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中。
“今日之事,绝非意外。”
陆子越向陈景睿禀报了城门处的事:“虽然贼人被救走,但已经可以确定,此事是安王所做。”
“……”
陈景睿沉默些许,凝眸道:“安王……朕真的不知道他的意图。”
与戎族勾结叛乱?仅仅是这几个探子,能成什么事。
若不是,为何要联系戎族之人。
“总之……”
陈景睿叹道:“这段时间盯紧安王府,若有异动,立即捉拿,但尽量不要声张。”
对于自家兄弟,他不愿意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若陈景端真的做出什么事,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就如今日,陈景端竟然利用灵姝!
“灵姝她……”
陈景睿刚跟灵姝吵过架,此刻也有些尴尬,于是旁敲侧击地问陆子越:“除了身上的伤,看着可有什么不对吗?”
闻言,陆子越挑了挑眉,看来这兄妹两人是闹了些矛盾,便道:“公主除了身上受了些轻伤,情绪很不稳定,似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
陈景睿目色闪烁,叹道:“这倒与朕有关了。”
便略去沈晏,把裴予安一事说了。
“你说她,裴予安哪里不好了?偏她不懂朕的苦心,如此倔强!”
“原来如此。”
陆子越闻言摇首道:“此事是您误会公主了!那日臣与公主在法华寺看见裴予安和苏浅浅幽会,公主怕是不想坏了二人的姻缘和名声,才拒绝了您。”
“什么?”
信息量太大,陈景睿不免缓了缓,许久,才挑着重点问了:“这么巧,你们看见了裴予安和苏浅浅在一起?”
“可不是。”
陆子越答得云淡风轻:“说来这二人都与臣有关系,臣却不知他们的心意,还让圣上相看了裴予安那么久,臣实在是愧疚。”
“……”
陈景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看不出什么,“罢了,爱这种事,谁能看得准呢?裴予安不行,再相看别人就是了。”
陆子越颔首道:“正是了。”
……
长乐宫中。
灵姝惬意地睡到了自然醒,魏海便从门外笑着进来求见,原来是陈景睿命他送了许多赏赐过来。
“替我谢谢皇兄。”
兄妹哪有隔夜仇,何况陈景睿给她放了几日假,她自然也不会与他计较啦。
才送走了魏海,姑姑信阳大长公主又派了侍女来送拜帖,邀请她明日去府中赏花。
姑姑自小对自己亲自教导,多有照拂,说是第二个娘亲也不为过,她也有许久不去赴宴了,自然是要去的。
于是第二天,灵姝穿了一身撒花金边百褶裙,备了礼便去了大长公主府。
一入府,却撞见了一个人。
灵姝脚步一顿:“三皇兄。”
那日城门动乱,她和陈景端走散之后便没再见到他,后来从侍卫口中得知他回了王府,她便没有多问。
只是想想昨天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们本来要去市坊的酒楼,怎么会经过东城门呢?那枚玉佩她挂得很稳,又怎么正好就掉了?
灵姝不敢再多想,只是如今见了陈景端,就下意识地回避。
“灵姝!”
陈景端神色微微憔悴,见到了她立即抬步向前,拦住她的去路,语气低沉道:“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我昨日派人入宫问你的情况,却被拦在了门外……灵姝,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
灵姝被拦住,无奈地停住脚步,抬眸看着陈景端。
他长长的额发遮住半边琥珀色的眼睛,眼底有些青黑,似乎是没休息好。
“三皇兄。”
灵姝犹豫一瞬,还是问道:“我不该生你的气吗?”
陈景端一怔,目色低垂,十分寂寥,低声道:“灵姝,你知道我的,从小母妃病去,父皇对我关心甚少。宫中的人拜高踩低,我受尽了人情冷暖,小时候没人和我玩,是你陪在我的身边。”
他犹豫一瞬,咬了咬牙,道:“灵姝!我是个戎族人,大渊再没有我的亲人了,那些人只是想给我带几句话……可近年戎族和大渊有争端,圣上对我亦有所防备,我别无他法!他们是戎族人,身上流着跟我一样的血,我不忍心看他们死。”
灵姝闻言,不想问他戎族带了什么话,只问道:“那你就忍心利用我吗?我身上也流着跟你一样的血啊!”
闻言,陈景端久久沉默。
灵姝抿抿嘴,扭头要走。
“灵姝……”
陈景端揪住了她的衣袖,高大的人此刻垂头丧气,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语气可怜道:“我错了,这几天陆子越盯我盯得很紧,我连出府都困难。一有机会出来,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灵姝闻言,心里还是一软。
她见不得三皇兄露出这种表情。
小时候,那些熊孩子们骂他是没娘养的外族人时,他也是这幅模样。
灵姝回头,垂眸道:“你发誓,绝不做出伤害大渊的事,我就原谅你。”
“我发誓!”
陈景端瞬间振作起来,眼底露出些许笑意:“只要你肯原谅我,我发一百个誓一千个誓都可以。”
“那你得发到何年何月呀?”
二人相视一笑,解开了些许的心结,一同往大长公主府里走去。
今日的赏花宴,信阳大长公主邀请了诸多人,此刻深入庭中,便见不远处锦绣交错,人影拂动。
二人边走边聊。
灵姝道:“对了,你也不要怪陆大人,他也是奉命行事。”
“嗯……”
陈景端似乎是无意般说道:“说起陆大人,听说今日的赏花宴陆府也有人来,灵姝,你近日与陆大人走得很近,你喜欢他吗?”
灵姝神色一愣,忽然有些慌乱:“喜欢?怎,怎么会呢?”
“为什么?”
陈景端看了眼不远处的花树,缓缓道:“其实陆子越家世为人都不错,你若是喜欢他,皇弟想必会给你们赐婚的。”
灵姝想了想,正色道:“我和陆子越没可能的。”
不远处,似乎是有疾风掠过,花树簌簌摇动,落了一地的嫣然,随后归于平静。
陈景端收回目光,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疑惑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灵姝似乎微微叹息道:“因为陆大人不喜欢我啊。”
他自己亲口说的嘛。
是陆子越不喜欢她,不是她不喜欢陆子越?
陈景端默默地品味着灵姝说的话,心中泛起些许隐隐不乐,不过想到刚刚花树后偷听的那人,又平衡了些许。
二人来到宴会中心。
灵姝跟信阳大长公主见了礼,黏在她身边东聊西聊,说了许多的话。
信阳大长公主看见她额头的伤,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灵姝笑笑:“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的。”
信阳大长公主无奈地掐了掐她的脸,打趣道:“什么时候找个人,好好管管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才是。”
“哎哟。”
灵姝立即捂住耳朵:“师父莫要念了,我的头好疼。”
信阳大长公主被她逗得直笑。
说话间,灵姝瞧见陆子越竟也坐在席中。金光浅照,花树下他一身云纹青袍,身姿皎然,容色出尘,只是表情如同蕴着千年不化的寒霜,冷得出奇。偶尔有人前去与他敬酒,也被他这冷漠的气势逼得没说几句就走了。
“陆大人!”
灵姝起身走去,高兴地与他打招呼,他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撂下手中酒杯,面无表情地起身,走了。
咦?
灵姝愣了愣,这人怎么回事,竟像故意不理她一般。
她又哪里惹他了?
“公主。”
倒是苏浅浅看见灵姝,走了过来见礼:“你也来参加大长公主的赏花宴了?”
“是浅浅啊……”
灵姝回过神来,跟苏浅浅打了招呼,想了想,问道:“你可知今天陆子越遇到什么事了吗?我见他一副冷脸,似乎是有谁招惹他了。”
“怎么会?”
苏浅浅惊讶地挑了挑眉。
今日她是与陆子越一起来大长公主府赴宴的,本来她身份低微,没有资格来,是陆子越说可以见到裴予安,才特意带了她来。
不过她心知肚明,带她见裴予安只是个幌子,其实是陆子越自己想见灵姝。毕竟从前陆府收到这种宴会请帖时陆子从来不去,唯独今日来了。来之前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可见是别有用心。
苏浅浅看了看困惑的灵姝,提醒道:“表哥来时心情还不错,也许是在宴会上看见了什么才心情不好?不过,能让他心情不好的人,可没有几个。”
灵姝思考道:“是吗……那他情绪还挺稳定的。”
苏浅浅:“……”
重点是这个吗。
“算了。”
灵姝想了想,还是告别了苏浅浅:“我去找一找他吧。”
毕竟人家昨日匆匆赶去城门救人,还一路护送自己回宫了呢。
她穿过廊道,沿着陆子越刚才离开的方向寻去,走到一处开阔的中庭时,不妨又遇见了位熟人。
“这不是公主吗?真巧。”
世子时安堵住灵姝的去路,嘴角咧开,笑意里有些许阴郁。
“世子。”
灵姝皱眉,懒得理他,绕道而行:“我还有事,没空理你。”
“哎!”
时安却不依不饶地拦住灵姝,勾唇道:“这么好的风景,公主不去欣赏,急匆匆地是要做什么去?不如驻足一二,陪我赌上一局。”
这人怎么跟块牛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
灵姝白了他一眼,无语道:“你很闲吗?”
“对啊!”
时安却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接着道:“我在那边的廊亭设了投壶的用具,公主能否赏个面子,与我比上一局?我输了,答应你一个要求,你输了,答应我一个要求。”
灵姝想也不想就说:“不比,我对你没什么要求。”
“……”
一再被拒,时安却没恼,嘴角抽动一下,幽幽道:“听说公主在国子监受陆大人的教导,学习礼仪诗书,骑射功夫。你不跟我比试,难道是怕输给我丢了陆大人的面子吗?不对,陆大人的面子早在退婚时就丢光了,哪还有面子可以丢哈哈哈哈……”
闻言,灵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盯着他:“时安,你不要太过分了。”
时安挑眉:“怎么,敢跟我比吗?”
……
“听说了吗,公主要和世子比投壶呢!”
“世子?哪个世子?”
“就是时世子啊!”
“什么?他那人阴恻恻的,指不定藏着什么坏水呢,公主竟要与他比投壶?”
“可不是,就在前面廊庭里……”
听闻了灵姝要和时安比试投壶的消息,本就热闹的赏花宴更热闹了起来。
年轻的少年少女们爱看戏,纷纷往廊庭里聚集,想看看这场比试谁赢谁输。
灵姝环顾四周,瞧见了三皇兄,裴予安还有苏浅浅等人,却没瞧见陆子越的影子。
这么大的动静他都不来,难道是走了吗?
时安见众人聚集,神色满意,扬声道:“诸位在此,与我做个见证,今日我和公主打赌,若是谁输了,便答应彼此一个要求。我便先说,若是公主输了,要陪我一日,给我端茶送水。”
此话一落,众人皆寂。
他疯了?
要大渊最受宠爱的公主给他端茶送水?是嫌命不够长了吗!
众人打量灵姝的脸色。
灵姝并未动怒,只是冷哼道:“世子还没赢呢,就开始痴心妄想了。”
时安笑笑不说话。
庭中设了两个漆黑木壶,放置在相同的距离处。侍从们各捧着三支铁箭,立在二人身侧。
时安道:“三箭定胜负。”
说罢执箭走向右侧,投出一箭,铁箭瞬间落入壶中。
灵姝便站到左边,捏着铁箭瞄准木壶。箭有些沉,但她的箭术向来很好,这么短的距离必定能中。
然而一箭投出,分明是朝着壶口去的箭,竟在落入壶口的瞬间偏移了几分,死死地掉在了地上。
立即有侍从将箭拾起,捡走。
时安笑眯眯道:“公主输了一分了,这回公主请先投吧。”
灵姝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只能不服气地再投一箭。
依旧是偏移了方向。
人群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下一箭该时安投了,只要他能中,公主便是必输无疑,到时难道真要给他端茶送水不成?
时安咧嘴一笑,直勾勾地盯着灵姝:“公主,你要是求我,我便让你一箭,如何?”
灵姝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回事,她明明能射中的,为何这箭老是歪掉?
还有这时安,真是聒噪死了!
人群中,熟悉灵姝的人也发现了不对劲。
裴予安看着那木壶和铁箭,心里也正猜疑,他跟灵姝打过马球,知晓她的本事,这两箭不中确实不合常理,只是问题出在哪呢?
正思量时,身侧传来一道淡淡的低语。
“你去告诉他们,地板有问题。”
裴予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扭头见陆子越正立在他身侧,一脸的冷漠寡淡。
“表哥?”
他惊疑,很快捕捉到关键:“地板有问题……你怎么不自己去说?”
陆子越冷脸不语:“……”
换做往日,他早就上去了。
可是今天脑海中却不停浮现出他刚刚在花树下偷听到的对话——
“灵姝……你喜欢陆子越吗?”
“怎么会?”
其实他今天来赏花宴,确实是为了见灵姝,可谁料到却听见安王和灵姝说的这一番话。诚然,灵姝没必要喜欢他,这是人之常情。
但陆子越就是很不爽。
这便是他不想公然为灵姝出头的原因,但是他不想跟裴予安说。
那会显得有些没面子。
陆子越沉声道:“让你去你就……”
“这地板有问题!”
然而,就在他跟裴予安拉扯时,陈景端已经先行一步,走了出来,凝肃地看着时安,扬声道:“世子,你作弊了,这恐怕不好吧?”
陆子越:“……”
他脸一黑,袖中的手指甲险些掐断了。
这人真的,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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