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卫明也看到了他。
像做梦一样。
男生急促地迈开腿迎上去，两人身形相撞，影子更是交织在一起。
陈予眠使劲仰起头，眸中闪烁着微光，难以置信，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才恢复了真实感：
“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进国家集训队了，可以去崇文。”
邵卫明低头，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他，机械性开口，热气化成雾，在两人之间缭绕。
男人说完，眉头轻蹙，握紧他的双手：
“我很多天都在这里等你，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决赛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直在想你，结束后也是……什么别的念头都没有，我只知道我想见你，特别想，如果看不到你，就要疯了。”
“我可以进崇文，那就意味着——还有一年多，我们就能在那所大学相遇。但我等不及了，既然总要遇见，为什么我不能现在就来找你？我是不是已经疯了？”
他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手掌攥得陈予眠发疼，颤抖不止，眼角出血一般红。
陈予眠也有些怔愣，眼皮眨了又眨，睫毛似乎凝上冰碴：
“因为你喜欢我，邵卫明。你没疯。”
他第一次当上别人的精神导师，一语中的。
可邵卫明愈发困惑了，甚至还带着几分惊恐，彷徨无助，唇瓣上下微微颤抖。
“不……”
男生摇了摇头，抓着他的手由于脱力而松开，颓丧地下垂。
陈予眠双手当即攀上他的肩膀，一边使劲下压，一边踮起脚，额头与之相触：“你根本不想躲开我，这还证明不了吗？不要把自己的情绪当作洪水猛兽，你也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
“可我是男生，你也是。”
“那又怎么样呢？我问你，喜欢重要，还是教条重要？你问问自己，问问你的心。”
邵卫明问不出结果，他脑海里的两个小人早已陷入混乱的激战，无暇顾及他的提问。
陈予眠看出他的挣扎，心里一揪，竟脱口说道：
“假如，我不是男生呢？”
邵卫明的学霸脑子完全被冻结住，齿轮怎么用力也转不动，呆滞地微启嘴巴，眼神直愣愣地望向他——“你说什么？”
陈予眠抿住下唇，脚后跟重新落地，两只手揣进兜里，目光晃在脚下的地面。
“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现在都不是很清醒，我会再联系你的。”
他丢下对方，落荒而逃。
回到家里，陈予眠两边脸还是烫的。
“今天怎么这么晚？”
宁琛以为他是受了冻，伸手一摸，却摸了一手热乎乎。
“这是什么？”
男人又垂眸，问他手里提着的两个盒子。
陈予眠随手往茶几上一搁，坐进沙发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之后才回话：“明天圣诞节，同学送的。”
“哪个同学？”
“上次跟你说过的，季庭。”
“那个学习很好的小姑娘？只是她吗？”
“还有那个烦人的栾翊晨。”陈予眠现在脑子不清楚，丧失了思考能力，问什么答什么。
宁琛略微点了下头：“巧克力是他俩哪一个送的？”
“怎么？”陈予眠不由得愣一下：“里面下毒了吗？反正我也不吃。”
“没事。”男人欲言又止。
经过几次三番的矛盾与争吵，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陈予眠近乎失常的控制欲，自觉让步，没有再让人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也尽量不去干涉孩子的交友。
可是……
男人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还能装多久、忍多久。
陈予眠两只脚搭在沙发上，搂着抱枕发呆，浑身上下写满“我有心事”四个字。
养孩子真是太难了。
宁琛下单的《育儿宝典》全套早就摆在书房架子，他只翻看了第一册，几乎每个段落后都有他批注的反驳观点：
“家长需要忍住自己的唠叨，限制自己事无巨细的关心，多倾听孩子的想法，学会闭嘴。”（划掉“唠叨”、“限制”、“闭嘴”）
——【倾听可试，其他纯属胡扯，不过近两年的确沟通减少，不明原因。】
“青春期的孩子们需要自由，需要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与**，作为成年人，我们应该尊重并理解孩子的想法，学会换位思考。”（“自由”、“空间”、“**”被统统涂黑）
——【谁撰写的烂书，简直一派胡言。】
“各位家长，请不要盲目否定孩子的观点，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孩子身上，也不要切断孩子与外界的交流，更不要无底线地溺爱、娇养孩子。谨记，温室里的小花将无法在森林中野蛮生长。”（一个鲜红大叉号）
——【他不能没有我。】
如此种种，最终导致全套搁置在书架上积灰。
两个人紧挨着窝在沙发里，心情是同样的焦躁，却并不互通。
陈予眠咬着自己的指甲，心脏仿佛被吊起来反复炙烤，煎熬无比。
直至年前的一天，宁琛说自己要出差。
“下午走，后天早上回，我把嘉铭送到老宅，你自己可以么？”
“啊……那我能不能不去画画了？就待在家里。”
“不会落下课程吗？”
“不会的，老师说我的进度比他们都快，我想在家等着你。”
陈予眠抓着他的手，眼神上挑。
宁琛点头，只是男人刚走，第二日，陈予眠便开始不老实了，骚扰寒假中奋力刷题的邵卫明。
陈玉米：[你在吗？]
邵卫明很少像这次一样秒回：[嗯，怎么了？]
陈玉米：[你今晚有事吗？陪我写作业吧。]
邵卫明疑惑，发来一条语音：“你还需要写寒假作业？”
“老师给我留了文化课作业的，我是文科生，只有数学需要你辅导一下。”陈予眠也以语音回复。
“我知道，你英语很好。”
邵卫明应了下来，而后又问他几点见，还是在图书馆吗。
陈予眠神神秘秘地说：“我们在青水公园碰头吧，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你什么都不用拿，带上你的脑子就好啦。”
听完陈予眠的语音，邵卫明心脏嘭嘭直蹦，脸立马红了。
不知怎的，他有点动摇，既期待和陈予眠见面，又恐惧不已，两种情绪倒在同一个罐子里，产生了可怕的化学反应。
男生从椅子上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以前，他想象不到有什么事情处理起来会比解题更复杂。
现在有了。
邵卫明换上平时的衣服，穿得很暖和，青水公园离住处并不近，他却决定徒步前往。
或许是企图用一路寒风吹醒他的大脑。
他沿着公园中的青水湖，这个时节，湖面已经结冰，积雪未融。
陈予眠坐在湖边长椅的一侧，头顶是枯焦的垂柳枝。
邵卫明远远望见他的身影，便放缓脚步。
而对方先一步转头，发现了他。
陈予眠站起身，他裹得臃肿，抬手扯下挡住脸的围巾：
“你来了？”
“嗯，”邵卫明轻轻挤了下眉头，喉结滑动：“我回去想过，我还是不明白……”
陈予眠手掌按在他的后颈，仰头，蜻蜓点水似地贴了贴男生的嘴角。
正当邵卫明发愣时，他笑眯眯地勾唇——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们不应该这样。”
邵卫明突然变成了大舌头，把脸埋进他脖子里，蹭着陈予眠的侧颈，伸手搂住他：
“我们不该这样。”
说着，搂得更紧。
陈予眠拍了拍邵卫明的后背，从他暖炉似的怀里钻出来，牵住他更暖和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邵卫明像是被他噬取了神智，就这么乖乖由陈予眠拉着走。
等走进一家酒店大堂里，他才隐约意识到不对劲。
“为什么要来这里？”男生在后面问。
“很多高中生都来酒店写作业呀，你不知道吗？”
陈予眠信口胡诌道。
邵卫明摇摇脑袋，恍然意识到：“可你也没带作业。”
“哎呀，你不要管那么多啦，听话嘛。”
陈予眠捏了捏他的手，就听男生抛出了最后的问题——
“我们都是未成年，怎么……”
“不是告诉过你？我早就满十八岁了。”
陈予眠晃晃自己的身份证，到前台开了间大床房。
有备而来，还如此娴熟。
邵卫明总觉得自己上了贼船，但又不敢轻易抛下他，只得硬着头皮进电梯。
他以前听说过这酒店的名字，是个连锁品牌，没想到内部奢华的装潢还是让他大开眼界。
可邵卫明目前没心思细细观赏，被陈予眠拽着进了屋。
“唔，好热。”
陈予眠一进门，反手挂好防盗链，就走到床边，把外套脱了下来。
邵卫明则浑身僵硬。
“你快过来呀。”陈予眠勾他的手。
男生压着喉咙，不敢看他：
“你到底叫我来干什么？”
“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陈予眠以为自己做好准备，但到这一步难免踌躇，也红了脸：“……就是，你很害羞吗？要不你先去浴室待着，我等会儿再叫你。”
邵卫明茫然不解，看到他手指开始解里衫的扣子，慌乱点头，忙不迭进了浴室。
本来还紧张的陈予眠，一下子笑了出来，麻溜地把自己剥了个干净，双腿岔开在雪白被子上，透着淡淡的粉。
他仔仔细细观察起这具畸形的身体。
邵卫明会害怕吗？
他脑海中猛地响起孤儿院里孩童尖利的笑声——
“怪物！”
“怪物！”
“怪物！”
现实与噩梦瞬间连接，门口传来“滴”的声响。
陈予眠愣住，下意识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紧接着，又是暴力破门的声响。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尖叫出声，一条腿垂在床边，踩着鞋子却套不进去。
脚步声像是催命一般，而骤然停歇。
视线中，一双皮鞋展露在他眼前。
陈予眠倏地抬头，对上宁琛冷若寒霜的脸庞。
男人形如鬼魅，面色铁青。
他耳边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
邵卫明听到声响迅速推门而出：“怎么了？”
陈予眠侧目，暗道一声——
完了。
男生不明所以，看向凭空出现的陌生男人。
而男人拧过头，表情可怖。
邵卫明正要张嘴，男人便快步冲上去，闪电般揪住他的领口，一拳砸下去。
“不要！不要！”
陈予眠大声呼喊，心急如焚地赤脚踩在地上，扑到宁琛背上紧紧抱着他。
他太着急，都忘记自己还披着被子。
宁琛条件反射地扭过头，伸手拽过被角，牢牢遮住他的身体。
陈予眠却还对着邵卫明说：
“你快走啊！”
男生立在原地，嘴角渗出血来。
“你走，他不会伤害我的！”陈予眠仍是紧锢住男人两条胳膊，全然没注意他的眼神此刻有多可怕。
“放手。”
宁琛咬牙。
陈予眠脑袋抵在他金属腰带扣附近，下巴留了痕也不动：
“都是我逼他的，跟他没关系，你要打就打我吧。”
“我说放手，乖乖。”宁琛俯身，漆黑的眼眸直锥人心：“我可以不动他。”
陈予眠后脊发凉，却还是听话地被他团进被子里。
宁琛回头，嫌恶地看向邵卫明——
“你自己滚。”
“凭什么？”
邵卫明皱眉，这人是个疯子，怎么能留下陈予眠和他待在一起？
宁琛根本不想和他多废话，扯住他的衣服，将其丢至门外。
男人游刃有余，顺手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外面，锁上门，还从衣柜里取出两个衣架，死死卡住把手。
陈予眠仍窝在被子里打颤，脸上梨花带雨，瞧见男人返回，哼唧着开口：
“宁琛……”
男人不理会，沉默地脱掉身上的羊绒大衣。
“我……”陈予眠再度启唇，就被他欺身压住。
宁琛不留情面，一把扯掉他身前被子。
遮羞布一掉，陈予眠并拢双腿，有些不知所措，又仰头喊了他一声。
“他碰你哪儿了？”
男人视线一寸一寸划过他白玉似的肌肤，终于开口。
陈予眠摇着头，两手按住他的胳膊，一点一点往床头退，男人跪在床上，随着他的动作逼近，直到退无可退。
“不要这样，我害怕。”
小猫语无伦次，在他身下缩成很小一团，试图唤醒男人一丝怜悯。
宁琛的神情纹丝不变，冷冷启唇：
“你总是撒谎，我不相信了。眼见为实。”
“我要亲自检查。”
咪，不作你心里痒痒是不[害怕]（捏一把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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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育儿宝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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