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火十六年。
京城大雁门上,钟鼓三声,声震百里。
宫瓦金辉,楼檐摇曳,千盏宫灯散作火海。街市鼎沸,人群摩肩接踵,糖饼的香气与爆竹的火药味交织。百姓衣食丰足,临近岁末,各路货商争相囤售贺岁之物:有江南来的新织锦缎,也有西陲的香料铜器。孩童牵着风车跑闹,大人们大袋小包,皆面带笑意。
表面上,这是最盛的时代。
而在北疆万里之外——风雪如刀,铁骑如潮。
荒原如铁,夜幕如墨,白骨埋雪,旌旗被血风卷折。烽火连天燃起,照着大地,仿佛整片疆土都在烈焰里沉浮。
这一日,朔风骤起,边关传来捷报:
“凤火大军,将军亲率,歼敌十万,收复三城!”
驿骑不息,昼夜兼程,消息一路传回京师。
举国大喜,钟鼓齐鸣。街巷里,小儿奔走传唱:
“将军回来了!骠骑大将军要回来了——!”
人们提灯结彩,邻里相贺,仿佛新春提前来临。
——殿中,黄袍龙椅之上,皇帝却面容冷峻未笑。
群臣叩首齐贺:
“北疆凯旋,大凤火长安泰矣!”
唯皇后之兄低眉敛眸,指尖拢在袖中,眼神幽暗如深潭。
户部女官伏案翻阅账簿,烛火摇曳,她唇角紧抿:军饷空缺,数额巨大,甚至能拖垮半个朝堂。
此时,举国同欢。
而真正的隐雷,已于此刻埋入王朝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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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军营。
雪原无垠,号角低沉。
战旗下,铁甲覆雪,仿佛连盔甲也冻得失了色泽。
一人立于风口。长剑插地,甲胄血痕未干。月光映下,她的身影孤长而冷。
营帐内,两个年轻随从瑟缩火堆旁,冻得耳尖通红,肩膀微微颤抖,眼神里却藏着隐隐的敬畏。他们彼此对望,却不敢率先开口。
忽而副将匆匆入帐,怀里抱着新取的军衣,先替两个随从披上。粗布裹身的瞬间,火烫般的暖意让两人眼眶发酸。副将压低声音,犹疑问道:
“明日……是否回京?”
火堆噼啪炸响。
将军沉默良久,转身走入营帐内俯身拨柴,火星飞溅。
风声灌入帐中,与火声交缠。
她终于低声道:
“归路,比北风更冷。”
帐中再无声。
左首的随从名小左,右首的唤小右。副将立于两人之间,举棋不定,左顾右盼。最后只得讷讷开口:“案头账目仍未清完,若军娘算好,再呈与将军定数。”
将军未回头,只凝望柴火,神情冷峻而寂。
副将欲言又止,终究无声,伸手摸了摸冻得通红的鼻尖,叹息着转身离开帐幕。帐外风雪扑面,火光一瞬熄灭在夜色中。
只余小左与小右大气不敢出。他们互相挤在一起,呼出的白气在寒空中凝成雾,却仿佛都怕那声音惊扰到将军。
夜静得可怖,连踩雪的声响都让巡逻士卒心生寒意。
将军望了他们一眼,终于觉察他们实在熬不住了。她抬眸,目光淡淡,却被火光映出一点温意。
看着两个几乎靠在一处取暖的成年男子,她忍不住失笑。
“好了,回去吧。”
声音不高,却在帐内帐外,像冬夜里唯一的火。
小左与小右急忙将闹着玩的雪球拍散,扑灭火堆,快步追上前去。
“将军!等等——!”
夜风卷雪,呼啸如刀。
火光彻底熄灭,只余甲影随风而行。
京城与边塞,两处火光。
一处是灯火不灭的盛世假象,
一处是寒夜孤燃的余烬真火。
这便是凤火十六年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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