月敛了笑，“我们看上去很好骗？”
晚瑜再迟顿也察觉到他们的怪异，“绑个神智不清的哪需要这么多人，都有半个村了。”
翟柒月觉得这里面有名堂，看师兄的神情是要管到底的。反正陇山又不会跑，先跟去看看也行。
三人意见达成一致，御剑悄悄盘在树林上空。
“路上有茶棚，我们去那打探点消息。”
楚凌云本想自己跟上村民调查，但师妹坚持要去。他挣扎了一会就答应了，之后的宗门委派要靠她自己，就当提前适应。
茶棚位于他们歇脚二里远，他们找上门时小二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午后本该是茶棚忙碌时间。可除去他们，路上没半个人影。
晚瑜敲敲茅草混着竹子编成的门，小二猛然惊醒。
“哎呦，小人睡糊涂了没注意，客官稍坐。”
他引三人落座，斟了满满一壶热茶。
翟柒月叫住要走的小二，“小哥，我们三人游学至此，刚看见半个村的人押着一疯子。疯子力气再大，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吧？”
“嗨，你们不知道。”小二左右暼了两眼，弯腰轻语，“前两天老秦家的从无谷回来变得疯疯颠颠，他昏了头进那鬼地方，出来魂就丢了。不知被哪位附了身，你们可别好奇跟过去，会死人的。”
晚瑜反问：“怎么可能有人主动进无谷？”
“我哪知道？”小二不带歇地往外吐露，“反正我夜间收拾收拾也走了，你们喝完茶也赶紧走。秦家的回来之后，他爹双腿一蹬没气了，接着午后他阿妹给野狼拖入林子。短短半天，全家就剩他一人。村民怕受牵连，今日要将他交给东边道观里的散修驱邪。”
“散修定然修为了得，敢接下进入无谷的人。”经过几天临时恶补，翟柒月知道无谷内的妖魔难以压制，非金丹修士处理不了。
小二未见过那散修，挠头啧了一声，“有村民入山担柴曾遇过山鬼，逃到道观保住了性命。据说除邪祟对仙人来说比喝水吃饭还容易。”
差点命丧新手村的翟柒月听了在心里直摇头，他对宗门业务有很大的误解。
打听完道观位置，三人绕着树林朝村民们的方向走。
他们一路飞过树林，却没看到道观踪迹。
翟柒月点开定位系统，密密麻麻的红点聚集在前方，可他们眼前只有荒地。
“被骗了。”晚瑜用系统相机拍不出东西，他咬牙切齿，想回去问明白。
“道观确实在我们面前。”楚凌云指向不远处呈直线排开的野草，“像是贴着什么长的。”
翟柒月走前几步，正如楚凌云所说，野草对面也有排齐的植物。
她抚脸自语：“村民如何进入道观的，没理由他们看得见，轮到我们就不行了。”
楚凌云缓声：“或许他们有什么我们没有的东西。”
“缺个神智不清的疯子？不对。”晚瑜否决掉自己的想法，“小二说那位曾受道观帮助的村民正常得很。”
“有灵力不得入内？”
“是急切的心愿。”翟柒月想通了，村民被山鬼追杀，心中有急切求生的**。
村民们也是，在秦家悲剧的警示下，他们迫切想解决麻烦。
楚凌云欣慰地微抬嘴角，肯定了她的想法。
问题在于他们仨谁都没有急需解决的事，楚凌云的性子摆在那，他决不可能让道观显形。
重担理所应当落在翟柒月和晚瑜肩上。
翟柒月望天思忖，脑中灵光一现，朝晚瑜做了个聚拢的姿势，“我有个极其简单的方法，需要你的配合。”
两人凑在一块嘀咕不久，晚瑜捶胸顿足地大喊：“你师兄也可以，怎么不让他去？”
“你觉得他适合吗？”
晚瑜凝眉想象那场面，还真不太适合。
他的犹豫让翟柒月抓住机会，“况且人家在甘风村救了我们的命，让他去不道义吧。”
晚瑜还没给忽悠地失去理智，气势汹汹瞪她，“你也可以。”
“给你安排那样的活是你要做我们的后盾。”论理由，翟柒月现编十个都不在话下，“想想万烟，玉琴一出那场面。若我们有危险，就全靠你了。”
他这么重要？
晚瑜振作起来，决定牺牲自己的形象，赞同了翟柒月的计划。
楚凌云不知他们商量的具体事宜，只见晚瑜不间断地喝水吃灵果。
最后一缕阳光落入昏暗，气定神闲的晚瑜脸色终于有了焦急神情。
直到这刻，楚凌云才知道他们计划的全貌。
方法是好方法，就是太损了点。
月亮缓缓正挂高空，他们面前出现隐隐发白的墙体，上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墨黑的四个大字——清影道观。
晚瑜老泪纵横，千盼万盼，总算把救命稻草盼来了。
他起身往里冲，翟柒月和楚凌云紧贴其后，三人一齐原地消失。
他们成功进入观内，清影道观内残破不堪，屋顶瓦片七零八落，活像遭过洗劫。
空灵的声音从四方传来：“诸位有何事相求？”
晚瑜捂着肚子扬声：“厕所，快告诉我厕所在哪！”
无形的静寂在道观蔓延，还没见面翟柒月就感受到了对方的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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