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终于流向冬天，熊深将菜单的冷品做了调整，蔬菜打底的沙拉碗更换成煎烤为主的熟食。他备好了蛋白质冻品和干粮的原料，再去日历上圈几个节日，嘱咐后厨师傅明早帮忙接一批汤圆，师傅问他明天来不来顾店，他说来的，但是可能中午早一点，上午有事要出趟门。
隔天是冬至。他在日历上画住一个圈。
前厅的小弟小妹打扫完卫生，到后厨招呼他和师傅，问今天两个人要不要早点下班，今天的外卖单已经不播报了，这个点闭店明天好早点来应战冬至。师傅被小年轻的热情逗笑，揉一揉腰，赶他们出后厨不留人嘈杂。于是熊深也从后厨房小门出街。
他在后门和年轻的小情侣道别，他们拉着手道熊哥晚安，明天再见。今年的冬至已经下过一场雪，寒冷来的有点早，缩着脖子的时候熊深心里想，如果明天依预报有雪，他要记得要一个雪人去见她。虽然一直怕冷，但是雪一直让她在冬天也开心。
叮铃铃老式铃声想起来的时候，吵醒了无声在车里待了一阵的人，他接听键按下去，两夫妇的声音就出来：“小熊，今天闭店来家里吃顿饭，今年叔叔的膝盖不太好，恬恬那里你帮我们带点东西给她，山上摆放的热闹一点，不叫她孤单。”熊深说，好。
到门口的时候，发现留了门。夜班出门的景恬弟弟在门口，正在一只腿蹬进厚实的雪地靴里。她在的时候，就看不上这个弟弟，结婚的时候恨不得当仇人，利益摆在中间戴了眼镜。熊深一个外人能看开，把手套摘下来塞进她弟弟手里。弟弟这两年自己挣钱，晓得她原先不容易，越来越看得上前姐夫，他跟熊深叫哥，然后说自己去上班了。
身后是盏老式的暖黄色的灯，景父景母留了鸡汤在煨，儿子一碗，熊深一碗。
景父正在沙发上自己给膝盖艾灸，看熊深坐下之后勺子没停，不知道有没有吃晚饭，没忍住问：“店里最近这么忙？”
熊深终于笑了一个出来，端起碗起身坐去景父身边：“店里好着呢，今天去合作的写字楼又签了个单子，还是恬之前的老东家光顾，她老师听说我在附近开店，定了公司供餐。”
提到景恬，两个人都神色自然。熊深知道，他不得不在景父面前提到她更加自然。近两年景父已经不去景恬那儿了，去一次难受一阵子。他得去，不然她孤单。
景父手上不停：“你的那个店啊，也是稀奇，卖的都是冷菜叶子，还能红火。年轻人是跟我们想的不一样了。”
熊深汤全部下了肚，手脚都暖和过来，他把碗放在茶几上不着急收，靠去沙发背，跟景父回忆了一下：“恬儿想的，她原先就觉得我那个工作强度太大，过不了日子，就跟我说只要她在家拿到了律师证，就把我接过来开餐厅，又说我厨艺不行只会吃。想来想去也只能开沙拉碗。”
景父难得在提到景恬的时候笑出来。
景母过来收碗，阻止熊深起身，顺便接一句话：“她就是从小心思大。”
谁说不是呢，想得多，替他不知道想到几年后。
熊深在景母的眼神示意下又坐下，自己去景恬屋里拿景母准备好的祭奠品，他简单扫一扫，是手作的一些元宝，还有常用的水果和几个打包盒。一边嘴不停：“谁说不是呢，人还替我规划好了，只能找一个厨子，门脸大了人也累，只能做做公司白领生意就不要眼大肚子小。”
景母也走到景恬房间门口，看熊深正打开恬的衣柜，只拿出一条红围巾圈在脖子上。被景母看见了，在冷静的眼神里反而觉得避无可避，一点想念让他攥紧了拳头。他努力张开手去领起来祭奠品，然后在景母的眼神里，盖住眼皮，说一句“阿姨我先回”。
景母错身，熊深关门的那一声响之后，景父也放下灸条，叹一声“这孩子啊”。
回忆里的人声没有停止放映：“开完店呢，你回来当全职老板娘吗？”
景恬的笑脸还是很生动的跳跃在眼前：“我当律师养你，让你当清闲老板。我要每天下班都开车去接你，或者陪你在店里给外卖单订书钉，或者给你带晚饭，总之我每天都一身漂亮接你关店。”
“我老了，跟你回家了，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景恬听了这个话更加开心起来：“那当然，我把我的工资卡都给你花，给你进货。我们做牛排，做虾，都给你买最好的材料，我们开沙拉碗，也是市里最好的沙拉碗。”
熊深依言开了最好的沙拉碗，然后每天闭店都不敢走大门，不去看对面商圈高楼上亮起的事务所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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