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天是当天带着陈非开回去的，准了熊深一周的假，走的时候没有细问归期，只留下一笔钱和一句“有事给我电话”。回程路上，侯天和陈非一路都无话。不知道陈非，侯天单纯是疲劳驱使，这几天几乎没有完整的睡眠，连着回去的路上也是轮流开车，换着补觉。最后一段被陈非送到了租住的公寓地下室，醒的时候不知道到了多久，只知道主驾驶位也被放平，她一转头，人还睡着，一片黑暗，窗外的白炽灯打亮的不是陈非偏向自己的那边脸，只能模糊看出他的眉骨到鼻梁的轮廓。
鬼迷心窍地，她伸出手，人还没有碰到，陈非醒了，所以她没有犹豫的收回。生活不是偶像剧，这一刻的滞留并没有被男主人公捕捉到，所以他也只是清淡的看过来，说“你醒了”。烧纸的气味仿佛还停留在两个人外套上，阻断了车内任何暧昧气息，她起身打开手机，一边对他说话：“我帮你叫个车，你旁边扶手位有口罩，乔乔嘱咐了我回北京了还是要注意一点。”
等陈非眼神也聚拢了，他慢吞吞地从后座抓来了自己侯天和自己的外套，先把灰色的薄西装披在她肩上，然后看她把预约的出租车截图发到他的微信窗口，全程都未抬头。所以他只能先伸手过去，抓住了她的。一开始没有别的心思，单纯为了她抬头，然后真的抓住了，发现还是有一点凉的，于是他改成交握的姿势。等到人一点点皱着眉头看过来了，确定她整个人看见了他的表情，才开口说一句：“我先回去了，你回去就睡。”
接下来的一个月，处心积虑制造偶遇和身体接触的人赶去外地忽然没有太多消息，经常是只有深夜才发来一些自己的定位和窗景照片，有的时候稍早一些，就会变成简单的语音问候，通话末尾安静的守在听筒边从不主动挂断。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音乐节行程，因为见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忽然兴致很高，即使知道侯天还在办公室也要坚持邀约一个语音，侯天看了看电脑屏幕，没有多思考就拒接了。再次进线的时候，她缩了缩手指，还是点在了绿色的接听按钮上，同时带上了耳机。那边很安分，得知了情况之后只是保持通话去开电视，于是侯天继续忍耐着一边耳机，一边继续把这段时间的【小宇宙】内容代理清单和数据继续导出整理。键盘的声音也收进话筒里。
过了没多久，熊深敲门进来，抱着电脑是要和侯天核对一下新版UI上线后的用户活跃数据，看样子情况不错，乌云笼罩了一个月的人持续工作到这个时间终于松一口气。不想，紧接着就是熊深开口提及离职：“天姐，等你招到人我打算回老家了。”
侯天第一反应是把手机拿起来挂掉了陈非的语音保持，然后去观察对面一起熬了几个大夜的BI战友。他们是初创团队就在一起的，还是老东家推荐过来的新项目，一开始碍于母公司和子公司的数据壁垒，她和熊深之间的交流并不顺利，第一期数据面板的沟通波折到元元从中做了多回和事佬。一直到一期项目结束，母公司斯维特彻底放手经营决策权力，他们俩才少了很多立场碰撞，彻底站在了一条战线上，第一批内容上线的时候暴露了很多数据上的缺失问题，就像最近，也是熊深跟她两个人经常一起在公司忙到深夜。
所以，不是磨合问题。
小语宙最近数据表现很好，导致广告收入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基本可以做到盈利状态。最近她和宋与签下了几个大的IP，一起打造的付费单品转化也非常可观，基本在5月里就可以预计到年底的奖金有多厚。
所以，不是薪水问题。
思考到这里，只剩下了这个可能，侯天换下了工作了一整天的麻木的冰冷的脸色，虽然还是皱着眉毛，却能看出来真切的关心，她开口：“是因为恬妹？”
熊深反而是笑得出来的那一个：“嗐，不是，是我待的没意思了，想休息一阵子。”
侯天无意识刮着手机的一角，想了想，心下决定不再劝阻，也是徒增伤心：“我不避讳，如果是恬妹的原因你想换种生活，我支持你。你把招聘需求明天对接给元元。”
熊深依然是挂着笑，但是垂下了眼，在顶光的白炽灯下挑眉点头：“我也不避讳，竞业协议你不用担心，我暂时不打算在同业跳槽。后续交接有任何问题，你和元元随时再找我。”熊深说着就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之前找个时间喝一杯。”手上顺便就套上了外套，“把那位也叫上吧，谢谢他帮了不少。”
听见这话，侯天刮手机壳的手上动作突然停下来，眼前突然有了画面，喧闹和沉静的边界线上，一伙人在酒吧讨论起工作和爱情，异地的熊深和景恬刚刚团聚，戴着口罩的陈非等在他们必经的路口上，被恬妹认出面孔玩笑说出暧昧：“这是谁啊？”
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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